朱棣、徐妙云不疑有他。他们迁入土桥村。而土桥村看样子,是这名衙役的包片儿范围,大概率是想记住他们。“四郎和大丫是我们土桥村学堂的先生!”就当二人提步去前面时,杨八叔突然大声说道。“对,四郎和大丫是我们土桥村的先生!”“周衙役传唤四郎、大丫有什么事?”……杨八叔之后,村民纷纷开口,说着时,鼓足勇气,齐心围了上去。啪!周衙役猛地甩鞭,神色有些慌乱,喝斥:“本官作为土桥村包片上官,他们迁入土桥村,本官要认人!”“你等刁钻乡民,想干什么!”“造反嘛!”“我们在这儿!”朱棣举起手,喊了一声。说着,带徐妙云从后面走出来。杨八叔等人,虎视眈眈盯着周衙役,形成气势上的恫吓。不好惹!不能得罪!绝不能向这对夫妻索要好处!周衙役下意识吞咽口水。朱四郎、徐大丫,名字土了吧唧。可穿着,以及见了他,毫无畏惧的态度……这根本就不是泥腿子!“杨八!”周衙役故作威严,黑着脸冲杨八叔招手,“你们村儿办学堂了?什么时候的事?”杨八叔不介意衙役对他不礼貌。反正习惯了,又不掉块肉!对方已经怕了!笑道:“四郎家道中落,来到咱们应天府,大丫家出钱帮忙购置田地,在我们村落户。”“大丫是书香门第出身……”“两个月前,四郎和大丫在我们土桥村开办了学堂,免费教村里娃子读书识字。”“是俺们全村人的恩人!”最后一句话,八叔特意加重音量。“原来是朱公子、朱夫人。”一听是读书人,还是书香门第,周衙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抱拳拱手:“朱公子作为读书人,是否考取功名,如果考取,便不用服徭役了。”“不曾考取。”“朱公子祖上,可有人考取功名,不是本朝的都可以!”周衙役谄媚笑着。心中焦急暗道:您随意说句谎话都成,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连县衙的刀笔小吏都得罪不起。出身书香门第世家的读书人,更得罪不起了。也就那些老实巴交的泥腿子,能欺负一下,弄点好处。就是杨八这种杀过人的,他都不敢过分欺负。衙役前倨后恭的态度,让朱棣十分厌恶,冷淡道:“你去问我爹去!”徐妙云差点笑出声来。周衙役谄笑凝滞,唇角微微抽抽,转而讪笑:“夫人呢?”“我们是我们,家族是家族!”朱棣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中夹杂着火气:“你不必试探了,徭役,我会参加!”“是是是。”周衙役连连应道,不敢纠缠,郑重作揖后,恨不得多长几条腿,骑马离开。呸!“狗东西!”……乡亲们冲着周衙役离开的方向,边咬牙怒骂,边吐口水。朱棣、徐妙云对视一眼。他们第一次,清晰认识到,大明官民的对立。朱棣不解询问:“八叔,这个衙役,平日来村里,做过什么坏事?”“他还算好的。”杨八叔愤愤道:“姓周的比较有良心,最多是吃拿卡要罢了。”“今天,也是想要孝敬。”“他吃俺们点,拿俺们点,俺们认了,反正现在比元朝时候好多了。但他不能欺负你们,你们可是孩子们的先生!”“其他包片衙役,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徐妙云难以置信追问。什么时候,吃拿卡要都成良心了?“有!这些豺狼心眼儿黑着呢!”四婶儿咬牙咒骂道:“包片儿包片儿,丈母娘遍地走……”“这顺口溜,就是那些衙役们,得意吹嘘出来的,其他村的包片衙役,如果看中了村儿里的小媳妇,大姑娘,就……就……”四婶儿说不下去了。也不用说了,朱棣、徐妙云已经明白。二人脸色都有些难堪。众人散去,回家途中,徐妙云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父皇那么励精图治,从重从严管理吏治……”从乡亲们口中得知的事情,冲击力太大了。朱棣苦笑:“上面那些贪官污吏都杀不过来,抓不过来,下面这些小蚂蚱,怎么能管得过来?”“历朝历代,都是如此。”“除非,有一天朝廷手里握着刀,给百姓手中塞根棍子。”“你看今天,姓周的衙役,虽然忌惮咱们读书人的身份,可八叔带领乡亲们,虎视眈眈盯着,也给对方很大威慑。”“父皇这一朝,就别想给百姓手中塞根棍子了”“他老人家,连孟子的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都给删除了。”徐妙云脸瞬间泛白,伸手捂住朱棣的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嗔怪道:“村儿里有锦衣卫力士!”“父皇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关注你?其实就是在关注你的心路变化,以及做事动机。”“如果让父皇知道,你不认同他的治国理念……”她真的很担心……看徐妙云脸都变白,朱棣有些后悔多言妄议,笑着张嘴,咬住徐妙云的手。俏脸瞬间变红,徐妙云挣扎缩手,同时含羞紧张道:“快松开!”朱棣笑着松开,顺势握住徐妙云的手,“类似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说了,我保证!”也就是所见所闻,带来的冲击太大。有感而发多说了几句。家天下,有皇帝真把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当治国理念吗?不过是挂在嘴边,冠冕堂皇装模作样,欺世盗名,装点门面罢了。贤明的君主,也不过是平衡好,皇权利益、官绅利益、百姓利益罢了。一旦有损皇权利益,再贤明的君主,都会偷偷举起屠刀,暗暗盯着另外两方……谁最碍眼?砍谁对皇权最有利?一旦找准威胁皇权的主要矛盾,就会迅速联手次要矛盾方,毫不留情,斩下手中屠刀!他家老头子,属于那种,瞧见这句话,就厌恶,装都懒得装的一类。但要说,老头子不重视百姓,那绝对是冤枉他,污名化他!……两人很默契的,再也没提这件事。他们已经远离了权力中枢。这些事不该他们管,也轮不到他们管。他们不需要对别人负责,只要对自己,对彼此,对他们的人生负责就行了。徐妙云回家后,就开始忙碌。准备干粮,做什么干粮,饼子之类易于储存的,太干太硬怎么办?织布,她还想,等朱棣出发时,把新衣服做好。第一次做妻子,第一次面对丈夫出远门。人还没走,她已经牵肠挂肚不舍了,同时,感觉怎么准备,都不够好,好像还缺点什么……“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