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酒酒,你想过离婚吗?”
落地窗前,轮椅上的傅青淮眉目冷峻。
徐酒酒看着他,声音清晰:“从没想过。”
气氛沉寂的几秒,傅青淮朝她伸出手,像是在发出邀请。
徐酒酒犹豫了瞬,将手放进他掌心。
下一秒,巨大的拉扯力黑洞般把她吸了过去,傅青淮的脸也眼前放大。
徐酒酒呼吸一窒,被迫直视那寒凛眼神。
“那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傅青淮凤眸微眯,言语间多了分危险,“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重重松开手。
徐酒酒踉跄站稳后,沉默地退出房间。
回到自己的书房,她才脱力地坐到椅子上。
桌上放着才画完的婚纱设计图。
徐酒酒垂眸,摩挲着笔杆。
谁能想到身为婚纱设计师的她,结婚三年,不仅没穿过婚纱,甚至连婚礼都没举办过。
突如其来一阵头痛,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深吸口气,趴在桌上阖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一声闷响将徐酒酒惊醒。
她立刻起身,忍着昏沉感跑向傅青淮的房间。
推开门的刹那,就看到摔倒在地上的狼狈男人。
“青淮!”
徐酒酒跑过去,手刚出碰到傅青淮的手,就被他一把甩开:“滚开。”
她踉跄几步,后腰撞在桌子上,钻心的疼痛从脊椎直窜脑门。
傅青淮死死攥紧床沿,努力想要撑起身体,可无法挪动的双腿却让他不得不对现实妥协。
他阴郁的目光落在徐酒酒的脸上,深邃的眼瞳仿佛要将人吞噬。
“我先扶你起来。”她忍着痛朝傅青淮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可徐酒酒那一米六的身板,根本难以撼动傅青淮一米九的高大体型。
直到精疲力尽,她才把男人扶回床上。
徐酒酒想给傅青淮盖上被子,手才抓到被角,突然被男人一把扯了过去。
他突然恶狠狠地钳住她的下颌:“你在可怜我?”
闻言,徐酒酒眸色一黯:“我没有。”
她不是可怜他,她是心疼……
傅青淮不仅是她的大学学长,也是她的丈夫。
身为傅氏集团二公子,他从小品学兼优、阳光开朗,可惜二十一岁时一场车祸让他双腿落下残疾,从此性情大变。
结婚三年,他从来没把她当成妻子看待。
傅青淮甩开徐酒酒,冷冷抛下一句:“出去。”
“那你早点休息。”她掩下情绪,默默收拾好散落的东西,转身离开。
沉寂的走廊里吹来一阵冷风,徐酒酒搓了搓手臂朝身后看去,没关紧的窗外还映着半盏银月,巨大的孤寂感瞬间将她淹没。
当年她爸爸负债自杀,妈妈濒死,傅青淮的父亲傅郁出现了。
傅郁说只要她毕业后嫁给傅青淮,就出手解决她的困境。
绝处逢生的徐酒酒看了看病床上的母亲,一咬牙同意了。
而且她早已暗恋傅青淮多年。
新婚当晚,傅青淮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摆正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贴身的佣人。”
他扔下这句话后就把她赶去客房。
那时她便知道了,傅青淮爱的人并不是她……
回到房间,徐酒酒头越发痛了,她拿着桌上的止痛药吞了颗下去。
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徐酒酒看了眼,是海市中心医院的陈医生打来的电话。
她按下通话键,电话刚接通就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徐小姐,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他顿了顿:“很抱歉,是遗传性的阿尔兹海默症……”
徐酒酒耳畔如炸雷响起,轰得她脑海空白一片。
彼时,空寂的房间里只剩她自己的呼吸声……
下午,海市中心医院脑外科办公室。
趁着傅青淮午睡的间隙,徐酒酒赶来医院。
陈医生的病例分析,让她红了眼眶:“陈医生,我才二十五岁,还有重要的人要照顾……”
闻言,陈医生叹息一声:“徐小姐,很抱歉,阿尔兹海默症是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目前无法逆转病程。”
他顿了顿:“而且你是家族遗传,唯一的方法只剩药物干预。”
徐酒酒眼底的希冀尽数散去,明媚的黑眸瞬间黯淡下来。
从医院出来,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暖不了她被寒冰冻住的心。
徐酒酒不敢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会像疗养院里的母亲般忘记一切。
这一瞬,迷茫和惶恐把她包围,徐酒酒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年少时的傅青淮正朝她走来,那时候的他阳光帅气,朝气满满。
她永远都忘记不了,他将她从黑暗里拉出来的那个夜晚。
徐酒酒不由自主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惊回了她的心神。
眼前只有几个来往的行人,她神色黯然地往前走去。
“酒酒?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响起,徐酒酒朝车子看去,就见傅绍辰正从车上走来。
“大哥。”徐酒酒掩去情绪,笑了笑,“来看一个朋友。”
傅绍辰抬了抬眼镜,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眶:“青淮又对你发脾气了吧。”
“没有,他对我很好。”徐酒酒下意识地打断他的话,“如果大哥没事,我就先走了。”
傅绍辰是傅青淮同父异母的哥哥,或者说……是傅郁二婚后的孩子。
然而她脚步才刚迈出去,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倒去。
在想象中的疼痛到来之前,她被一只大手接住。
“没事吧?”耳边响起傅绍辰的声音。
徐酒酒立即退开几步,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没事。”
“我送你回去。”
徐酒酒没等傅绍辰说完就婉拒了:“不用了,谢谢。”
如果让傅青淮知道她和傅绍辰有交集,一定会不快。
回到澜都别墅,一切如常。
徐酒酒推开傅青淮的房门,放缓脚步走到他的床前。
她坐在床前,看着床上男人俊美的睡颜,眼底是浓浓的不舍。
半晌后,她给他掖好被角,抬眸的瞬间蓦然对上他漆黑的深瞳。
徐酒酒愣住,提着被角的手僵在半空。
傅青淮鹰隼般的眸子冷冷看着她:“你去哪儿了?”
质问的语气让徐酒酒呼吸一滞,她垂下眸子:“买菜。”
见她微微瑟缩,傅青淮勾起唇角,眼底一片森寒:“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
徐酒酒心底一颤:“我没有。”
话落,她刚要起身,手却突然被青淮抓住。
不等她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跌入了他的怀里。
鼻间萦绕着他薄荷味的气息,从未有过的亲密让她下意识想要挣扎。
她刚想说话,腰上的手骤然收紧,耳边响起傅青淮冰寒刺骨的嗓音。
“你身上有傅绍辰那恶心的味道。”
徐酒酒周身血液几乎凝滞,苦涩充斥喉间。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傅青淮就一把将她推开:“放水,我要洗澡。”
他话语里的嫌弃,像一根利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徐酒酒忍着涩意,朝浴室走去。
浴室里,热气蒸腾。
傅青淮靠在浴缸里,微卷的长睫在眼睑处落下片阴影,发梢还滴着水。
徐酒酒看着闭目养神的傅青淮,犹豫着开口:“爸今天打电话让我们明天回老宅吃饭。”
“不去!”傅青淮猛地睁开眼睛,黑瞳里散发着戾气,“你也不许去。”
徐酒酒看着眼前沉郁的男人,心底泛起丝心疼。
原本的天之骄子,因为六年前那场车祸变成了家族弃子,他从此变得阴郁沉默。
徐酒酒知道傅青淮恨毁了他童年幸福的继母薛鱼,恨突然出现的傅绍辰……
可他最恨的是把他妈妈活活气死的父亲傅郁!
徐酒酒也不想让傅青淮去傅宅勾起那些不快乐的回忆,可傅郁的话犹在耳畔:“你必须让青淮到场,否则……”
她垂下头轻轻给傅青淮按着腿,满脸为难。
傅青淮看着她脸上纠结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半晌,他冷冷开口:“知道了。”
徐酒酒惊喜地抬起头,没想到傅青淮竟然会妥协。
次日,阳光正好。
去老宅的路上,傅青淮一语不发。
车里气氛沉默,徐酒酒试图缓解,但所有的话语却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全部消弭。
傅家老宅。
一看到傅青淮和徐酒酒,佣人们便迎了上来。
“少爷、少夫人,先生和太太还没回来,二位先坐一下吧。”
傅青淮在徐酒酒和佣人的帮助下坐在了沙发上:“等他十分钟,没回来我们就回去。”
这时,端着茶水过来的佣人走过来,一不小心,把一碗茶倒在了徐酒酒的身上。
“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的。”佣人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徐酒酒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没关系,我去阿姨的房里换一件吧。”
因为她知道傅青淮不会承认这个后妈,所以便叫薛鱼阿姨。
走到楼上宽大的卧室,徐酒酒刚拿出一条黑色的裙子,一个文件袋就掉了出来。
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上,隐约有着“遗嘱”、“财产”的字样。
徐酒酒正要捡起来,就听到门口传来傅郁严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她连忙将文件整理好,放回衣柜里:“爸,我衣服弄脏了,上来借一件阿姨的。”
傅郁充满威严地扫了她两眼,冷道:“下次不许随便进我的房间,下去吧,绍辰快回来了。”
徐酒酒连忙跑下楼,不一会,大门就被推开了。
傅绍辰走了进来,未语先笑:“酒酒来了。”
下一瞬,他像是才看到傅青淮似的:“青淮也来了,爸肯定高兴。”
傅青淮面沉如水,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模样没有说话。
两兄弟间的摩擦,众人都看在眼里,佣人们早已不知何时退了下去。
这时,傅绍辰听着门外高跟鞋响起的声音,脸上扬起抹笑:“难得你们回来一趟,先见一下我的未婚妻。”
当那张明媚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徐酒酒的瞳孔骤然一紧。
傅青淮的前女友——林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