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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6-20 11:43:30 编辑:yezi

终有弱水替沧海
终有弱水替沧海
作者:相思意
主角:沈素赵渊
频道:都市生活

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

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

刚退了朝,沈素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

“沈大人请留步。”

沈素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

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听到是皇帝宣召,沈素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

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

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紧,但是面上依旧泰然自若,让人瞧不出分毫。

三年了……

一转眼,她代替哥哥参与科举,高中状元,而后入朝为官,已经近三年了。

从初时的忐忑,每一步的谨小慎微,但现在在宫中大方行走,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的危险。

好在,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她回朝了。

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些。

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便站在门口,请她独自进去。

沈素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沈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赵渊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沈素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沈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沈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沈素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地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谢皇上。”

沈素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沈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想到娘亲,沈素忽而觉得有些腹饿了,早晨上朝早,又议了不少的时间,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

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

她就这么神游着,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正在淡淡地盯着她。

在赵渊眼中,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

满腹经纶、才气卓然,不论是史书,还是策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沈素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

也因此在三年前沈素高中状元之后,赵渊批阅奏折、起早各类诰敕时,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

但是过了一阵之后,朝中逐渐流言四起,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原来是喜好男色,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

初时,赵渊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立马便颁布旨意,谁再妄传不实流言,立降三级,同时罚俸一年。

如此一来,果真十分管用,见天子动怒,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

但又一段时日之后,赵渊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

因为每每沈素在他面前说话、整理奏折之时,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

有一次忙到深夜,沈素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他还亲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赵渊脑中轰然巨响。

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够……

对一个男子动心呢!

他这样置大离江山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自此之后,赵渊再也未曾招过沈素单独议事,任由其在翰林院供职。

如此一来,他虽怅然若失,但是沈素却是松了一口气。

每日对着翰林院上万册古髻,比对着君心莫测的帝王要轻松多了。

两人各有心事,等到沈素感觉到赵渊投递过来的视线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

“皇上,”她慌忙躬身道:“微臣死罪。”

“哦?”赵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道:“沈卿何罪之有?”

沈卿……

沈素每次听到他这样唤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是沈大人、沈程也就罢了,她会谨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哥哥。

可是沈卿的话,因与她名字前两个字同音,便让她总是会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谁。

“微臣方才一时出神了,在皇上面前,此乃大不敬之罪。”她低着头道。

从当初大半年的随侍君侧,到后来每日早朝站在队伍最末,沈素也自认有几分了解他的性情了。

当今天子是明君,错了便是错了,坦然承认即可。

只要不是大事,通常都会被宽待。

而若是想试图欺瞒,那换来的将是更大的后果。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赵渊便笑了。

“沈卿必是在忧心国事吧?朕又怎会怪卿?”

沈素听闻此言,背上冷汗涔涔,若当真是心忧国事也就罢了,但偏偏她不是。

但是此时此景,她也只能顺着话应了,“微臣谢皇上体恤。



赵渊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发了失心疯要召她来的。

明明当年是他自己决定暗断情丝,将这份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掩埋在心底的。

也许,是今天早朝时看见她掩袖咳嗽了两声。

也许,是因为他对着后宫妃嫔都失去了性致。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漠声道:“上前一步。”

“是。”沈素忙往前迈了一步。

赵渊却犹嫌不够,继续道:“到我身畔来。”

身畔……

沈素吓得一股寒气从脚心冒至头顶。

但是到底不敢反抗,便顺从地绕过桌案,走至他的身侧。

赵渊坐着,但是沈素可不敢坐。

可是就这么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明黄的龙袍和白玉的束发玉冠,她又觉得好像有些逾越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好的办法,便只好跪了下去。

这样,总算是和坐着的君王身子平齐了。

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近得赵渊都能看得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把头抬起来。”

“是,皇上。”

沈素微微抬头,但是依旧垂着眸,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对于赵渊来说,仅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她,斜飞的眉,灵动的凤眼,鼻子笔挺,唇很薄。

这样一张脸,生得那般让人惊艳。

单单是素颜,就让人移不开眼。

倘若是上了妆,又该是何等模样?!

但偏偏,却是男人,是男人!

不由自主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赵渊皱眉道:“怎地瘦成这样了?”

他的指腹温暖干躁,但是沈素却感觉浑身如坠冰冷深渊之中。

她垂眸恭敬地道:“回皇上,不过是前阵子病了,过段时日就好了。”

其实哪里是病了,是她因为日日小心,总是难以安寝,所以才比两年前瘦了。

她的话恭谨又小心,赵渊何尝听不出来?

为君者,自来便是与孤寡相伴的。

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完全信任之人。

他自懂事时起便知晓,也早已习惯。

但不知为何,当沈素守着臣子的本分小心回复时,他的心中又涌起淡淡的不悦。

松开手,他问道:“家里可有侍奉的侍妾?”

沈素不知他怎会忽然问到这个,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回皇上,微臣在家中一应俱是由娘亲和丫环照料。”

当初本来是准备给她哥哥沈程娶亲的,但是他因为生了重病,生怕耽误了对方,便坚持不肯。

沈学士和沈夫人见他如此坚决,便也只得作罢了。

赵渊闻得此言,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淡淡道:“你去稍坐一阵,等下陪朕一道用午膳吧。”

沈素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叫苦。

陪皇上吃饭,哪能吃好?

何况,她此刻就饿得不行了。

虽如此,她还是恭敬地应了,起身走到书案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盼着时间快些过。

说是坐,也不能如在家中那般随意。

沈素一直绷着背,挺得笔直,好似幼年第一次上学时一般。

大离朝的官家小姐们,都是会读些书、认些字的,毕竟以后嫁了人,身为一家主母,还是需要管账的。

但是相比其它人,沈素书读得却略多了些。

她虽学了《女则》、《女诫》,但是也喜欢史书、话本和一些杂书。

她爹爹沈章是翰林大学士,见识不凡,见到女儿喜欢读书,很是高兴,便请了名师来家中,给沈素一对一讲学。

也因此,在三年前皇帝登基后开科考之时,她才得以替代突然病重的哥哥报名。

这之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乡试、会试和殿试,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她就这么一直挺腰端正坐着,直到殿中传来一声声的“咕噜”声方才忽然惊醒。

正奇怪是什么声音,却见案后的皇帝一直盯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她肚子在叫。

一瞬间,她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

“来人,摆膳。”赵渊轻笑道。

直到各色精致的菜肴上桌,沈素脸上的红霞都还没褪去。

好在赵渊是个善解人意的君主,他只字不提她刚刚丢人的事,只是夹箸慢条斯理地用膳。

眼见得沈素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极慢,赵渊忽地将桌上的几道菜每样各夹了一大箸至她碗里。

“朕命沈卿将这些都吃完。”

“皇上……”沈素看着自己碗中堆成小山高般的菜肴,略微有些无奈。

她是饿了。

可是,这些也太多了吧!

“怎么,”赵渊瞧着她微微不情愿的神色,冷然道:“沈卿可是嫌弃朕了?”

毕竟他刚才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而非公筷。

沈素被他吓得一抖,慌忙起身跪下,低头道:“微臣不敢。”

赵渊瞧着她这样子就是一阵生气,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眼见她低着头,挽在梁冠里的发丝雅青浓密,衬得那一段脖颈愈发雪白如玉,他一下子就气息又有些不稳了。

罢了罢了……



这番话,其实是谢洛卿的心底话。

眼见说完萧离落并未生气,她一时胆子也大了起来,便微提裙裾,跪着往他椅畔挪去。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四溅的碗筷和饭菜,谢洛卿总算是移到他身旁了。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垂睫,去解他的龙袍。

假扮哥哥的这许多年,她对于男子的衣服款式,早已是熟练无比。

不过轻轻几下,她便将萧离落的外袍和白玉腰带褪了下来。

御书房中温暖如春,龙袍里边,便只有一件纯白色里衣。

谢洛卿手微微颤抖,明明先前在京郊那片草地上她也曾为他脱过衣物,可那时,是因为他受伤了,事急从权,而她又身着男装,总是坦然的。

但现在……

他可是皇帝,而她不过是小小的罪女。

她此刻的动作,不仅僭越,还不知羞耻。

欺君之罪外,又多了一个媚主的罪名。

谢洛卿啊谢洛卿,你还在犹豫什么?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有退路么?

这般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谢洛卿终于将那件里衣也脱了下来。

于是,萧离落浑身上下便仅余一条衬裤了。

他的胸膛依旧宽阔坚实、线条匀称,只是,右腹处那一道粉嫩色的新伤格外明显。

一想到那日他鲜血淋漓的模样,谢洛卿便觉得自己此刻的难过都算不得什么了。

“先前你的喉结是怎么来的?”一直纹丝不动的萧离落忽地开口。

谢洛卿动作一顿,敛睫轻声道:“民女请教了给兄长治病的大夫。”

萧离落一下子便想到了那日在谢府看到的薛紫苏。

原来如此。

也是,有神医世家传人,区区易容小事,何足挂齿?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可是,她装得那般像。

喉结明显、脚步宽大、耳垂上没有耳洞,身量也甚高。

他的身体无益是享受的。

可他的心,却被无边的震惊、怒意以及悲凉所裹挟。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简直又一次怀疑自己在做梦。

然而,不是梦。

甚至,她伺候得用心,技巧更好。

“你这是自何处学来的?”蓦地,萧离落寒声问道。

谢洛卿回道:“那日皇上问民女是否看过春宫,回府之后,民女就去看了几本。”

她话落,胳膊便是一阵剧痛。

是被萧离落陡地用力攥紧了。

“皇上?”谢洛卿惶然地看着他。

只见眼前年轻的君主神色冰冷,双眸漆黑如墨,阴沉得似乎要将她吞噬。

“也就是说,假如朕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你便要将这些都用在那个沈彬身上?”他一字一句、冷冷地问。

“皇上,”谢洛卿慌忙摇头,急急地否认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

“民女喜欢皇上,才会对皇上如此。”

沈彬,于她而言只是陌生人罢了。

即便真的成了亲,他们最多也是相敬如宾,不会再有其它。

“喜欢?”萧离落寒凉冷笑,讽道:“谢洛卿,那你告诉朕,今日你这般自甘屈辱来讨好,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救谢欺程?”

“皇上……”谢洛卿脸色一白。

“若有半句假话,朕马上命人处死他!”

“皇上不要!”谢洛卿吓得慌忙跪下,急道:“只要皇上放了我哥哥,民女做什么都愿意!”

果然。

萧离落自嘲一笑。

谢洛卿,你究竟把自己当做了什么?

又把朕当成了什么人?

你对朕,可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那夜,你说你喜欢朕,也不过是因为朕救了你,是不是?

再也想不下去,萧离落蓦地拂袖而起。

倘再跟她多处一秒,他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掐死她。

“谢洛卿,你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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