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到站已是晚上九点。
刚结束拍摄任务的姜语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露出来一节裸色的打底裤腿，脚踩一双黑色的马丁靴，不紧不慢地往机场外走。
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两旁，头上戴着黑色的针织帽，脖颈间围了一条灰色的长款围巾，遮住了她大半边脸。再加上那出行必备的口罩，全副武装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臃肿的熊。
好在姜语只是一个十八线糊咖，没有人会在意她穿什么，更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拎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朝着出口的方向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姜语！”
陌生的声音让姜语下意识地愣了下，一偏头就见一个同样穿着一套黑色羽绒服的女孩朝着她冲了过来。
那女孩见她回头，下一秒便将怀中的保温杯瓶盖打开，将杯里滚烫的热水朝着姜语的脸泼了出去。
察觉到异样的姜语立马侧身，推开手中的行李箱，往右撤了三步。
她行动很快，只打湿了一点鼓起来的羽绒服下摆。
女孩杯中的热水扑空，不远处的保安见状立马围了上来，将女孩控制住。
“姜语！你怎么不去死！”
“为什么想让我死？”姜语看了一眼地上刚刚淡去热气的水，眉头倏然紧皱，她抬眸看向那个想要挣脱保安控制的女孩：“黑粉？”
“呸！”女孩伸腿要踢姜语，但腿太短了，没踢到，只恨恨地骂道：“做你黑粉我都觉得你高攀我！你个只会蹭热度的婊子！”
不是黑粉啊。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她一个糊咖，哪里会有黑粉。
“小妹妹，做人呢，要口下积德。咒骂的话说多了，可不好。”
“你管我好不好！你死了，对我来说就是积德！就是为人民作福！”
她死了还能为人民作福？她也太看的起她了吧？
“是吗？”姜语嘲讽地笑了一声，心想，既然连黑粉都不是，那就直接请警察叔叔教育吧。
好歹黑粉也是粉呢，她要懂得爱惜“羽毛”，一个只想让她死的人，没什么值得爱惜的。
她低头掏出兜内的手机，熟练的拨打报警电话，在即将按下拨通键的时候，她犹豫了。
“成年了吗？”姜语偏头问她。
女孩默不作声，而后继续向着她吐了一口口水。
距离太远，没吐到姜语身上。
“不说话？”姜语又问。
“关你屁事！”女孩被保安按着，没有办法随意动，继续骂道：“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把我们哥哥害到退团那种地步！你良心过的去吗？！”
“哥哥？退团？”姜语原本还不知道面前的女孩是什么情况，听到这两个关键词后，姜语瞬间了然。
她拖着调子“啊”了一声：“他的粉丝啊。”
居然忘了这茬儿了。
既然是陈峙（zhì）的粉丝，那直接报警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姜语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熟练地拨通了原本还在犹豫的报警电话，并简单地叙述了一番现场的状况。
挂断电话后，姜语才再次偏头看向女孩。
“小姑娘。”姜语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细细地打量了打量她那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耐心地提醒道：“我最后解释一遍，我没那么大手腕儿……”
“能逼的你家哥哥退团。”
…
整理完一切的陈峙正欲起身去浴室洗澡，一直被他放在书桌旁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陈峙淡淡地瞥了一眼来电人，抬手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接通了经纪人施文阳的电话。
“阿峙啊。”被接通电话的施文阳焦急地叫了一声陈峙，并通知他不要登录微博，一切都有公司安排：“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听懂了没？”
“姜语那边我们会替你道歉，你等消息就行，听到了没？”
“……”
陈峙被施文阳突如其来的电话搞得有些厌烦，直到听到“姜语”这两个字的时候，那股厌烦劲儿才淡了下去。
他立马重新坐回书桌旁，打开iPad，点开微博，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让施文阳这么急。
他胡乱地应着施文阳后面的话，而后便看到了那一连串的，属于他和姜语的热搜：
#陈峙被前女友姜语逼退团
#姜语机场被泼开水
#姜语：我没那么大手腕
#……
看到这些热搜的陈峙狠狠地磨了磨后牙槽，闲置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而后点进了姜语的微博。
映入眼帘的是姜语的微博新置顶，也是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的微博。
姜语V：单飞与我无关，糊咖一个，没那么大手腕儿压的你们哥哥翻不了身。
【配图】：趁我还在微笑，请你见好就收。
今年的耀明迎来了二十年来的最强冷空气，北方地区都在降雪，只有耀明市一直处于干冷的状态。
哪怕室内开足了暖气，姜语还是能感觉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她低头呼了口冷气，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才抬眸看向坐在面前的警官。
李松清接到消息便立马赶到了警局，看到姜语的那一刻，她立马将一直装在兜内的暖手宝塞给姜语，而后下意识地拉开了她那有些挡脸的围巾，检查她的脸。
确认没事以后，李松清才松了口气。
“清姐。”姜语很怕冷，眼神里的光暗淡，唇色冻的发紫，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病态。
虽说她刚刚已经喝过警局小姐姐倒过来的热水了，但还是有些没缓过来。
“人呢？”李松清侧头望了望四周，并没有看到被记者爆料到网上的嫌疑人，再次看向姜语时，脸色比之前由担忧变成了凝重，不悦地问：“又只是口头警告？”
这已经是姜语这个月第三次经历这种事情了，前两次她都在她的身旁，热搜自然而然的被压了下去。
就这次她没在她的身旁，热搜便在网上持续了三分钟。
原以为经历三次的姜语会直接走法律程序，却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放过。
姜语“嗯”了一声，而后和面前的警察道了一声谢，这才拉着一旁的行李箱跟着李松清出去。
“这次又是多大的小姑娘？”上车后李松清才偏头看向身旁的姜语问。
“十六。”姜语老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还在上高中。”
“可以负法律责任了。”李松清提醒她。
十六岁，刚好够承担法律责任的年龄。
听到这句话的姜语并没有回她，而是偏头看了一眼车窗外雾蒙蒙地街道，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热搜撤了吗？”
她说的是她在机场被人泼开水的热搜。
李松清“嗯”了声，而后提醒道：“又一部剧的钱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姜语的头倚着车窗，神情恹恹：“热搜撤了就行。”
只要家里人没看到那个热搜就行。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姜语。”李松清偏头看她，将微博上的另外两个热搜摊开给姜语看，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有些事你应该告诉我的，比如你和陈峙……”
陈峙和姜语的关系一个月前被爆出来的。
那个时候姜语作为女四出演的小网剧正在热映，出众的长相让她在剧中圈了一波颜粉。
只是她还未立稳脚跟就碰上了octave出道一周年的庆典活动，紧接着便被爆出了她是陈峙前女友的事情。
他们二人的关系刚被爆出来，李松清便问过她，可是那个时候的姜语并没有回答她，反而一直在刻意的岔开话题。
直至热搜慢慢降下去。
当然，现在的她也依旧沉默着回避。
李松清不知道姜语为什么不愿意说，但也没在逼问她。
正当她准备收回心中问题的时，姜语忽然开口。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姜语不太想提起她与陈峙的那段过往，“人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该向公司报备还是要报备。”李松清提醒。
“我知道。”姜语沉默了一阵儿才回：“是，是前男女朋友。”
她和陈峙是前男女朋友关系。
“那……”
李松清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可她才刚问了一个字的音，便再次被姜语打断了接下来的问题。
姜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再一次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小姑娘的照片都撤掉了吗？”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李松清见她脸色微变，也没再自讨没趣：“都撤了，干干净净，不会影响她将来生活。”
“当然放心。”听到这话的姜语松了口气，她抬头，对李松清扯出了一抹笑，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清姐，做什么都很认真。”
“……”
李松清抽了抽嘴角，而后收回落在姜语身上的视线，拿起被她放在一旁的iPad，继续安排其他艺人的行程表。
姜语则继续低头看微博评论。
微博下方的评论很整齐，清一色的都是在骂她。
“唉。”她托着腮叹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屏幕上滑动着，颇为无趣地道：“要不要挑几个刺眼的寄律师函玩玩。”
…
陈峙的退团公告本来是打算明天再发的，可当陈峙逛了一圈姜语的微博之后，他决定提前将退团公告发出去。
施文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惊了下，再三确认了几遍：“你确定吗？”
陈峙点了点头，而后回了一句“嗯”。
听到这声“嗯”的施文阳叹了口气。
他管不住陈峙。
一开始就管不住。
自从姜语的网剧开播开始，她和陈峙之间的绯闻就没断过。
施文阳曾怀疑姜语在买稿蹭陈峙的热度，告诉陈峙的时候，陈峙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回他的语气像个怨夫：“她才不稀地蹭我的热度，她巴不得离我离得远远的。”
虽然不知道陈峙和姜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听陈峙之前的话语，他应该还是放不下姜语的。
“要不还和之前一样冷处理？”施文阳不想让陈峙和姜语捆绑在一起。
“不行。”陈峙立马否决了施文阳的提议，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淡声道：“她急了，不给她回复的话，她会生气的。更何况，道歉这种东西，本人亲自上阵，不是更好吗？”
而他最擅长一边哄，一边惹她生气了。
姜语发的那条微博并没有@陈峙，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是在澄清陈峙退团的原因与她无关。
陈峙的粉丝对姜语的澄清并不买账，反而在她的微博底下越闹越欢，纷纷指责她蹭热度。
姜语懒得看那些评论，关掉手机便睡了。
不过，第二天醒来的姜语依旧不顺心。
成为演员后她便有了一睁眼就逛微博的习惯。
很巧，她一打开微博就看到了陈峙当晚在微博@她的回复，和那些属于她和陈峙的热搜。
#陈峙承认与姜语关系
#陈峙说还忘不了姜语
#陈峙深情
#……
以及那一张张醒目的陈峙微博截图。
陈峙V：退团仅个人意愿，与她无关。但能让我翻不了身的只有你@姜语V。
【配图】：退团声明。
他不仅替姜语澄清了近期的谣传，同时也坐实了她是他前女友的传言，甚至替自己炒作了一番深情人设。
前一句话用来澄清，后一句话则用来坐实他与姜语之间的关系。他不仅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前女友，甚至还宣布了，他还忘不了她。
看到陈峙这条微博的姜语倏地笑了一声，只觉他这算盘打的精明。
就和当年的事情一样。
那年夏天，骄阳正好，微风不燥。
耀明一中高三毕业典礼的双人演讲会上，陈峙忽然拉起同样在主席台上演讲的姜语，对台下坐着的老师和全体同学道：“能被我主动拉起手的只有姜语！”
一种叛逆又令人心动的变相官宣。
姜语被陈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她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愣，竟有一瞬被陈峙的笑容迷了眼，任由他拉着跑下了演讲台，跑出了那个毕业典礼的会场。
他说，他喜欢这种将她捆在身边的感觉。
姜语的思绪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拉回来的。
是李松清打来的电话。
李松清说：“公司给你安排了一档综艺，下周五进组，台本我发你微信上了，你一会儿看看。”
姜语沉声应了句，而后在iPad上查看李松清发来的综艺台本。
是一档恋爱综艺，不过设定有些许缺德。
邀请的嘉宾全是已分手的明星情侣。
简直大型修罗场。
“清姐，这个综艺……”姜语有些为难地开口：“可不可以不接？”
她不想和陈峙见面。
李松清也不想让姜语接这个综艺，毕竟姜语的事业才刚刚起步。
作品才是最有利的固粉产物，综艺只是固粉过程中的快消产物，热度一旦散去就会立马恢复原状。
但这是公司安排的，李松清没有办法拒绝。
看样子，公司是打算让姜语先通过这档综艺攒一波粉丝，打开知名度。
哪怕是黑粉，也能带给她足够的热度。
“公司安排的，忍一忍就过去了。”李松清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回她：“也就录制两个月。”
若是之前，以姜语的热度是肯定接不到这个综艺邀请的，可偏偏她和陈峙扯上了关系。
既然姜语收到了这个台本，那就说明陈峙也收到这个台本了。
陈峙的咖位比姜语要高一些，他是有权利拒绝这个台本的，只要他拒绝了，姜语便不会接到这个台本。
可现在事实是她接到了。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好吧。”姜语明白李松清的难处，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那就先这样吧。”
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不能拒绝公司的安排。
否则的话，她将会面临天价赔偿。
她没有那么多钱，她赔不起。
而他正好拿捏了这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