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蔓昨天晚上背书背得头都大了，今天一大早就溜出来了。

“老板，我要那个老虎的。

对，就是那个，再来一个兔子。”

杨蔓两眼放光地看着冒气的花馒头，指挥老板给她拿了两个。

杨蔓吩咐好了丫鬟，要是主母来看杨蔓，就说杨蔓昨个晚上看书看太晚了，今天起不来。

“咿——呀——”杨蔓抱着两个大大的花馒头，刚走到小门口就听见许伶在吊嗓。

杨蔓没打扰许伶，小心翼翼地用柳条掩盖回去，再把门关上。

关好门的杨蔓就站在许伶身后，呆呆地看着许伶的指尖。

“看什么？

过来吧。”

许伶自杨蔓一进门就知道杨蔓来了，等了半天，杨蔓也没过来。

许伶一转身，就看到杨蔓跟个小傻子一样盯着他看，怀里还不知道揣了什么。

“师傅，这是我给你带的，大老虎。”

杨蔓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把花馒头从袋子里拿出来。

许伶终于明白他师傅当年说的：“等你遇到下一个也爱戏的人，你就不会这么孤独了。”

许伶看到杨蔓，好像回到了他小时候在戏班的生活。

可是，后来师傅得了风寒离世了，师哥师姐也各走各的，再后来许伶12岁就自己一个接手春梨堂了，走南闯北，春梨堂也只有三个人。

许伶拿起威风凛凛的老虎馒头，浅笑道，“小徒弟，你忘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

杨蔓笑容凝固了一下，心里翻江倒海：怎么办，忘记给自己取一个假名了。

杨家茶帮的名号响当当的，要是报上真名，师傅一定知道自己是哪户人家了。

……有了，上个世界的洛洛！

“师傅，我叫洛洛。”

杨蔓笑意更深了。

许伶一看杨蔓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撒谎，恐怕这徒弟真是个有身份的人物。

算了，随她开心罢。

许伶起了坏心思，想逗逗杨蔓，“我似乎好像没听过哪个富贵的洛家有你这般年纪的小姐，哪个洛？

姓与名同字吗？”

“哈哈……我爹爹管得严，师傅不知道我正常。

洛阳城的洛，姓与名同字。”

杨蔓低着头，手里扯着她的兔子馒头，一颗心悬着，生怕穿帮。

许伶看着杨蔓手里可怜的兔子馒头，嘴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哦～这样啊，那为师给你取个艺名如何？”

杨蔓一听，欢喜地抬头，双眼冒星星地看着许伶。

“我觉得玉字与你相配，玲珑剔透。

而你又是从那柳条儿盖着的小门进的春梨堂，取个绦（tao）字。

叫，你喜欢吗？”

杨蔓看着许伶，许伶的桃花眼里好像有一汪漾着细碎光的春水。

“万条垂下绿丝绦，师傅取得巧啊。”

杨蔓觉得玉绦这个名字还真是贴切，杨蔓的名字本就与柳相关，玉字与她的玉心斋又相配。

“那好，以后就叫你玉绦了。

等下吃完这馒头，我就先教你练声。”

刚好今个春梨堂歇息，许伶有时间。

因为杨蔓从小就和戏曲打上了交道，所以杨蔓自然就比普通人更字正腔圆一点。

许伶教杨蔓也好教，加上杨蔓声音脆，本就具备先天优势。

杨蔓一做跟戏曲有关的事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呲溜一下就没了，还是许伶提醒她该回家了。

杨蔓站在小门前，依旧依依不舍地看着许伶，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话，“师傅，我今日下午来不了了，等我得空了就来。”

“好，快回去吧。”

许伶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站在柳条下，嘴角扬着温润的笑。

今天下午，杨蔓她爹就要从外地回来了，杨蔓只能待在玉心斋好好学习西书五经。

“叩叩……”杨蔓抬起头，看到自己的亲爹站在书房门前，笑成了眯眯眼。

“小蔓，你猜猜爹爹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杨蔓她爹每次出去做生意总会给杨蔓带礼物回来。

杨蔓心想，不就是一些小玩意吗，爹爹难道还能送一套头面给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杨蔓她阿祖喜欢听戏，杨蔓她娘也喜欢。

后来杨蔓她娘也是成为一个名角，杨蔓她爹听杨蔓她娘的一场戏就动心了，两个人约定终身。

等杨蔓她爹跟着茶帮赚到钱回来后，回到家，自己娘子不见了。

杨蔓她娘因为戏子的身份，进了杨家后总是被人瞧不起，抑郁自杀了。

而尚在襁褓的杨蔓早被杨蔓她娘送到杨蔓阿祖身边带着。

杨蔓他爹自从再也不听戏了，杨家上下谁都不敢提戏曲。

杨蔓他爹走进书房，从袖子里拿出几卷书在杨蔓面前晃了晃。

杨蔓要炸了，这礼物她不要也罢，她现在光看在西书五经就够头疼了。

杨蔓她爹看到杨蔓皱起眉头，赶忙解释道，“这不是经书，这是西学杂志。”

“什么？”

杨蔓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皱着的眉头。

“给你。”

杨蔓她爹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双手奉上西洋杂志。

他就杨蔓一个女儿，只要杨蔓开心，让他去摘星星都行。

杨蔓一看，还真是西洋杂志，而且还是英语中文双语言。

“爹爹怎么想着给我买西洋杂志看了？”

杨蔓放下杂志，看着自己一脸心满意足的亲爹。

杨蔓他爹把书桌上的《大学》合上放在一边，笑着开口，“欸，爹爹知道这些东西，小蔓早看倦了。

小蔓看些这种洋学开点眼界也好，就是不要被家里的主母或者族里的人看见了。”

杨蔓他爹天天外出跑商贸，思想早就更开放了。

而杨家是有一个大宗族的，族里规矩严格，不准任何族人看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

“我知道了，爹爹。”

杨蔓清楚，她和她爹只要一天姓杨，一天就是族里的人，就要遵守族规。

杨蔓她爹越看自己的女儿越开心，杨蔓有规有矩的又是他的女儿，杨家没人敢瞧不起杨蔓。

想到这里，杨蔓她爹就想到杨蔓她娘，杨蔓她爹敛了笑，“小蔓慢慢看，爹爹先去族长那里汇报正这次的跑商情况了。

杨蔓看到了她爹眼角的泪光，想必是又想到了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