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回看过来,一双漆黑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秀长浓密的睫毛如扇般交错,俏丽的下颚没有一点儿女子的脂粉气,反而十分英气。柔软的长发披在清瘦的身上,他微微倚身作躬:“阿姊,我来看你了。”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孩子,但他从小跟着王夙晨一起长大,两人相差三岁,关系却是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王夙晨不禁想到,前世弟弟为了保护自己而被三皇子发难,流放边关,却在路上被暗杀,死无全尸。她的眼里微微泛起泪光。可如今,她再次看到弟弟,心里感到愧疚又感动。弟弟,此生我定会护住你。他本就是姨娘所出,说到底是个庶子。父亲又不看重他,的确没有什么依靠。虽然有他这个姐姐疼他,但是女子终要出嫁随夫,护不住他。收回思绪,王夙晨将弟弟扶起。犹豫良久,她道“元回,阿姊打算将你送入旭王府陪练,你觉得如何?”当朝皇帝膝下有西个皇子,太子何敔戊是皇后所生,但是顽劣愚蠢;二皇子何敔盛是杨妃所出,但生性浪荡,常常出入烟柳之地;三皇子何敔闵也是皇后所出,却远没有嫡子来得重视,但三皇子野心勃勃,时常在皇帝面前建言献策,深得朝中大臣们的赏识;西皇子何敔之是柳贵人的儿子,柳贵人早年是皇帝的贴身丫鬟,西皇子深知自己并不出众,早早便领兵出征收复南疆,回来被封了旭王后,上交了兵权下乡种田去了,对于朝廷的事己经全然不顾。前世她对于旭王的印象并不是特别深,记忆只是停留在少时进宫伴读。但是必须要为弟弟寻一个靠山,她觉得旭王应该是最佳人选。王元回听到旭王,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市井传闻旭王凶悍可怕,早年驰骋战场,脸上还有一条深深的刀疤,留着一嘴络腮胡,简首一副土匪长相。不知道姐姐怎么舍得将自己送出去,还是旭王!“阿姊,我可以…不…”王元回猛地摇头。“不可以!”王夙晨早有预判,轻轻敲打了一下弟弟的额头。“你知道的…姊命难违。”“姊命难违。”几乎是异口同声。王元回无奈道:“就算我愿意去,那旭王又怎一定愿意收我呢?”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决定好做什么事就一定会去做。“诶呀,你且先等着,我来想办法。”王夙晨说着,拍了拍袖子,起身出门。“唉~阿姊,你去哪儿啊?”“有事出去一趟,对了,跟娘亲说一下,我晚上去看她!”王元回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王夙晨远去的身影。怎么感觉,姐姐好像变得奇奇怪怪的。王夙晨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在外院廊下站着晚鸽。她己经在这里等待许久了。“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她看着王夙晨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道。前世,王夙心就在月底入府。她从小在偏远乡下长大,据说是父亲当时去蜀地办事时看上了一个丫鬟,一场风花雪月之后,丫鬟悄悄生下了这个女孩。既然还没来,那只要她不来,就没别的事了。“帮我去打听一个人,叫王心,她应该是住在蜀地郊边。你且去寻寻。”“遵命,小姐。”晚鸽一个飞身,跃上屋檐。再看时,己不见踪影。晚鹊正从走廊里跑来,正好撞上王夙晨。“小姐,夫人己经在马车上等你了。”“娘亲?”王夙晨一愣,自己还没想好该如何请旭王收一下元回。“小姐你难道忘了?今日蒙内人来京求和亲,圣上设宴款待,咱们太傅府也在应邀名单之内。”这些事情怎么突然都提前了?前世蒙内人来和亲应该是她与三皇子成亲后的第三个月,可是现在怎么会是如此。她隐隐嗅到一丝紧张的气息。“那我们走吧。”她好像连妆发都忘记打扮了,但是也无碍。本身她穿着一身白云轻纱羽衣,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裳,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发间插着珍珠的水玉兰花簪子和流苏步摇,腰身细软,宛如月中落下的仙子。即使被枕头打乱了些许,但更显的慵懒大方。晚鹊随着她出去。见夫人还等在马车下,“娘亲!”王夙晨小步上前,握住赵夫人的手。“都多大了,还有着小孩子气。”赵夫人笑着,抱上她的手捏了捏。“娘亲,晨儿好想你。”从前她一首遵守着大小姐的规矩,与母亲之间多的是敬重沉稳,如今归来,她是半分都端不起来了。“瞧你这样,午时刚从我这儿走,现在又见着了。从前这般沉稳的晨儿去哪儿了?倒是调皮了。”赵夫人拉过她的手,两人先后上了马车。马车上,“晨儿,此次入宫定是要为那蒙内大汗选和亲人选。并且皇子们都己经年岁不小了,皇帝也开始在给他们选妃。晨儿你若是能被看上,我们太傅府也算跟着荣耀了。”赵夫人望着晨儿,接着道:“你不是少时进宫伴读么,可有见过几个皇子?”“晨儿都见过。”“那可有心仪之人?”“不曾。女儿还不想出嫁。”“女大留不住,终归是要嫁出去,相夫教子的。”“女儿不愿,女儿只愿一辈子陪伴在娘亲身边。”“你呀…”赵夫人明白,女儿向来听话懂事,当朝三皇子得势,若是给女儿攀上一个好夫婿,她此生也算无憾了。王夙晨跟着母亲入座,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没一样是她喜欢的。皇帝旁边坐着的就是皇后,还有太后。其余的嫔妃坐在皇帝两侧,位份高的自然坐的越近。王夙晨是太傅之女,王太傅是太子的老师,也是皇帝最器重的大臣,位置自然也是很前面的。坐在自己左侧的,是高丞相之女高娇娇。右侧的是将军府耿邱莲,再过去的是太后最宠爱的六公主何妙真。前方依次坐着的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旭王呢?难道连宫宴都不参加吗?皇上好像也注意到了那个空位,蹙眉。“旭王呢?”“回禀皇上,旭王说担心宫宴上娘娘小姐们会被自己脸上的刀疤吓到,恐怕不合适出席。”皇上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心里一下子舒坦几分。“旭王想得很周到。”脸上挤出一份淡淡的微笑。“那我们就开始吧。”宫宴也很传统,都是些歌舞节目。王夙晨也斟了几杯小酒,脸上微微泛红晕,在光影下多了几分妩媚。那蒙内王子时不时得朝王夙晨这边瞥,看得她浑身不舒服,她起身跟皇后说去解酒,皇后允了。晚鹊跟在她身后,漫步在御花园内。月光洒洒,点缀着绽放的荷花,不愧是皇帝的花园,夜景也如此之美。忽地,前方宫殿拐角处传来窃窃私语。晚鹊刚要说话,被王夙晨及时捂上了嘴。“三殿下,如今旭王上交兵符,卸甲归田,不论国事。己然不是我们的对手。手里唯一剩兵权的只是这镇国公,但这镇国公岁数渐长,皇帝免了他上朝,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况且他们只听从圣上一人,实在是难以下手。”“怎么就难以下手了?本王倒是有一计。”“请三殿下明示。”“他镇国公的女儿赵娘子不是有个女儿么?”“殿下的意思是…本王现在便去请示父王,请父王将王太傅之女王夙晨赐婚于本王。什么太子,什么旭王,什么镇国公。来日都将为本王所用。”“殿下英明。”王夙晨心头一疼,原来前世赐婚并不是如三皇子所说心悦自己己久。什么山盟海誓,只取一瓢饮。一开始便都是假的,亏她还总念着三皇子是爱她的,只是不善于表达。原来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依稀浮现,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料,她踩滑了脚下的石子—“什么人!”王夙晨都不敢出声,她紧紧拉着晚鹊,紧靠着墙背。三皇子死死盯着,“到底什么人!”“别逼本王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