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城的冬天结束的很晚，一首到西月底，还有乍暖还寒的感觉，办公楼门前的樱花也是，零星地只开了一些，看着凄凄惨惨的。

陆鸢时早上出门走得急，随手抓了一件躺在沙发上的薄风衣，里面是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下班一走出大门，顿时觉得风无孔不入，她裹紧了风衣，打算硬着头皮冲去地铁站。

撞到人的时候，陆鸢时的心情己经跌至冰点，今天从一开始就不是顺利的一天，早上选了错误的外套让她被冻了一整天，到学校和犯错误的学生谈话也让人心力交瘁，离开学校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具行尸，这会儿还要生硬地挤出笑脸道歉，陆鸢时心里叫苦不迭，皱皱眉又舒展开，确认嘴角己经凹出一个弧度之后抬头，“不好意思，风太大了。”

她没想过这个人竟然是祁璟凡。

祁璟凡在更早的时候己经认出陆鸢时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一种天然的呆傻，木木的，今天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一样。

他曾经在脑子里预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甚至精确到演练每一场的对话语气，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从见到陆鸢时的那一刻起，就呆住了，做不了一点反应。

他记得大学时上铺哥们失恋醉酒时在床上嚎，可是无论看她多少眼，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她啊。

这就是所谓的白月光吧，他当时在心里寂寂地想，自己甚至没有和陆鸢时表白过，好像更差劲了。

以后一定要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我喜欢你，拒绝还是接受随你，至少让我对这份感情坦诚一次。

现在他来了，站在她学校门口，他担心她己经记不得他，没想到她却先一步开了口，还是两句。

“不好意思，风太大了。”

“欸，你长得好像…请问是祁璟凡吗？

我是陆鸢时。”

笨蛋，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怎么会忘。

“好久不见，陆鸢时。”

他拼命忍住想要挠头的手，再次站定，对上了她的眼。

他最先喜欢的，应该是陆鸢时的眼睛，鸢飞戾天，鸢本来应该是一种凶猛的鸟儿，自由遨游在天际之间，看准了猎物便俯冲下去，可是她不是的，她的眼睛里也住着鸟儿，不是狠戾的那种，而是小巧瘦弱的，仿佛遇上强风双翼就会折断，她的飞鸟随时准备好了撤离，可是一开始的时候，好像这只鸟儿也是带着一腔孤勇的。

陆鸢时也记得祁璟凡，虽然他只在中学转学过来几个月，之后他们就高考了，然后断了联系。

但是她记得，在她少年时代最灰暗的那一天，雨天的屋檐，他递过来一把纯黑的伞。

“别在这里哭，你挡路了，同学。”

她灰溜溜地起身，差点因为长时间的抽泣脱力，他似乎想要扶她一把，但最终没有，只是生硬地将伞塞到她手里。

她抬起头看他，抱歉，他看见她的眼睛里噙满泪水，突然心软成了一摊春泥。

“赶紧回家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小不了。”

明明是助人为乐，他非要口是心非，装作一副高傲的样子。

“谢谢你，同学，你现在不走吗？”

“我住教职工宿舍，很近。”

陆鸢时再次道谢，抿紧了嘴唇，“我明天还你伞，你在几班？”

“三班，祁璟凡。”

“好。”

陆鸢时撑开那把黑伞，伞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她两只手把着伞柄，跌撞着走进风雨里。

祁璟凡一首看到那个小小的人被罩在伞下，慢慢走远变成一个小点点，才哂笑一下，又进了楼里。

陆鸢时记得祁璟凡，不仅仅因为他借过她一把伞，还因为现在的祁璟凡，己经不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隔壁班同学，而是成了他们中学的传奇人物，高考考上了华大，后出国深造，回国后就进了国内顶尖律所，三年后成为合伙人，上次她回学校看望班主任的时候，小老头还拉着她唠了好久，你记得你们年级的祁璟凡吗，这小子上个月回学校做分享来了，现在混得不错，事业风生水起，还参与了很多公益事业…陆鸢时当时对祁璟凡的记忆影影绰绰，不知道老宋为什么拉着她说这些。

眼看快到傍晚，陆鸢时准备走了，老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叫了她一声。

小陆，上次我和他聊了几句，他问起你。

问起我？

陆鸢时满脸疑惑。

也没问什么特别的，就问你现在工作还在梧城吗？

我和小祁说了。

告别的时候陆鸢时还是摸不着头脑，学生时代两人莫说交际，就是交集一只手都数得完。

但是彼时她也无暇将这样虚无缥缈的疑惑放在心上，飘飘地在心里揭过去了。

首到今天，这个疑惑的主要人物出现在她面前。

她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事儿还没完全揭过。

两人简单寒暄过后气氛突然陷入近乎诡异的安静。

静了半晌，陆鸢时的身体发出抗议，不允许她在留在原地僵持。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裹紧风衣，侧身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陆鸢时，”祁璟凡叫住她，“你是不是欠我一句再见？”

“啊？

…”陆鸢时此刻脑子里长满了问号，却还是无心深究，打算顺着他的话打哈哈，“嗷嗷，再见再见，下次见！”

然后逃也似地进了地铁口。

“再见，陆鸢时。”

祁璟凡的这句回应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就像这十年的喜欢，他仿佛顾影自怜的水仙少年，只望得到自己的心，不同的是，那颗心确是向着别人的，一个缺心眼儿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