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慵懒随意的开口道,“把头抬起来。”梅应浓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招事,平日故意剪一个很恶心的刘海,或是点个大痣在脸上扮丑。来御前,洗干净了脸,化了淡妆,她有九成把握,傅玄一定会为之心动。傅玄看到的是一张娇艳明媚如桃花的脸庞,柔顺而自然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没用厚重的头油涂抹。白皙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那双清澈的眼睛,只一眼就陷入其中。端庄清冷的姿态,貌美如花的容貌,乃至后宫最美的庄智琳也有过之而不及。早晨看的不仔细,再加上丑的奇葩的发型加持,完全掩盖了如此动人的美色。若是再能养胖点,多上些许丰盈,不知道会有多美。站在门口的石远,老远看着贵妃娘娘摇曳生姿地往这边走,手里拎着的应该是羹汤一类的。这可怎么好,这难为人的差事怎么都让自己顶了。石远只好硬着头皮,趁皇上还没开口赶紧跪在面前通报,“陛下,贵妃娘娘来了。”他看着傅玄看过来的目光,一时间脊背发凉。傅玄不悦地摆了摆手,“下去吧。”贵妃娘娘名叫喻咏秋,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扬,如同狐狸眼睛一般,能将所有人的小心思尽收眼底。眼神时而灵动,时而锐利,变化莫测。她不争宠不吃醋,做事有原则有底线,治理后宫井井有条。只要是她来求见,傅玄无论如何都会见她一面。“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臣妾不该此时叨扰陛下的安宁,还请陛下恕罪。”傅玄抬了下手,“起来说话,赐座。”殿内很是安静,只有喻咏秋沉稳且中气十足的声音,“臣妾特此来谢恩,成全臣妾协理六宫之权。”傅玄点头,不经心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很聪明。”昨日,傅玄在封庄智琳为皇贵妃前,先见了她一面。给了她两个选择,其一,喝下避孕汤药从此再无子嗣,但给予协理六宫之权,稳坐贵妃之位。其二,与有孕的淑妃(颜婉蓉,暂未出现)和庄智琳争夺空有其表的皇贵妃之位。喻咏秋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选择了协理六宫之权,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肯随意选一女子作为皇后,皇贵妃看似位同副后,实则无论谁坐都会遭到傅玄的厌烦。淑妃脑子不算灵光的人都看得清,她自然不会平白招人嫌。但无脑的庄智琳兴高采烈的以为,傅玄是宠爱她,才特意封她为皇贵妃,来日封后。“臣妾恳请陛下在赏臣妾一个恩典。”喻咏秋单膝跪在地上,腰杆笔首。“首说便是。”傅玄的声音温和了几分。“臣妾喜静,不想和众多妃嫔同居一宫,还请陛下可以准单我住西阳宫。那日人少僻静,院子不大,还请陛下恩准。”傅玄晦暗不明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赞许,“小事,让内务府安排一下。”他最不喜欢嫔妃们扎一堆,整天吵吵嚷嚷的,算计着怎么争宠。虽为帝王需要开枝散叶,但也不是母猪,一窝一窝的生,压榨身体。“是。”石远立刻把事情提上了日程。内务府。梅应浓最后一次像小女孩儿一样半趴在郑嬷嬷的怀里,缓缓地流着眼泪。“不哭了,这对奴婢来说,可是上上荣耀,是天大的福气。”郑嬷嬷怕耽误了时辰,那边的人会有不满,只好率先将情绪拉了回来。“孩子,日后...我恐难以护你周全了。你需谨记,在未确定圣上对你有所偏爱之前,切不可贸然爬上龙床,宁可默默无闻地出宫,也莫要轻信男人在兴致高昂时许下的承诺。嬷嬷不奢求你飞黄腾达后能提携我,只盼你过上安稳顺遂的生活。你的人生路还长,平平安安便好。遇事切不可急躁,若有难处,可随时回来找我。该低头时便低头,万不可逞强,必要时也要懂得自清,即便误伤他人,也不可委屈了自己。”这些唠唠叨叨的话,梅应浓从入宫那天就听她讲,如今自己都要独当一面换了个环境了。她还是一如往常,拉着自己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梅应浓的热泪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心中便是有万般不舍也不敢在耽误时辰了。“嬷嬷的教导我都记住了,梅儿走了,嬷嬷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梅应浓快速地磕了个头离开了。郑嬷嬷一首面无表情的送梅应浓离开,坐在她睡着的小床上,用手绢捂着嘴巴哭了出来。从十二岁时见到她带着十岁的妹妹那日起,身上有个病有个痛,被人训斥了,责罚了哪怕是挨板子了。都是自己在一旁小心照顾,生怕落了什么毛病。活儿从不让她多干,养的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与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如今离开自己身边又有何异。悠然轩。接应的人是个正是年轻体壮的侍卫,表情一丝不苟,玉树临风,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可靠。“这位是张侍卫。”前来的小太监向梅应浓介绍着。“奴婢梅应浓承蒙张侍卫关照,奴婢愚钝还请费心教导。”场面的漂亮话多说几句又不会掉块儿肉,但这些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在某个时间段起了大作用。悠然轩总管像是没想到首领太监千叮咛万嘱咐的人是这等规矩有礼。“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咱家照顾底下的人都是应该的。”在这深宫别说照顾,不被人落井下石都算福大命大了。梅应浓表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劳烦张侍卫。”悠然轩的每一处陈设都恰到好处,一座小假山后面突然出现一片如火焰般燃烧的红梅,花香如同一股清泉沁入人的心肺。路过的几个小太监脸上也多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旁边经过的太监有些大胆的露着牙笑。他们不会以为皇上要在此处金屋藏娇了吧。这些人的想象力真丰富,若是过段时间他们发现自己只是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婢女,他们又会有何感想呢。屋内的早有人把炭火点上暖屋子了,被褥也都换成了上好的棉花被,看起来软软的。屋内多了一张桌子两把椅,还有一个简易的化妆柜,里面有些不值钱但好看的发簪和一应俱全的首饰。橱柜里,放着替换的衣服,一个季节有三件,浅粉色,暖黄色,淡绿色和一套天蓝色。“姑娘美貌动人,定要好好打扮着些,看过了还请跟我来。”梅应浓把包袱放下便跟着去了当差的位置。正殿宽敞明亮,推拉门敞开,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梅花傲雪凌霜,雪景美不胜收,花香如丝如缕,飘进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品着茶水,看着书,好不惬意。“这边是姑娘抄录书籍的地方,小心仔细着,污了纸张就要重新写。这些书的数量虽说不多,但到底是老书保存得不大好了。”梅应浓接过纸张,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张同在一旁,单看运笔也能看出点功夫,这就十分令人不解,如此培养的姑娘,家里居然也舍得卖进宫里?这些太监们都非常照顾她,拿来的午饭都是热气腾腾的。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在冬日里吃到热乎乎的饭菜,梅应浓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饭上。她心疼自己才十三岁的妹妹,连水果都没吃过,人就这样没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逝去的人己然挽回不回来了,活着的人只能代替她的那份希望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