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都很健康,预产期大概在下周,”妇产科医生将检查报告单递给温然,“恭喜你。”
温然一脸幸福的抚摸着高高耸起的肚皮,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柔光。
“谢谢医生。”
她挺着大肚子,慢慢地走出诊室。
她是一个人来做产检的。
孩子的爸爸……
想到青梅竹马秦思白,温然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甜蜜的笑意。
秦思白半个月前去外地出差了,等他出差回来,孩子也该出生。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她没有告诉秦思白,她怀的是三胞胎。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秦思白知道有三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蹒跚着走到了医院门口,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雪瑶。
她的妹妹。
江雪瑶背着lv包,带着大大的墨镜,红色的长裙如一抹火,在骄阳似火的六月街头,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相比之下,怀了三胎的温然大腹便便,双腿浮肿,走路摇摇晃晃,如同是企鹅。
也就那张巴掌脸还能看。
江雪瑶冷哼一声,等着温然到了近前,她伸出手:“姐,辛苦了。”
墨镜下的眼睛却闪过一丝狠毒。
温然上车:“谢谢你过来接我。”
江雪瑶本来要去拍戏的,今天特意请假来接她。
车子缓缓地行驶。
渐渐的,周围的车水马龙被人烟稀少取代。
温然面露不解:“雪瑶,我们这是去哪?”
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江雪瑶的唇角慢慢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屠宰场。”
温然不舒服的皱眉,以为是错觉:“你说什么?”
“我说送你去屠宰场,做剖腹产手术。”江雪瑶红唇轻启,轻蔑的瞥了一眼温然。
这一次,温然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不屑。
她浑身一震,不敢相信。
“雪瑶,你说什么?”
这完全不是她平时说话的态度。
江雪瑶的手指死死的握住了方向盘,脸上的五官渐渐扭曲,说出来的话,句句戳心。
“呵呵,温然,别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让人作呕!”
温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雪瑶……”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碰江雪瑶,却被江雪瑶粗暴的拍开。
“别碰我,你这个杀人犯的女儿!”她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唇间泛起冷笑,张口的红唇如同是血盆大口,“你还是个小偷,偷走了我的人生,偷走了我的男朋友,偷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荣耀……”
温然迷茫又无助的摇头。
她没有。
她和江雪瑶虽然是姐妹,但并没有血缘关系。
十岁那年,她被发现是罕见的熊猫血。
可是温家家族内并没有人是熊猫血。
父母带着她去验了DNA,才发现抱错了。
幸好当年的档案还在,温家很快便找到了江雪瑶,并把她接了回来。
温然的亲生父母是杀人犯,被抓了,温然那时只有十岁,无依无靠。
温家见她可怜,又把她领了回去。
她很感谢温家的养育之恩,所以这些年,但凡是最好的东西,她通通让给了江雪瑶。
江雪瑶喜欢小提琴,她忍痛割爱,退了小提琴班。
江雪瑶学习成绩差,没有考上大学,只能到国外去镀金。
为了让江雪瑶好好镀金,她毅然决然的将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撕毁。
江雪瑶想要进娱乐圈,家里没有人脉,她又去求秦思白。
……
她的委曲求全,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小偷的名号?
“我不是小偷!”她捂着疼痛的肚子,虚弱的解释道。
江雪瑶没有错过她痛苦的表情,眼神深处藏着畅快淋漓的快感:“不过很快,所有人都会忘记你,只会记得我!
我才是温家真正的大小姐!”
她忽然停止开车,俯下身子,笑容灿烂刺眼的盯着温然:“而且,你的男人是我的!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温然被她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但她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思白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听到这句话,江雪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我觉得你好可怜啊,你还不知道吧,一年前,我和思白哥哥就在一起了,只不过思白哥哥担心你会想不开自杀,所以我们才一直秘密恋爱没有告诉你。”
这般残酷的事实,江雪瑶却故意用最天真的口吻说了出来。
温然猛地捂住了绞痛的肚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
这一切只不过是江雪瑶的一面之词!
秦思白是爱她的,而且还说了,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就结婚。
这一切都是假的。
江雪瑶故意凑近温然,在她的耳边低声轻语。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而是我和思白哥哥的。”
温然的呼吸瞬间变得紊乱。
“你胡说什么?!”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
而且,她依稀记得,那一夜,思白哥哥是那么的温柔……
也是那一夜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江雪瑶在撒谎!
撒谎!
温然抓住安全带的手,骨节因为过分用力,差点凸出。
看她越发急促,江雪瑶心中就越发畅快。
她憋了那么多年,总算是可以发泄一通了。
“哼,那天晚上根本不是思白哥哥。”江雪瑶打开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亲密拥吻在一起。
而那两张脸,就是化成灰,温然也认得!
是江雪瑶和秦思白!
照片上,江雪瑶头戴着水晶冠,身上穿着公主裙,鼻子上点了一抹奶油,她微微侧过脸颊,在秦思白的脸上吻了一下。
而照片的拍摄时间,正是那晚,她和“秦思白”度过人生的第一次。
温然的指甲刺进了肉里,脸色一片惨白。
那晚的人不是秦思白,那……那个男人是谁?
她还来不及回忆那晚的情形,脑子忽然重重的往前磕去,差点飞了出去。
耳边响起江雪瑶残酷的声音。
“到了。”
与此同时,车子停稳,车门被哗啦一下拉开。
温然惊恐的瞪大眼睛,下身已经被鲜血浸染,触目惊心。
她颤抖着,有气无力的问:“你要做什么?”
江雪瑶却像是没有听见般,她优雅的戴上墨镜。
“你跟思白哥哥说了那一夜之后,思白哥哥便知道你被别的男人玷污了,想要甩了你,是我好心劝说,他才没有跟你分手。”
她撩开头发,露出精致的面庞:“我想着,你反正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不如为我们家,为我再做一点点贡献,所以,带你去医院检查,其实是去做移植手术。
手术很成功,我马上就有三个孩子了。
这样我也能顺利嫁进秦家。
谢谢你了,温然!”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早就站在车门口的几个男人,像是拖出母猪般,将温然架了起来。
温然毫无招架之力,气若游丝:“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她的惨叫声,不过是人间一缕空气。
并没有人在意。
五年后,飞机上。
“喂喂喂,快看那个小孩子,长得好漂亮好可爱呀!”
“是呀是呀,好想上去rua!”
“你们没发现,他旁边的女人,颜值也好高吗!”
“是妈妈吧?这基因也太强大了吧?”
正在假寐的温然听到众人的议论,长长的睫毛轻颤,饱满诱人的红唇微勾,这样的猜测她已经听到太多了。
但事实上,她身边这位粉雕玉琢,五官精致的小家伙,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而是她现任丈夫……严格来说,是四年只见了一面的丈夫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
一想到五年前那场锥心的剖腹产,温然的心脏便一阵阵的抽痛。
婴儿惨烈的啼哭声,仿佛还在耳边。
她收回神思,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
“逸君。”痛失孩子之后,幸好在那段时间遇到了司逸君,弥补了她内心的伤痛,“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司逸君五官线条坚毅,目光冷酷,穿着小西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听到温然的话,他的眉眼间却露出一点点柔和的神色:“嗯。”
“记得给爸比准备的礼物吗?”
“在小书包里。”司逸君奶声奶气回答。
温然微微颔首,打开了公文包。
公文包里,装着的是她送给司逸君爸比的礼物——离婚协议书。
她在司家这么多年,与其说是司逸君的后妈,还不如说是保姆。
那个男人和她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对于五年前的她来说,是绝处逢生的一场救赎。
然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则是束缚。
想到这,温然白皙的手指捏紧了公文包。
不一会儿,机舱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降临,请……”
在一阵不停的下降过程中,飞机总算是平稳,温然牵着司逸君,走出通道。
五年了!
她终于回来了!
“周叔叔!”司逸君晃了晃明显心不在焉的温然的手,指着不远处一辆豪车。
豪车前,是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好冲她的方向微微颔首。
温然收回心神,信步上前。
前来接应的周川却有些诧异,不是说……只有少爷一人吗?
他不敢多问,毕竟传说……这位夫人……是个泼妇,随时随地发脾气。
所以这几年,司总从不去夏威夷。
车上三人,各怀心事。
车子缓缓启动,温然看向窗外。
才短短几年时间,c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五花八门的广告,更是看得应接不暇。
蓦地,温然被一个广告吸引住了目光。
视频里,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芭蕾服,旋转跳跃,如同是一只高傲的天鹅。
那张脸,是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的脸!
——江雪瑶!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是华夏超一线的影星了,上天似乎独独偏爱她,不仅让她在影视行业包揽各种国内大奖,在芭蕾舞领域,她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而且听说,她已经搬出来和秦思白住一起了。
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
这些年,她可真是过得风生水起。
温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直到那锋利的指尖刺进她的肉里,她才恍惚回神。
“夫人,到了。”
温然恢复温和安静的模样,微微颔首,牵着司逸君下车。
眼前出现了一栋占地极广的别墅。
进入大门,是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小路的两旁种满了青葱玉竹,主栋别墅门口,已经站满了两排高大笔直的保安。
温然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
四年多没见,说不紧张,完全是自欺欺人。
而且,她这次回来,也是自作主张。
恐怕那个男人会很不高兴吧?
“夫人,请。”周川带着温然进了客厅。
温然立刻便注意到墙壁上的一幅画,那幅画,是新晋画家艾薇儿的作品,这位画家集结了现代、近现代,狂野派、山水派……十几种画法,创作了超长画作《龙图》。
这作品一经出世,就引起了轰动。
只不过,这名画家很快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踪迹。
没想到,这幅价值千亿的《龙图》竟然是被他拍下了。
温然的目光扫过价值不菲的家具,心中瞬间了然。
估计这幅图,对那个男人来说,不过只是身份的象征。
“司总。”
楼上,忽然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无形之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
温然的心脏猛地被攥紧,目光落在楼梯处。
率先出现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紧接着,是裁剪得体的西装裤包裹着的修长大腿。
直到那沉沉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温然才终于看清男人的长相。
五年过去,他精致薄削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只不过随着时日的推移,越发的凌厉。
如刀裁剪过的双鬓,深邃点墨般的眸子,高耸入云的鼻,勾勒出完美的颜值。
纵使温然对他无感,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是世间极品。
“你怎么回来了?”男人开口,薄唇轻抿,隐隐有着不悦。
温然安安静静一笑,让前来的佣人先把司逸君带下去洗脸,才从公文包里抽出离婚协议书。
“我是来和你离婚的,司樾廷。”
少女嗓音毫无波动,平静的似乎在陈述晚餐的食物清单。
周川吓得呼吸一滞。
他想过千万次司总会和这位夫人离婚,但是没想到,主动提出来的竟然是……温然?
司樾廷如刀锋般的眉微微扬起:“你说什么?”
温然眸子依旧淡然:“这五年,多谢你的照顾。但是现在,逸君的病情已经稳定,不再需要输血,我待在司家,毫无作用。所以,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司樾廷修长的手指摩挲下巴,语气危险:“你是在开玩笑吗?”
温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司樾廷,司家掌权人。
司家家大业大,仅是c城一处的商业帝国,便涉及教育、医疗、电器、大型连锁超市……
更不要说远在米国扎根百年的产业。
能成为司樾廷的太太,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
放弃这个位置,也就意味着放弃不用奋斗就可以享福的人生。
“你放心,”温然唇角的笑意浅浅蔓延开去,“我净身出户,不要一分钱。”
司樾廷拧眉,抬眸看眼前的女人。
这是他第二次这般认真看她。
第一次是五年前,她带着满身的血倒在了他的车子前,苍白的小脸,一身狼狈,嘴里呢喃着孩子二字。
他向来冷漠,那天更是心情糟透了。
医院那边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急着赶去医院。
这女人的出现,就是火上浇油。
就在他想一脚油门轰过去时,却在看到女人抬头时,那双如同麋鹿般清澈的眼睛,浑身一震,如同电击,似曾相识。
鬼使神差,他把她抱上了车,并且把她带到了医院。
大抵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这女人竟然是罕见的熊猫血。
她救了司逸君,他便给了她一个名分。
反正,他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
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
不想五年过去,当初那个一身狼狈的女人,如今摇身一变,清秀的五官展开,漂亮妖冶的脸却被安静的性子压抑着,如同是误落凡尘仙子,身上杂糅着最干净,又最妖艳的气质。
他勾回神思,薄唇轻抿:“在我的字典里,没有离异二字。”
温然不解的蹙眉。
司樾廷并不爱她,他的心里有着别人。
既然这样,离婚这件事,他不应该是求之不得的吗?
“可是……”
“好了。”司樾廷拢眉,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既然已经回来,那就在浅野住下吧。”
说罢,他起身上楼。
周川立刻上前,低眉道:“夫人,走吧。”
温然见那架势,明白司樾廷并不想谈。
她无语。
他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却不和她离婚。
温然真想剖开他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我和逸君说一声。”
司逸君从小性子孤僻,和谁都不亲,唯独喜欢黏着她。
她要走了,总要知会一声。
司逸君洗好了脸,出来,见客厅里只有温然一人,他眨巴眨巴眼睛,小脸蛋依旧是冰冷的。
温然笑:“你爸爸去书房了,我要去别的地方住,你在家里乖乖的,好吗?”
司逸君黑漆漆的眸子映着不解。
他从小便知道,温然不是她的亲妈妈。
但是他时常做梦梦到妈妈时,看到的总是温然的脸。
年纪还小的他虽然聪明,却分辨不清亲生和非亲生有什么区别。
他只知道,温然对他很好,像是妈妈。
所以他骨子里认为,司樾廷和温然应该住在一起。
就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
温然浅笑:“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司逸君依依不舍的追到了门口,直到车子离开,他才闷闷不乐的撅起小嘴。
车上。
温然揉了揉眉心。
她迟迟没有提离婚,有部分原因是司逸君。
这孩子是她从小看到大的。
而且他出现时,恰恰是她失去孩子最为痛苦的时候。
有时她甚至把他当作亲生孩子。
这次司樾廷接司逸君回来,是安排他在国内上学。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终于认清现实,下定决心,提出离婚,去找自己的孩子。
只是没想到,司樾廷竟然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拒绝了。
大概是担心司逸君的病情反复吧。
她放下手,看向窗外。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