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缩在无尘的怀里,浑身寒毛都起来了。
她虽然是妖怪,可是也没有见过这种鬼怪。
妖鬼有道,向来是互不侵犯的。
她抬头看着无尘,无尘摸了摸她,对着江绝道:“喜鬼这种东西,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江绝对鬼怪的了解并不多,只听到无尘继续道:“它死在自己的大婚之日,所以徘徊在婚礼上,重复着自己最快乐也最悲伤的情景。”
江绝皱起眉,问:“我刚刚明明已经杀了她?”
无尘看了一眼江绝,面上似笑非笑:“喜鬼又叫丧神,但它实际不是鬼也不是神。”
话只说到这儿。
无尘顿了顿,又补充道:“贫僧奉劝你一句,这只喜鬼不同往常,遇见自有因果,不是外人干涉可以解决的。”
言外之意是,这户人家遇上喜鬼并不是偶然,他不会管,也奉劝江绝不要去管。
江绝自然听得懂,可是为民除害,是他向来的信念。
如此袖手旁观,他良心难安。
此时,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四处而来。
“造孽啊,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吧,真的白糟蹋人家这么好的姑娘了。”
“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老规矩呗,死了有死了的去处,活着的不还得继续,只是下次不知道轮到哪家的倒霉姑娘了……”
“啧啧啧,真是造孽,这张家迟早遭报应……”
“谁说不是呢,当初要是早应了他家大儿子和李家那姑娘的事不就好了。”
……
议论声还在继续,无尘一行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虽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缘由,但是有因果的事情,贸然插手可是要折损道行的。
江绝握着剑的手,终是松开,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
小九看着他的背影,这道士倒是心善,就是对妖怪太凶了些。
傍晚,玉门城外二十里的小村落。
无尘和江绝抵达这里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黑下去,但是家家户户已经门窗紧闭。
偶有一两户开着门的人家,见到生人,立马脸色大变,不由分说的将他们拒之门外。
“这村子有古怪。”江绝道。
无尘点了点头,抬脚走向村尾最后一户人家。
只见这户人家大门敞开,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围坐在桌边,桌上菜肴丰盛,但是他们三人却愁容满面。
见到来人,那少女率先起身,进了房间。
无尘和江绝说明来意,中年男人的脸色露出犹豫之色,但一边的妇女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就算为女儿积一点功德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将人迎了进来,带到一间偏房。
“师父,道长,家中简陋,暂且将就一下吧。”中年男人面色依旧惆怅。
“多谢施主。”无尘双手合十。
那男人却摆摆手:“无妨,只望为佛家做些事,多少积些福报在我那苦命的女儿身上罢了。”
说完,门被推开,那中年妇女端来一些吃食。
简单寒暄几句,门再次被关上。
几人吃了些东西,便躺下休息了。
可是半夜,小九睡梦模糊中,忽的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
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爬起来,无尘和江绝都未睁眼。
于是,她壮着胆子悄悄扒开门缝。
只见,一少女身着喜服,面无表情,正坐在大堂之上。
在她的脚边,那对中年夫妇跪着,正悲戚的哭着。
可是无论地下的人如何哭泣,上座的少女都不为所动。
她清丽的脸庞上是绝望般的死寂。
小九正疑惑,忽的,脖颈处被一个熟悉的力道提了起来。
转过头一看,正对上无尘那双幽深的眼睛。
他的眼睛向来好看,温润得宛如一池春水,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依旧泛着幽幽波光。
有那么一瞬间,小九觉得自己似乎要沉溺下去。
可身后的江绝恰到好处的打断这一幕。
他冷冷一记飞眼过来,吓得她赶紧钻进无尘的怀中。
无尘抚了抚她,看了眼江绝,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堂屋的人中年夫妇,听到动静,齐刷刷的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被发现的一种慌乱之感。
“这……师父,这……”中年男人连忙起身,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边的妇女径直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不然怎么肯舍得你去送死啊……”
身着喜服的少女,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屋内,那妇女的哭声还在继续。
江绝有些不耐,打断道:“别哭了,有什么事就说,或许还可解一二。”
妇女听到这句话,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边哭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这户人家姓刘,一儿一女,女儿前几日定了亲。
定的是玉门城内的一大户人家,原本是一件美事。
可是坏就坏在,这张家大公子前面已经娶了三次亲,新娘全在结婚当日便死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可是又抵不过张家有钱有势,依旧有人愿意将女儿嫁进去。
旁边的刘叔擦了擦泪:“若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赌博,输了那么多钱,我也不至于让女儿去送死啊。”
“是今日城内成婚的那户张家?”江绝问道。
“是了,就是那户人家。”刘婶道。
“今日才死一个新娘,如今又这么快定下你女儿?”
刘婶听着江绝的话又抹了抹眼泪:“这张家早就留好了后手,一个不行就再换一个,直到能有人活着嫁进去。”
江绝闻言,脸色冷了几个度。
难怪今日人群中会有人说张家会遭报应,如此看来,实属应该。
这女孩嫁过去,十有八九,必死无疑了。
此刻,无尘上前几步,双手合十:“如果施主放心,此事暂且交给我们吧。”
刘家夫妇正求之不得,连连答应:“花轿会在明日午夜过来,一切都拜托师父和道长了。”
午夜?江绝意识到什么不对,可是无尘已经回了房。
他连忙跟了上去,进去便问:“你劝我不要插手,如今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九也不明白,抬头望着那和尚。
只见他盘腿坐在床边:“今日他若没迎我进来,我自然不会插手,可是他偏偏迎了,这一切自有注定。”
说完,无尘闭上眼,不再言语。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日的午夜。
刘家女儿,刘玲胆怯的望着无尘和江绝。
爹娘说,他们会帮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
堂屋内,无尘将怀中的小九提出来,放在桌上。
他念了几句咒语,大手一挥,瞬间,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在了屋内。
模样与刘玲没有差别,但是眉眼间却多了一丝挥散不去的风情。
小九震惊的看着自身的变化。
“幻术而已,暂且骗一骗他们。”无尘解释道。
说完,他又一挥手,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而小九的手上,多了一个玉镯。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话落,屋外忽的响起一阵诡异的喜乐之声。
它们来了!
那阵喜乐渐渐逼近,在院子内停下。
窗户边的江绝悄悄望了一眼,眼中一震,居然是前日在深山的那队花轿。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细想,院内那队伍前神色诡异的喜婆发出尖细的声音:“吉时已到,请刘家新娘出阁,入轿。”
话落,原本奏乐的队伍瞬间停了下来,四周静谧无声。
那队人齐刷刷,阴森森的盯着屋内。
此时,大门被推开。
瑟瑟发抖的刘婶,颤巍巍的扶着化作人形的小九往花轿走去。
小九一身大红的喜服,盖着盖头,盖头上的流苏不断地在眼前晃悠。
猫的本性促使她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
可是还没伸手,那手上的玉镯就仿佛感知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一抹不可查觉的微光闪过,小九瞬间感觉到手腕上传来淡淡灼热感。
接着无尘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小白,不要乱动,乖一些。”
小九无奈瘪了瘪嘴,不敢再乱动。
直到,一双惨白薄如纸人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刘婶见状赶紧将小九的手放到那喜娘手里,然后踉跄的往屋内走去。
喜娘惨白的手扶住小九,小九只觉得一阵寒意瞬间侵入四肢。
她强忍着心里的害怕和不适,上了花轿。
手腕上的桌子一直温热着,像极了无尘平日里手掌的温度,莫名的让她心安。
花轿起,奏乐响,晃晃悠悠的往外而去。
屋内的江绝见花轿渐去,抬手将剑拔起,直接指向刘氏夫妇。
“再有一字隐瞒,我便即刻杀了你们。”
……
那队花轿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荒郊野岭停了下来。
这四周人迹罕至,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有些破败的农家小院矗立在此。
小院四周都挂着红灯笼和喜字,可是院内却空无一人。
小九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朝屋内走去。
四周安静极了,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不懂人类的嫁娶之礼,但也知道,相比起昨日在玉门城内的迎亲队伍,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
走进堂屋,只见屋正堂赫然摆放着两具棺材,一具被合上,一具敞开。
桌上立着一个黑色蜡像,被黑纱布遮住,看不真切。
蜡像面前的一对龙凤蜡烛,缓缓留下的蜡液,如同鲜红的血泪。
喜娘引着小九走向那具敞开的棺材,示意她躺进去。
尽管不愿,她还是照做了。
躺好后,喜娘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新人初见,请冥婚神测姻缘。”
话落,棺材就被盖上,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缝,仅供呼吸。
四周恢复寂静。
原来嫁进张家还需要先来测测姻缘,可是为什么是冥婚呢?
小九忐忑的摸了摸手镯,依旧温热。
“一时半会不会再有事,你睡吧,一切有我。”
无尘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小九的心终于安定不少。
睡意来袭,她渐渐闭上眼睛。
直至“轰隆”一声,棺材盖再次被打开。
小九睁开眼,一张陌生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她下意识的想尖叫,却想起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女人一身红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还活着,证明冥婚神已经认可,既然如此,就走吧。”
小九被她拉了出来,她下意识的转头,却发现旁边的另一个棺材已经不见了。
迷迷糊糊中,小九被推着上了花轿。
这次喜气洋洋的队伍,直直的进了城。
在张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小九忽的觉得手腕一凉。
低头一看,玉镯居然不见了。
小九心中一慌,连忙四处望了望,但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手上,无尘这是走了吗?
他走了,她怎么办?
她被幻术化作人形,就和普通人无异,一点灵力都没有。
正当她惴惴不安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
“新娘下轿,吉祥福到!”
喜娘的话一落,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连鞭炮声也没有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花轿上,都在等着轿帘被掀起的那一刻。
人们的表情惋惜又悲切,死亡似乎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大家都在同情这个不幸的新娘。
连喜娘的手也开始颤抖,前车之鉴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张府门口,一对衣着华贵的中年夫妇站在那里。
他们面色虽没有太大的波动,但是紧握的双手却出卖了他们此刻极度不安的内心。
众人复杂的神色中,轿帘终于被掀开。
只见一身红色喜服的小九,正好好的,安然无恙的端坐在轿中。
瞬间,人群中就炸开了。
“啊,居然没死?”
“真是命大啊!”
“对,这张家终于不会再继续祸害别家姑娘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嫁进去,是福还是祸。”
“我看也悬,活过初一,还有十五呢?这张家的事,我看不会那么简单。”
……
周遭纷纷的议论声中,小九按住心中的惶恐不安,缓缓伸出手。
一旁的喜娘早就愣在了原地,见状才反应过来,也连忙伸出手。
温热的触感,喜娘心中一震,居然真的是活的。
此刻,门口的那对中年夫妻,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当场喜极而泣。
仪式照旧进行着,小九循规蹈矩的遵从着喜娘的指引。
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没见到新郎。
包括前日初入玉门城的时候,那个新娘从入城到惨死门口,新郎也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她想去摸手腕,可是手腕处早就空落落的了。
心底更加不安,无尘到底去了哪里?
不是说好,会一直陪着自己吗?这个大骗子!下次再也不帮他了!
“恭请新郎新娘参拜天地高堂。”
司仪说完,远处便传来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渐渐的靠近。
直到在小九的面前停下,然后牵起小九手中红绸的另一端,惨白的手在红绸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没有血色。
这应该就是新郎了吧?
她真的要跟这个什么张大公子拜堂成亲吗?
她还是没有出阁的黄花小白猫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嫁人了?
无尘!!你快出来啊!
小九在心中叫苦连天,依旧无济于事,手腕的玉镯还是没有出现。
“一拜天地,地久天长!”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小九只得一咬牙,弯腰拜了下去。
无尘,我以后要是嫁不出去,就怪你。
“二拜高堂,恩重如山!”
臭无尘,你快出来啊!快出来!
“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最后一步的时候,小九顿住了。
虽然她是妖怪,但是还是有些迈不过去这个坎。
旁边的喜娘见她没有动作,拧着眉上前一推。
小九不察,被推得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下一秒,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扶住。
她心中一悸,刚想缩回手,头顶就响起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
“小白,是我。”
小九猛的一震,这声音……
还来不及反应,司仪便高呼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小九被簇拥着进了新房。
直至天色渐黑,房门才被推开。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在她面前站定。
小九抬手就要去掀盖头,被阻止。
“别乱动,听我的。”
无尘话落,拿起一边托盘中带着红绸子的秤杆,缓缓将那盖头掀起。
黄昏的烛火映射下,盖头下的女子红妆明艳,面若桃花。
眉目间那抹隐约流转的风情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无尘拿着秤杆的手顿了顿,而后才放下。
小九此刻也抬起眼,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
若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她肯定认不出这就是无尘。
难怪白天,那个扶着她的大手,让她熟悉得心神一滞。
原来是他!
那她白天,岂不是和无尘拜堂成亲了?
他刚才还挑了她的盖头,这……
小九赶紧低下头,止住心中的胡思乱想。
无尘看着她,眼中流淌过一丝微光。
他默了几秒后,伸手僵硬的抱住小九。
小九僵住,但是想起无尘的话,也不敢乱动。
两人相拥合衣躺下的一瞬,窗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才消失。
无尘心中默念几句,一道透明的结界出现。
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外面听不见里面,但是里面听外面却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变成张大公子的样子?”
小九话一出口便愣住了,但是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怕什么?咱现在可是正正经经的人形,说人话怎么了?
无尘似乎也没适应她突然开口说话,愣了一下才解释道:这个张公子已经死了,我若不变成他的样子,婚礼便进行不下去了。”
“死了?!”
小九震惊的睁大双眼。
“他被人用傀儡术操控着尸身,所以我才决定变成他的样子,这样会更方便接下来的事。”
“接下来的事?什么事?你……你不是和尚吗?你……”
无尘听着她的话,脸上一热,明白什么。
“乱想什么呢?”
一个脑瓜崩落在了小九的脑门上,她疼得皱起眉,下意识的张口朝无尘咬去。
不偏不倚,正好咬在他的下巴处。
两人均是一愣。
若是小猫时,她这样无可厚非,可如今,她好歹也化成了人形。
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带着熟悉的味道,在她的鼻尖缠绕。
她一抬眼,便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薄唇……
一阵酥麻的感觉,从面上荡漾到了心底。
小九的脸飞快的红了起来,正要缩回来的时候,无尘拥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别动,有人来了。”
无尘话刚落,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慢慢的推开。
房间瞬间如坠冰窖,浸入骨髓的寒意四处蔓延。
小九缩在无尘的怀里,什么也瞧不真切,但是却能感知到那个身影在慢慢靠近。
结界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一只枯瘦苍白的手慢慢抚上无尘的肩膀。
“张郎,你不要我了吗?”
“你当真要娶别的女子吗?”
“既然如此,我便让她下来陪我!”
说到最后,那女子的声音已经变得疯狂刺耳,原本枯瘦的手瞬间长出尖锐的长指甲。
她径直越过无尘,直直的刺向他怀中的小九。
小九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无尘睁开眼,大手一挥,手中聚起一道金光,佛珠闪现。
那女鬼大惊失色。后退数步:“你不是张郎!”
话落,她已经被佛珠紧紧禁锢住,挣扎不得,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
无尘起身,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一身白衣,满目清冷,似乎刚才那个‘张公子’与他毫不相干。
小九也起来,待看清那女鬼的面容时,瞬间呆住。
这不就是那个喜鬼吗?
无尘再次起诀,默念咒语,佛珠的金光一下便淡去不少。
那女鬼不再凄厉的惨叫,但是一双流着血的眼睛依旧恶狠狠地瞪着无尘和小九。
“又是你这和尚,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鬼心有不甘,白日这和尚就已经阻挡她杀小九一次,如今居然再次阻挡。
无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女鬼,淡淡唤了句:“李若兰。”
此话一出,那女鬼愣在了原地。
半晌,才呆呆的问了一句“你如何知道我?”
无尘走到书桌边,拿开墙上一副山水图后,一副女子肖像画出现在眼前。
即使眼前女鬼披头散发,双目鲜红,却不难辨认,她就是画像上的女子。
画像下面有一行小字:张谦之妻,李若兰。
见到画像,那女鬼缓缓的伸出手,却始终无法触碰。
她眼中的血泪越发鲜红,一滴一滴往下落着,诡异又凄惨。
“张谦之妻,李若兰……妻,李若兰……”
她呆呆的重复着那行小字。
“张郎……”
女鬼的话还未完,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原来是张氏夫妇听到房里的动静,便紧忙带着下人赶了过来。
可一打开房门,便见到这一幕,立刻大叫起来:“啊!鬼!”
那女鬼看到二人,顿时一双红目充斥着无尽的恨意。
“是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李若兰如疯魔般的咆哮,力气之大连佛珠都差点困不住她。
无尘只好催动咒语,佛珠金光渐盛,李若兰发出刺耳凄厉的尖叫。
凄惨之绝,刺得小九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无尘转身在她耳边轻抚一下,那种难受的感觉一下便消失。
小九看向无尘,他却已经转过身。
她看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葫芦,然后打开塞子。
一缕青烟缓缓上升,而后在空中凝聚成一个男子的身形。
原来,白日无尘驱赶走李若兰后,误入了这个房间。
一进来便看到了在农家小院无故消失的那具棺材,棺材里面正躺着一男子和他的魂魄。
当时时间紧急,他只能暂时将张谦收入葫芦中,然后化作他的样子。
那男子看着疯狂的李若兰,眼中的疼惜清晰可见。
他飘然上前,握住李若兰的手。
“若兰,是我。”
原本疯狂的李若兰瞬间安静下来,无尘见状悄无声息的将佛珠收回。
只见李若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张郎?”
“是我。”张谦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满眼疼惜,“对不起,你受苦了。”
可李若兰却甩开他的手,森然笑道:“你居然也死了,真是活该啊哈哈哈哈。”
一边的张母见状顾不得害怕,冲上前,指着李若兰大骂:“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儿怎么会死?……”
张母说到一半,面色突变,赶忙噤了声,将后面的话咽了进去。
可是李若兰却清楚的听到,张谦居然是为了她而死?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可张谦深情的注视着她的双眼,缓缓道:“若兰,我不曾负你。”
李若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爱人,鲜红的双目缓缓落下一行清泪。
“若兰,收手吧,若有来生,我们再续前缘吧。”张谦上前,想牵住她的手。
却被她猛地躲开:“不,晚了,一切都晚了……”
李若兰说着,眼中清泪变成血泪缓缓流出。
四周阴风四起,李若兰的额上赫然出现七颗赤红的钉子。
无尘面色微变,还未开口,门口忽的走进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了一眼癫狂的李若兰,眼神微眯:“居然是镇魂钉!”
江绝的话刚落音,李若兰便如同发狂一般,冲向张父张母:“我要你们都陪着我死,陪着我永世不得超生。”
她速度之快,带着无尽的恨意。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尖长的利爪就已经到了张父张母的面前。
无尘见势不对,手中佛珠一扬,再次将癫狂的李若兰禁锢住。
李若兰挣扎不得,只能歇斯底里的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助纣为虐?为什么……”
张父母已经被吓得大惊失色,但是见女鬼被无尘禁锢住,忍着恐惧连忙道:“道长,快,快杀了这恶鬼,快杀了她。”
无尘皱眉,身后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和尚,别听他们的,我觉得这对夫妻古怪的很。”
小九的话也传到江绝的耳朵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她的话继续道:“对,不仅古怪,还很恶毒。”
“怎么说?”小九没顾得上害怕,径直看着江绝。
江绝默了默,把自己了解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昨日,小九的花轿在午夜离去后,江绝察觉不妥。
便拿着剑逼问刘氏夫妻,恐吓之下,他们便什么都说了。
张家是玉门城的大户人家,有权有势,夫妻俩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张谦。
张谦看上城内穷酸秀才之女李若兰,可是张家却看不上李若兰。
无奈之下,两人约好私奔。
正当两人逃到一个偏远村落,准备欢喜成亲之时,张家的人却找到了这里。
张谦被强行绑走,李若兰一身红衣在后面追。
张父张母见她如此死缠烂打,便下令,将李若兰乱棍打死。
还请道士将七颗压魂钉,钉入她的脑门,使其永世不得超生。
李若兰怨气不散,化成煞鬼。
张父张母因信佛,长年佩戴佛珠,李若兰不敢靠近,只能祸害那些要嫁进张府的女子。
张绝说完,心中怒意更甚,挥剑直接指着张父母:“恶人如同恶鬼,必除之而后快。”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张母望着江绝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得颤巍巍的求饶:“我们何尝想得到这种恶毒的法子,那钉子都是那道长说的,说是让她下辈子也不会缠着我儿,我们一时鬼迷心窍……”
张母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心虚。
“道士?什么道士……”
江绝的话还未完,外面忽的传来一声凄厉的婴儿哭声。
一旁的李若兰闻声立马挣扎起来。
无尘见状将佛珠收回,李若兰没了束缚,立马飞了出去。
可刚一飞出屋内,就见院子里站着一手持白伞的青衣男子,怀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见到李若兰,他那隐在帽檐下的脸发出一声嗤笑。
“找了这么久,原来这个孩子就在张府。”
李若兰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那青衣男子,却丝毫不敢上前。
只能恨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无尘和江绝闻言,同时眉头一皱,异口同声道:“鬼子?”
“那个孩子,孩子还活着?”张谦后退几步,今晚的事情都超乎他的预料。
其余几人闻言,视线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谦稳了稳心神,道:“当初我被爹娘带回去的时候,若兰已经怀孕八个月有余了。”
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当初若兰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那一幕一直是他的噩梦。
时时刻刻存在于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法摆脱。
“原来如此,难怪李若兰不同于别的喜鬼,因为她不仅在大婚之日身亡,而且还是鬼母。”
无尘的话让江绝面色更加凝重:“所以,这道士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要的就是鬼子,以增强功力。”
“没错。”
无尘话落,张父母从房内出来,见到青衣男子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道长,这女鬼来了,快救救我们!”
可是如今李若兰根本顾及不上他们,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婴儿:“你用镇魂钉镇住我还不够吗?为何还要残害我的孩子?”
只见青衣男子森然一笑:“找到阴命之女,在阴月阴时产下阴子,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若不是当日你逃走,我又何须如此,甚至杀了你的张郎。”
“你杀了我儿子?”
张母楞在原地,她一直以为儿子的突然暴毙是因为受不了李若兰的死。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青衣男子已经失去耐心,望着众人道:“我已达成所愿,你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说完,手中纸伞一转,扬起地上的落叶如针般射向张父母。
可却被一阵金光打散。
青衣男子恼怒的盯着出手之人,恨道:“又是你这和尚!”
“饶你几次,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无尘冷冷的掀起眼皮,看着那青衣男子。
原来,无尘早就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不久前在小树林追杀小九的那男子。
小九身上的法术已经失效,正化成小猫颤抖的躲在角落里。
可此时,青衣男子却突然冷笑,他抬手将伞一转,化成利剑,直直的射向小九。
与此同时,他伸手在鬼子额心一点,鬼子猛地睁开眼睛,双目竟是深渊般的黑洞。
母子连心,一旁的李若兰赤红的双目也瞬间黑化。
无尘正转身去救小九,却被鬼子母纠缠住。
紧急时刻,江绝上前,寒剑一挥,将那伞打落。
小九怔住,看着他。
“顺手而已。”说完他飞身加入战斗。
青衣男子操纵着鬼子母,抵抗着无尘的江绝的进攻,可还是渐渐不支。
他余光一扫,看到一旁早已昏死的张父母。
青衣男手腕翻转,纸伞瞬间化作无数道尖锐飞针冲着张父母而去。
还未等无尘出手,一道淡淡的身影已经飞身上前。
那银针瞬间穿透张谦的鬼魂。
张谦被禁锢久了,魂魄本就虚弱,如今生生挡了这一下,身形几乎濒临破碎。
他跌在张父母身旁,张嘴,却什么也唤不出来。
这一幕突然刺激到小九,一些破碎的记忆瞬时涌入她的脑中。
“九儿,快走……”
“走……”
那些无助又绝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她闭上眼,神情痛苦至极。
无尘眉头一皱,正欲上前。
却只见小九突然一声嘶吼,双目睁然,泛着绿光。
她身形不断变大,顷刻之间居然变成一只庞然大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