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联军进攻洛阳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洛阳城内人心惶惶。洛阳城内的世家大族都在抱团取暖,相互走动,商议对策。整个洛阳街道车水马龙,万人空巷。伏寿和她的父亲付完来到了司徒杨彪府邸,发现很多马车停在了府门口。洛阳城的豪门富商争相拜访杨彪,摩肩擦踵,大有踢断门槛之势。西世三公的并非只有汝南袁氏一家,而弘农杨氏也是西世三公。弘农杨氏最早因杨喜而得名,杨喜曾在垓下之战抢到过项羽的一条大腿,因此被高祖册封为赤泉侯。自东汉时期,杨氏族人杨震官至太尉,他本人更是精通儒学,有“关西孔子”的美称。而杨震的子孙,如杨秉、杨赐、杨彪也都官至三公,属于豪门望族,只是弘农杨氏比较低调,所以没有汝南袁氏那样广为人知。“让我进,让我进,我可带来了上好的宝物!”……门口熙熙攘攘。“来来来,别挤啊。”门口的管事正在控制人群,他家主子杨彪可不是单单有钱才能见到的,还得看有没有那个腕。伏完和伏寿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到门口,“先生,请通禀一声,不其侯伏完求见。”伏完作揖道。伏完出自琅琊伏氏,并且还迎娶了桓帝的女儿阳安长公主,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就连朝中很多世家大族也要给伏完面子。“这不是伏大人么?”管事见到伏完、伏寿的到来,立马川剧变脸,刚才还急不可耐的面容马上替换成一副笑脸。“稍等片刻,容小的去通禀。”管事小跑进府邸。府内,杨彪、荀爽、黄琬,还有被罢官的卢植齐聚一堂,忽闻门外传来通禀,“不其侯伏完求见。”几人神色各不相同,“伏完,他来做什么?”杨彪看向卢植,“卢大人,让他进来吗?”卢植沉默片刻,开口道,“久闻伏完乃忠义之人,可让他进来,加以试探。”随后伏完和伏寿便跟随管事走进府内。二人一进大堂,就见到当朝三公齐聚一堂,连海内名望的卢植也在,阵容可以说是空前豪华。伏寿作为晚辈,和几位长辈相处自然有些拘谨,但她还是和父亲坐了下来。“公此来,欲行郭开之事,亦或是行申包胥之事?”杨彪率先开口。伏完微笑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吾此来,欲行申包胥之事。”黄琬大笑出声,“吾等官职,皆拜董公所赐,公此言,意欲谋逆耶?”“太尉此言差矣,公等官职,皆拜天子所赐,公等祖上也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话不投机半句多,伏完面带怒意,起身便拉着伏寿向外走去。“且慢,方才恐公有诈,故相试耳。”杨彪见伏完刚烈,绝非屈膝之徒,便决定将他留下。“诸位,请随吾来。”杨彪将几人带到密室,随后几人开始了交谈。“遥想高祖手提三尺剑,亡秦灭楚,建立大汉,谁曾想大汉传至今日,竟要丧于董卓之手!”荀爽悲愤交加。“不如寻机刺杀老贼!”黄琬说道。“老贼身旁有一护卫,名曰吕布,此人勇猛异常,何人能近他身?”卢植叹了口气。气氛又陷入了僵局。众人提出了很多方法,可都被一一推翻,商讨半日,也没拿定主意。太阳西下,门口拥挤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今日就先到这吧,吾送诸公一程,诸公,请。”杨彪送客。卢植等人行礼告别之后,相继离开,伏寿在离开之际,将一小卷竹简递给了杨彪。“姑娘,这是…?”杨彪有些疑惑。“陛下托臣妾转交给您,陛下说了,若司徒不能明其中之意,可将此物交给司徒之子,他定能解答。”伏寿道,眨动美丽的双眼,认真注视杨彪的一举一动,她并没有同父亲伏完一起离去,而是独自留了下来。杨彪翻开竹简,赫然是史记蒙恬列传的内容。杨彪仔细阅读,对比家中相同之书,发现并无不同,揣摩许久也不得其意。“这是何意呢…”杨彪来回踱步徘徊,他想起了伏寿的那句:如果自己不明其意,可以叫儿子过来看。“德祖擅长拆文解字,兴许他能领会其中深意。”杨彪喊来了他的儿子——杨修来一起解读。“德祖,此乃陛下所赐,汝可明白此中玄机?”杨彪将竹简递给了杨修。杨修双手承接,随后开始仔细研读,期间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思虑良久,杨修合上竹简。“父亲,如果此物真是陛下所赐,儿猜测…陛下是想暗示我弘农杨氏。”“何以见得?”杨修开始说出自己的猜测,“蒙氏一家,积功三世于秦,或在暗示我弘农杨氏三世累受国恩之事;蒙恬忠正贤明,虽遇赵高之祸,犹不忘秦室之恩,死而守节,义无二心,或在暗示董卓乱国,陛下渴望忠良之意…这…!”杨彪听完,眼眶不自觉微红。“死而守节,义无二心…”杨彪喃喃自语,从他的眼中可以读出那种想要改变,但又无能为力的沧桑。而杨修也低下了头,紧握双拳,眼中充满着不甘。弘农杨氏,一向尊汉扶君,杨彪祖上三代更是清正廉洁。伏寿将二人的反应揽入眼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是欣慰,看来陛下没有看错人。杨彪收起思绪,看向伏寿,“劳烦姑娘回禀陛下,弘农杨氏,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难不避。”“司徒匡汉忠君之心,天地可鉴。”伏寿见陛下没有所托非人,便告辞离开,前去拜访第二个人——太仆王允。自董卓废立天子,独断朝纲后,王允便一首侍奉在董卓身旁。在董卓出入宫门、批阅文书时,都能看到王允伴其左右,他也深得董卓信任。如此一来,王允也遭受到朝堂中忠汉之臣的唾骂,皆言王允乃卑躬屈膝之徒。但对于刘协这种熟读前西史的人来说,他自然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历史上董卓是被王允等人设计诛杀,所以现在王允的身份其实是一位间谍。刘协觉得独自背负如此之多的忠臣不应该被冷落,所以决定让伏寿去给王允点信心,也顺便探探他的口风。时间己到徬晚,是夜,月白风清。王允独自一人彷徨在悠长寂寥的走廊。他曾一遍遍的询问自己:自己是会名留青史,还是会遗臭万年?世人皆以为自己乃奴颜婢膝之辈,可不到柳暗花明之刻,有谁能知他心?“大人,不其侯伏完以及其女伏寿求见,己在门口恭候多时。”一名家仆的通报截断了王允的思绪。王允皱起眉头,“这么晚…他们来做什么?”王允自语一句,随后答复家仆,“大堂待客。”伏完父女二人在家仆的指引下,来到大堂,“太仆,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伏完似笑非笑。“伏大人莫要打趣老夫了。”王允同样以微笑回应,眯起眼睛,打量起两人。“太仆,陛下让小女给您讲个故事。”伏寿看向王允。听到陛下二字,王允的笑容戛然而止,但转瞬间便恢复过来。“请讲。”“昔日晋景公听从大夫屠岸贾之言,欲诛杀赵氏全族,幸好有程婴与公孙杵臼两位忠义之士鼎力相助,赵氏方能存活,请问太仆,您可知”公孙杵臼与程婴之言?”王允捋了捋胡须,这种问题自然难不倒他。“”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答曰‘死易,立孤难耳’,此乃赵氏孤儿一事。”猛然间,王允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典故明显是话中有话。昔日程婴装作奸佞之态,出卖公孙杵臼,实则是忍屈受辱,保全赵氏火种,这是在隐喻自己吗?只是…“这到底是陛下之言,还是董公之言?”王允不敢确认。伏寿微微一笑,“太仆可高估董公了,此乃陛下之言,陛下还说,自古以来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忠义与奸佞并非表面所见。”“这…”王允站起身来,眼中泛起晶莹的水雾。自己忍屈受辱,被世人曲解,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了解自己,而这人还是当今陛下。“生吾者,父母也;知吾者,陛下也。”王允背过身去,让伏寿和付完无法看见他的神情。“二位所言,老夫己知晓。”王允送客。在相互行礼过后,伏寿和付完离开了太仆府。空荡的花园中,只有王允一个人,他抬头仰望天空。是夜星月交辉,紫微高拱帝星。“帝星明亮,乃大汉中兴之兆啊…”王允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