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抓脸,拿起药瓶,「给你上药。」他微微睁大眼眸,水润黝黑的狗狗眼,可怜的不得了。「给我……下药?」我麻了。「不是下药,是上药。」他仿佛聋了,一味的重复,我要给他下药。我就说「这是金疮药,金疮药你懂吗?!」他惊骇的想要后退,「什么……金枪药?」我他妈……金枪药,我还金枪鱼呢!我真是服了他这个神奇的小脑瓜和小耳朵。但是那少年病的脸色酡红,眼尾一抹绯色,湿漉漉的眼眶含水看我。我真的做不到铁石心肠。从怀里拿出偷藏的桂花糖,「阿暇,过来,有糖吃。」他呆呆的看我好久,然后才乖觉的凑到我的手边。我坐在床头,将他高大的身形半拢在怀里。他舌尖一卷,就把那颗糖含住,那么温顺的趴伏在我的膝盖上,如墨一般的长发流泻了我一腿。我再给他处理伤口,他便安静的不吵不闹了。给他处理完上身,已经过了好久,他实在伤口密重了一些。等到处理完伤口,他发热的症状好了很多,但是怕他后半夜再烧起来,我还是趴在床边看顾他一夜。困的我眼皮子直打架,不中了,以后这活儿可不能干了。不知道什么睡过去的,等醒过来,叶暇已经起床了。他坐在廊檐下,靠着朱红色的柱子,一条腿屈起,一条腿踩在地上,胳膊搭在膝盖上。目光越过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点雪,不知道望向何处。片刻后,我突然想到,那是北方,叶暇父兄死的地方,就是那个方向。“小姐,吃饭了!”“哎!”我应了一声,乍然想起来,我没在自己院子啊!顺着墙又爬回去,赶紧捂住小侍女的嘴。我正撅屁股爬墙,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回头,正见他眉眼弯弯。也是一派少年意气。我刚被美色迷了下眼,就听他开口说话了。「戚了了,你知道壁虎吗?」我他么……这个损色儿绝对在内涵我。4我成功的在墙的另一边落地,还没想好怎么「回敬」他一下。又听那边传来两个轻轻的落字。「谢谢。」哼,算他有点良心。他在府里养了几天伤,我原本以为叶暇跟随太子去北地的剧情能够略过,没想到。那天我睡不着,刚在墙头冒出个头,就看到叶暇跟一个黑衣人说话。吓得我赶紧把头缩回来,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太子让我问你,是否还要跟随他一起启程。」叶暇停顿良久,「是。」那黑衣人点点头,「小将军是有大志向的人,怎会被轻易牵绊住,看来是太子殿下多虑了。」叶暇修长的身影落在庭中,神色冷淡。等那人离开,他面向我的方向,「还不出来?」我呐呐无言,灰溜溜的支楞起身板,坐在高墙上看他。「你们要去哪儿?」他走到墙下,做出一个接着我的姿势,「下不下来?」我跳下来,他扶了一下我的手臂,稍纵即逝的触感。我拽住他的袖口,「你们要去北地是吗?」他蹙眉,「戚了了,不要问太多。」随后又和我说,「那是我的事,与你没有关系。」我就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那不成,你是我未婚夫,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清冷的靠在门口的位置,「那你想怎么办?」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知道他不能去,他不仅查不到什么东西,一生的梦想与追逐都将断送。我:「你想做的事我会帮你的。」「叶暇,你的伤还没好,你……你别去。」他幽黑的眸子在月下直视着我,里面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决然。「戚了了,我一定要去。」「我父兄都死在北地,你让我怎么不去?」我张口,无言的对视着他,只觉得这是一张必死的局。一直到他准备北上,我都没有劝说他放弃。等他临行,我让侍卫搬了两个箱子到他装辎重的马车上。叶暇骑着马,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你又想做什么?」我笑起来,迎着脸对他,我知道自己这张脸笑起来是很讨喜的。「既然你一定要去,那我陪你。」我置办了一大堆的药品,就不信这次保不住叶暇的腿。他眉目又染上烦躁,「我是去剿匪,你跟我做什么?」「我给你暖床。」这话说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就绷不住了,迅速的左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你怎么一点世家淑女的样子都没有!谁家小女娘像你这么……这么口无遮拦!」口无遮拦的是我。没事,我脸大,但是他耳朵红个泡泡茶壶?「奥,」我坐进装辎重物品的车里,「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太子陈悦与士兵们从后面过来,他问叶暇,「都准备好了?」叶暇脸色不好,他又问,「怎么?」我冒出个头,「太子哥哥。」陈悦和「我」的关系,要从小说了,如果「我」没有重病,那就是现如今的太子妃。戚了了是陈悦从始至终的偏爱,偏爱到戚了了没了之后,他到宫变那天,都没有过太子妃。宫变之后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只写到他宫变,后面烂尾了。那段时间我沉浸在叶暇的死中无法自拔,后面实在难以为继。我眨巴着眼睛,试探的问他,「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叶暇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太子看着我,眉目柔和,「了了想跟着我们去做什么?」我手指扣着车窗边上的流苏,「我怕……你们受伤,我会一点医术,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我再次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可以吗?」他似乎陷入短暂的失神,而后轻柔的抚摸了几下我的脑壳。「好。」叶暇手里缰绳攥的死紧,目光凝在陈悦的身上。「太子……」陈悦对他摆摆手,「没事,这件事孤会负责。」叶暇当时答应暂时做我未婚夫时,要求此事不可声张。所以从始至终,知道我们二人关系的也就只有我爹娘和府里的一些近身伺候的侍从。陈悦纵马离开,到叶暇身侧时再次开口,「听说太傅暂留你在府中养伤,此事你不必为难,孤会处理好的。」听了太子的话,叶暇压着眉目,虽然不再开口反驳,但是我能看出,他情绪一直不明朗。太子在前面领军,吃饭的时候叶暇端了一碗热汤过来。「军中简陋,没有你爱吃的东西,吃不得苦就回去吧。」我用力咬嘴里的肉夹馍,兑着热汤往下咽。「才不。」吃完饭,他还在我旁边转悠,他尚且没有日后深沉,我猜他就是有事但是不好与我说。我拉着他的袖口到背风的地方,不小心蹭过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我在马车里还好,他在外面骑马可不是要被冷风吹了。我把他的手拢起来,呼了口热气,「暖和点没?」他没回我,片刻后问我,「你以前也这样给别人暖过手吗?」这个别人……我问他,「你是不是想问太子?」他扭头不看我,只望着外面的风雪。5我笑了下,「没有,任何人都没有,叶暇,只有你。」「不管是来这个世界,还是来北地,我都是为了你。」他沉郁了一路的脸色终于有了云开见月的样子。他说:「太子位高权重,有很多事要忙,你有事就找我,不要麻烦他。」我乖觉的点点头,「晓得了。」这个损色儿,怎么这么别别扭扭的。回到暂时歇脚的地方,我翻出一件黑狐狸斗篷给叶暇,「北上风大雪急,你别把自己冻着了。」他拿着那件狐裘披风,低头没有言语。行军数日才到地方,太子命人安营扎寨,单独给我扎了一个小帐篷。毕竟这里都是糙汉子,我和谁住都不合适。就是吧……这位置很怪啊!左边是太子的帐篷,右边是叶暇的帐篷。暮色四合,叶暇带人打猎回来。少年人英姿矫健,高眉深目,动静都是好颜色。「我打了兔子,要不要吃?」他坐在马上,提着那只兔子的两个小耳朵。我嘴里口水狂流,「要要要!」这几天顿顿饼子配清汤,很少才夹一点冷掉的肉。我嘴里真快淡出鸟了。他似乎在夜色里对我勾了唇,但我眼珠子已经完全被兔子俘虏。架起篝火,太子从帐子里出来,他穿着常服,坐在我身边一侧。「了了对这边还适应吗?」我直勾勾的盯着叶暇手里的兔子流口水,间隙里应付他。「适应适应!」陈悦抬起手指,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发梢,叶暇径直把一旁的酒水袋子送到他那只手上。再看叶暇,他低着头看手里的兔子,神情并无半丝不妥。「夜里风冷,殿下饮些酒水暖身吧。」陈悦看他片刻,应了声「好。」风吹起叶暇的披风一角,我终于吃上了我心心念念的烤兔子,叶暇放了辣椒末,香的不得了。我嘴里含着肉,腮帮鼓鼓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叶暇望着我亮晶晶的眼眸,这才露出些和缓神色。然而,下一瞬,陈悦修长的手拎起叶暇那件披风的一角。「这……」在篝火下,那是一个绣在内衬里的半月。月,悦啊。世人皆知,太子陈悦甚为喜好半月绣。「这是你的披风吗?」陈悦看着叶暇,神色有些奇奇怪怪。叶暇看着我,神色也不是清清白白。一瞬间啊,就那么一瞬间。我嘴里的肉就不香了。赶紧的我三两口把嘴里的肉吞下去,「这个吧,我可以解释。」叶暇手里捏紧几根烤肉的签子,我感觉他想拿那个戳死我。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喉咙动了几下,然后承认了。「是我的。」陈悦酒量不是很行,此时眼底泛着水光,脸颊薄红的咳嗽几声,看了叶暇半晌。叶暇不动如山,就跟个死人一样任他打量。陈悦仰头,身子向后伸展了一下,叹息着笑了下。「孤酒量不佳,先去休息了。」太子走了,篝火旁一时之间只有叶暇和我,我鬼鬼祟祟的想要溜。他手指一动,一根木签顺着他的力道直接扎在我脚边。入土三分。我人麻了。入土的好像不是签子而是我本人。他依旧没有抬头看我,手里摆弄着剩下的几根木签。「戚了了,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乖觉的坐回去,这事吧,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啊!那大概是之前那个戚了了准备的,但是到死也没送出去。收拾行囊的时候应该是侍女塞进来的。我属实是没想到有这一茬。半晌没听见我回他,即使在火光下,他依旧眉目冷峻起来。我向着他的方向挪动几分,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膝盖。「不管它从前可能会属于谁,它现在是你的,不是吗?」我推了推他的胳膊,「别生气啦,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往后送你一件新的。」举起一只手,翻了两下,「十件,十件好吗?」他望着我,「它现在属于我吗?」这个「它」似乎拥有多重含义,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哄好这个少年。我点头,「是,它属于你,以后也一直属于你。」叶暇起身,身影被火光拉的很长。「戚了了,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我的东西,只能属于我。」他弯腰,为我扶了一把发髻,暗色琉璃的眸子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不是只属于我的,那不如毁了。」我心跳猛的快了两拍,再回神,他已经远去了。6这本书有很多的线索并不明朗,后面的烂尾其实是个必然结果。但是当它自成一个世界的时候,很多头尾会自动相合。安营扎寨第三天,陈悦和叶暇点兵开始行动了。我被强制扣留在大营里,陈悦派了两个婆子日夜看着我。其实他不让人看着,我也不会跟着去捣乱的。毕竟,对于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个批数的。剿匪不顺,他们早出晚归,甚至几日不回也是常事。冬雪夜,暴雪如叶。变故转折突至。「吁……」叶暇横刀立马的冲进来,一身浓重的血腥气,他眸光深深的看我,而后一头栽下来。我惊骇的连忙过去扶他,高声喊人,「医师呢?!快叫医师来!」一阵混乱的人来人往,大营前又涌入一群兵马。是陈悦回来了,他下马,疾步而来,披风铠甲上全是血迹。「今日遇袭,是孤考虑不周。」叶暇闭着眼,只手死死的握着我的手腕,侍卫抬他进营帐。我跟着一路进去,医师提着药箱急匆匆过来,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会有些血腥,陈悦让我出去。我坐在床边,握着叶暇的手,稳如泰山。「我就在这看着他。」叶暇今日单骑而归,晕倒前都死死拽着我的手,事出异常,他对这里的人不信任。陈悦深深的看我一眼,而后退去。医师脱了叶暇的衣襟,我才惊觉,他后背中箭,尾端被砍断,而箭头深深的陷入肉里。医师给他处理伤口,他昏迷中疼的眉头都紧蹙着。我不断抚摸他的手背,「不疼,不疼,一会儿就好了。」血顺着他的后背流了一床,怎么可能不疼?但是我只能这样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医师给他处理完后背的箭伤,叹息一声,「真是命大,再偏一点他就没命回来了。」我紧张的不敢松开他的手,「看看他的腿。」「什么?」「我说,看他的腿。」老医师掀开他的裤腿,「没伤。」我摇头,「你仔细看看。」他又伸手按揉片刻,「我是正经医师,我说他没伤就是没伤。」医师开了药之后离开,陈悦又进来看过一次,我始终不曾稍离。夜半,叶暇发起高热来,我拿湿帕子给他擦了脸,小兵端药进来。「药好了,我来喂叶大人喝药吧。」他一手拿着药勺就要给叶暇喂药,我一把按住他喂药的手。「这是什么药?」「退热药。」我一把掀翻了药碗,「你忽悠鬼呢?你们家退热药里下砒霜?」就我有限的医药常识中,砒霜的性征我还是记得的。他眼中闪过慌乱,我高声叫人,「来人!有内奸!」门外瞬间涌入几个小兵,直接把他压下,人被带到陈悦处,余下我不得而知。看着昏迷不醒的叶暇,我想,必然是他知道了什么东西,以至于有人要急着灭他的口。不眠不休的守了叶暇两天两夜,我实在熬不住的在他床边睡过去。迷蒙醒来的时候在身侧看到一个倾长的身影。我心里一个咯噔,以为有谁要暗害叶暇,仔细看去,是陈悦。他弯腰,给叶暇盖好被子。「了了,你喜欢他吧。」我低头不语,他又叹息一声。陈悦:「不要喜欢叶暇。」我问他,「为什么?」天光熹微,他没回头看我,只看着外面的晨光,「是他命不好。」我说:「我不信命。」陈悦走之后,医师再次过来给叶暇看诊。三天了,叶暇眼都没睁开过。医师苍老的眼皮耷拉着给他搭脉。我:「您曾在叶家军中任职过吧。」他没反应,我继续说,「你知道他是谁吧。」「他是叶家唯一的子嗣了。」他侧目看我,「小女娃,你想说什么?」我紧紧拽着叶暇的衣襟一角,「有人不想让他醒,我不问是谁,我只想求您,救他一命吧。」「他不应该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他不能死。」老医师眼里似乎有水迹涌动。我继续:「先生,叶家三代,满门忠烈,数十万叶家军,他们死的冤啊。」我指着叶暇,「这是唯一一个为他们申冤的人了,他是忠烈之后。」老医师沉默的给他上完药,最后,他还是决定帮我。「这军中还有几人是念着叶将军昔日恩情的,戚姑娘,夜里三声哨响,带着叶大人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再不要回来了。」「这水,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深的多。」我对他深做一礼,「戚了了在此谢过诸位大恩!」他伸手,郑重扶起我的胳膊。「姑娘,这世道,总要有人为死人说话的。」「数十万忠义之辈,不会白死的。」医师离开,夜里三声哨声,我艰难的拖着叶暇上了一匹马。风急雪重,我不敢停。陈悦有问题,他想叶暇死。至此,剧情已经彻底崩坏,原本的人设崩离设定好的轨迹。身后传来阵阵的马蹄声,我回头隔着风雪与陈悦相视。他依旧是那副温润悲悯的面容,可惜的摇摇头。「了了,你走错路了。」7随后,我亲眼见他拈弓搭箭,目标是叶暇的心口。慌乱之间,我猛的一马鞭抽在马腹上。「吁……」战马嘶鸣,上身高高的向后仰起,差点把我们甩下马去。长箭离弦,狠狠的射在我的小腿上。我咬牙忍着巨痛,一手死死拽着缰绳,一手紧拽着叶暇的衣襟。身后轰隆的声响由远及近。「跑!快跑!雪崩了!!」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的带着叶暇往前,再快一点的往前。雪崩阻隔了陈悦的追击,我带着叶暇狼狈的逃到边陲小镇。怕惹人注意,我只能自己狠心拔了腿上的箭,扯了一角裙摆紧紧缠住伤口。放了战马,我背着叶暇拿头上的珠钗换得一位寡居的民妇收留。她拿来丈夫早年的旧衣给叶暇,「真是可怜见的,你们这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我忍痛抹着眼泪坐在床边,「别说了,我家中本来还算富裕,但我并非家中嫡女,父亲要我嫁给七旬老翁做小妾,我一不做二不休,跟我这相好的私奔了。」「没想到路遇匪寇,我一个弱女子带着我这相好的只能逃命到您这。」我适时的握住她的手,「您可千万不要声张我二人在这啊,我怕我那狠心的爹还要把我抓回去做人小妾。」老妇怜悯的摸摸我的脑壳,「真是个苦命的姑娘。」托雪崩断路和老妇人的福,在追兵未至的时候她请了个赤脚大夫来给叶暇我们二人看伤。他给我处理了腿伤之后,叹息一声,「伤到了筋脉,以后怕是要跛了。」我看着那条受伤的腿,只庆幸,幸好没伤在叶暇的腿上。他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我摘下手镯给他做诊金,「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我腿伤好一些的时候,叶暇终于转醒。看到四周环境,他警惕的打量几遍,我和他简单说了他昏过去之后的事。然后就听到敲门声,叶暇手一下就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只听门外传来老妇的声音,「姑娘,你那相好的怎么样了?」叶暇回头看我,低声问,「相好的?」我呐呐无言,这不是情况所迫吗?见我不出声,老妇语重心长的继续开口。「我知道你既然能与他私奔至此,必是与他有情,但是人命难违,听老婆子一句劝。」我下意识问她,「什么?」她认真的说,「男人千千万,不行了,咱得换。」「嘎吱」一声,叶暇脸色苍白阴郁的推开门,与尴尬的老妇四目相对。他冷冷的动了下嘴角。「劳挂,我还没死。」「啊,我去看看饭熟了没。」她仓皇离开。只剩我与叶暇原地尴尬。这……让我怎么说呢?那珠钗镶金环翠,足够我们待到叶暇的伤势转好。他看出我腿脚不便,我挠挠脑壳,「扭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他没多想,只别扭的嘱咐我要记得上药。饭后,我与叶暇对坐在桌边。他终于告诉我为什么被陈悦视为眼中钉了。「太子并非皇帝血脉。」「啊?」这一条我没写过啊,当初的设定是皇帝不喜陈悦,三公弹劾废立,陈悦不得已逼宫造反啊。他继续,「皇后与誉王早已暗通款曲,北地是誉王的封地,他在此陈兵已久,当年我父亲他们撞破的正是这件事。」叶暇喉咙滚动,「了了,朝中多位大臣都已暗中改换门庭了,甚至重臣之一的丞相都已忠于誉王。」烛火跳动几下,他眉目晦涩,「到底是对朝廷太过于失望了。」在位者无能,下位者则生变。剧情崩坏到这里,反而很多不清晰的线索都在我脑海里一一串联起来。坑杀叶家的幕后推手是誉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迅速在脑海里搜索有哪些人是太子党和誉王的死敌。我拽住叶暇的手,死死盯住他。「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我口述给他一份人物名单,甚至有可以博取他们信任或者能够要挟他们的辛密。叶暇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复杂。「你……」我直接捂住他的嘴,「别问,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叶暇,我答应过你会帮你翻案,我说到做到。」我与他直视,「信我。」良久,他才吐出一句。「戚了了,敢骗我,你就死定了。」我笑了,「怕你啊?」他也笑了,而后正色,「谢谢。」我不敢与他相视,抬手挑了灯芯,「不谢。」这是我欠他的。这辈子赴汤蹈火,我也要还他一个清白顺遂。8时间紧任务重,我背着叶暇托老妇当了最后一只手镯换了一匹快马。他本想带我一起走,但我的腿伤一定会拖累他。「你先走,这边暂时是安全的,陈悦不会想到我在这。」「叶暇,等你布置好以后,我会去找你的。」他蹙眉,「戚了了,跟我一起走。」我坐在院子里,笑看他。「路太远,我不想再吃苦啦。」老妇知道我的腿伤,毕竟来的时候我腿上一片血呼啦啦的。她帮着我打掩护,「你就放心吧,我对外就说这是我远房侄女,没人能找到她的。」叶暇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我对他摆摆手。「快走吧。」他走了,身影逐渐远的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一定还在回头看我。他舍不得,也不放心。老妇叹息一声,「这小郎君待你情深义重啊。」我的腿伤因为冬日寒冷而难以痊愈,甚至日渐溃烂起来。「是啊,他待我好,所以我更要待他好。」「他有必须要做的事。」老妇没问太多,只询问我一句,「那你呢?」我对她笑笑,「我也有。」那日,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铁甲摩擦声,我便知道,时间到了。老妇想要出门查看,被我阻拦。我对她施以一礼,「这段时间,多谢关照了。」剩下的路,是我一个人的路,我需要自己走了。陈悦身着银甲,背负长剑,推门而入。我抚平衣摆上的褶皱,「你来了啊。」他摆了摆手,后面的侍从在门外待命。「你知道我会来。」「啊,知道啊。」我对他指指外面,「那些信息是我故意留给你的。」他到我面前,弯腰,与我平视。「为什么故意让我找到你。」我低头,不让他看清我的眼睛。惆怅一般的喟叹一声,「阿悦,你是不是好久没吃过我做的面了?」白月光戚了了之所以成为陈悦的白月光,就是因为一碗面。陈悦幼年犯错,被皇帝禁足在寺里抄经书祈福。他因为政斗被迫害挨饿的时候,是上香的戚了了可怜他,给他偷偷做了一碗素面。一句话,陈悦亲自背我到誉王府。他倒是也真不怕我趁机掐死他。誉王这个心机老男人没有露面,陈悦送我到小厨房。「做吧。」两个字,让厨房杀手的我给他做饭。我对他微笑,「你能进来陪陪我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他眸色沉沉的看我,没有顾及君子远庖厨这一点,只站在小厨房一侧。「你想和我说什么?」因为我是个几乎无行为能力的瘸子,他们对我没有任何防备。整个小厨房一时之间只有陈悦和我两个人。我不熟练的点火,点了三遍,没燃。回头对他眨巴眨巴眼睛。他突兀的笑了一声,神色缓和下来,无奈的对我叹息一声。尊贵的太子殿下替我点火,我挖了一盆的面粉。「你知道吗?」他疑惑,「什么?」话音未落,我一盆面粉直接扬进烈火灼灼的灶膛里,随后敏捷的躲在早已选好的遮挡地点。「砰!」的一声巨响。土灶爆炸了,因为面粉遇明火引发的粉尘爆炸。陈悦首当其冲的被炸伤,剧烈的震荡让他口鼻溢血,闭目不醒,生死不明。我胸腔震荡,生生的咳出一口血来。叶暇,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能为你争取的时间不多了。造反头目陈悦重伤昏迷,我被暴怒的誉王直接给关进了地牢里。阴暗潮湿又冰冷彻骨的环境让我的腿伤和肺腑震伤一再恶化。不过短短几日,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无尽的恐慌将我淹没。我一再和自己说。没关系的,等任务结束我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一切都会好的。七天后,有人将我带出去。我再次见到陈悦。他脸色惨白的咳嗽着,掩唇的手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陈悦卧床不起,靠在床头,手里抚摸着那件我曾给叶暇的披风。「你那天想和我说什么?」我被侍从压着跪在地上,陈悦没看我。他怅然的抱着那件披风,「再叫我一声阿悦吧。」我不应声,良久,他反而笑了下。「尽是些歪门邪道,你用她这具身体却一点都没有她的聪慧。」我心里咯噔一声,他终于抬头看我。「就暂且叫你小鬼好了。」「小鬼,如果你真的弄死我,我高看你三分,但是我没死,你应当看清形势了。」我问他,「什么形势?」他回我,「皇帝早已江河日下,这天下,需要新的君主,小鬼,我才是大势所趋。」我笑了,「不是,你不是。」他眉目萧索下来,轻声问我,「你凭什么断定我不是?」我没再回应,再说就要涉密了。还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原作者啊,我写了他是太子,但没写他坐上皇位啊。虽然剧情已经稀烂,但是所有明线暗线,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赌上所有,我就押他叶暇这次能赢。他不赢我倒立吃屎。9陈悦盯着我,骤然暴怒,「拉下去!让她好好反省!」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怎么了,不就是说他不是大势所趋吗?作为拿来要挟叶暇的人质,我被留了一口气。好险没死。伤势严重,我高烧频发,日渐昏迷,不知今夕何夕。再次醒来,是被陈悦踉跄着拖起来的。他身体如今已经大不如前,穿着之前的银甲已经显得空荡。他脸色阴鸷的拽着我往前走。「小鬼,你那相好的来找你了。」到了城墙,我看到下面乌泱乌泱的正规军,打头阵的小将军是我梦里的少年郎。背负长弓,手握宝剑,英姿飒飒,威风凛凛。叶暇,他终于成了他梦想中的大将军。隔了太远,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声音。「陈悦,你觉得拿她就能要挟得住我吗?」陈悦沉重的呼吸声落在我的头顶。他横刀在我脖子上,「后退十里,要不然我先送她上路。」身后「砰」的一声,物体坠地响。「陈悦,你爹来了!」他回头,正见誉王的尸体被人扔下来。陈悦瞠目欲裂,就这眨眼之间,叶暇一箭射穿他的喉咙。「攻城!」叶暇一声令下,大军压下。无主的城,早已不堪一击。我倒在地上,已经起不来身,陈悦死不瞑目的睁着眼咽气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城楼高点上那个抛尸人。是当时放我和叶暇离开军营的那个老医师,他曾是叶家的军医。如今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淋漓。他仰天大笑,然后跪着哭了。「将军!一路好走!」为国尽忠,为民立命的人,不该死后污名。夕阳浴火的时候,叶暇登上城门,我看到一向稳妥的人踉跄着跪倒在我身边,颤抖着手不敢碰我。我叹口气,「叶暇,你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死吗?他捂着我的嘴,「戚了了,不许说,后面的话我不爱听。」看到他,我想笑的,但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滚了一脸。叶暇,真的好疼啊。抱歉啦,我忍不住了。意识彻底消散,我感到一阵遗憾。说好了嫁给他的,最终我还是食言了。再睁眼,我以为任务失败我就得原地投胎去了。没想到,迎面就是一张冷峻的帅脸。我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他。「叶……叶暇?」我不是任务失败了吗?难不成我死的时候叶暇就偷偷摸摸背着我娶老婆了?那我也不应该在这个世界里醒过来啊!他是成年版本的叶暇,面部轮廓更加硬朗,原本应该走酷哥路线的,但是我一开口,他就哭了。眼泪不值钱一样的掉我手背上。「戚了了,他们都说你不会醒过来了,我不信。」他额头抵在我的手心,「你看,我等到了。」全员欢欢喜喜的像是要过大年。只有我一脸懵逼的尚且在状况外。直到那道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死后叶暇把你牌位娶了,所以任务判定成功。——但是,因为你死了,只能判定成功一半。我心中满是问号。所以???——用你们的世界里一句话说,就是「卡bug」了。我问它「那我还能回去吗?」——不能,我把你这具身体修补好已经是极限了,虽然你不能回去之前的世界,但是你可以在这个世界活着。它问我怎么想。我看着那眼眶湿漉漉的青年,回想起在太傅府中为他上药那一夜。孽缘大概是早已注定好的,我这还能怎么想?我躺着想,用脑子想。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叶暇。」我连叫他好几声,他聋了一样,最后红着耳朵吭吭哧哧的开口。「戚了了,要叫相公了。」不是,那不是我叫吗?他耳朵红个泡泡茶壶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