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怎么脱离世界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宋俞白看我时厌恶鄙夷的眼神，以及食之乏味的语气，还有漫无止境的羞辱跟唾骂。

我甚至还问鬼差——你是不是把我的宋俞白偷偷藏起来了？

辛酸痛苦的回忆朝潮海大批涌上，慢慢的我仿佛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只是瞬间，一股凉气灌入我的血液中，恍惚间听到有人在我耳畔焦急地喊：

「别死啊小傻逼！你要是死了我还怎么白嫖免费劳动力。」

5

一睁开眼，看见的是宋俞白无比憔悴的面容。

他见我醒了，欣喜若狂地握住我的手，「太好了枝枝！你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尽管刚醒来身疲力竭，我还是竭尽全力抽出了宋俞白握着我的手。

「宋俞白，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宋俞白的眼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他知道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眶立马红了。

赌气似的牢牢抓住我的手，就好像一松，我就飞远了。

「求你了枝枝！别跟我分手，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人，我承认我确实对关绾绾有一点点好感，但人都是这样，遇见好的东西就会下意识地心动。」

「但你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怪我没有看好你，连你什么时候晕倒的都不知道，但我一知道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我一个晚上都没敢睡，所以别跟我分手好不好？」

很多次，或者说无数次，我也是这么卑微地祈求宋俞白不要抛下我。

可宋俞白的态度却很冷漠。

他不顾我如何撕心裂肺地苦苦哀求，当着我的面亲吻关绾绾。

「看到了？那就滚吧，遇到绾绾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什么才是爱。」

所以，你又让我怎么能原谅你呢？

还是说我叶繁枝这辈子不信命还真就非你不可？那真的很抱歉，我还没那么贱。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反方向的钟，我们也没办法再回到以前。」

说句真心话，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时间定格在宋俞白爱我的那一个瞬间。

可时间会过滤掉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我疲惫地合上了眼皮，不再看他一眼。

只觉得手背上一片湿润，睁眼发现是宋俞白哭了啊。

所以呢？我要因为那些没有任何价值的眼泪可怜他吗？我可怜他，谁来可怜我呢？

我按动病床前的按钮，叫来了护士强行把他带出去。

宋俞白临走之前看我的眼神多了丝执拗跟疯狂，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句一顿地说：

「我不同意分手，永远。」

6

如果在没看到关绾绾发的那条朋友圈的话我可能就信了。

是关绾绾主动加的好友。

她每天都会在朋友圈记录自己跟男朋友的点点滴滴，屁大点的小事也恨不得天下尽知。

只是她从来不发男朋友的任何照片，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这层纸窗户被捅破了。

你的绾绾吖：下雨天男朋友来接我啦~

配图是她男朋友撑着雨伞的手部特写。

没有人认出来那是宋俞白的手，他的好兄弟也不例外，可我却特别熟悉，

或者说，宋俞白的每一处我都再熟悉不过了。

九十九次重生就是九十九次人生，哪怕是宋俞白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神我也能立马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就算是想抱有幻想也是自欺欺人。

早死晚死都得死，老娘我还不如放肆一把。

这几天我难得请了个长假，去了很多地方做了从前我想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一个人坐过山车、一个人勇闯鬼屋、一个人去商场讨价还价、一个人吃饭……

直到现在，我在酒吧撞见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叶繁枝？你怎么在这，出院了为什么不回学校去上课？」

我扭头想离开，手腕却被宋俞白死死拽住。

他眯着眼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你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吗？我都说了，我最喜欢的人是你，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不生气了好不好？」

可十八岁的宋俞白说的话不作数。

我永远都忘不了二十八岁甚至是三十八岁的他是怎么对待我的。

我呼出一口浊气，「可我想你只喜欢我。」

一秒、两秒、三秒……我用力甩开了宋俞白的手，冷冽的眼睛冷冰地看着他。

「做不到就别管我，以后路归路，桥归桥，谁也不欠谁的，你就当放我一条生路行不行啊！」

7

「不行！」

宋俞白紧紧抱住我，用更高的嗓音吼回来，「我说过我只要你！」

我想从他怀里挣脱，可宋俞白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我踩着高跟鞋用了跺向宋俞白的球鞋，宋俞白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不仅没松力反而力气更大了。

「你再这样跟我纠缠不清，就不怕关绾绾看见会生气跟你闹分手吗？」

我迟迟没有等到回答，一抬头就撞见宋俞白通红的眼睛。

这是他为我哭的第二次。

可没人知道我为他几乎哭瞎了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

我跟宋俞白同时扭头，就瞧见关绾绾双手捂着唇，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两个。

多么滑稽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俞白出轨我。

宋俞白几乎在关绾绾惊讶的瞬间就放开了我，「绾绾，我跟繁枝有话要说，你先去玩吧。」

哦，之前还一口一个枝枝，现在就变成繁枝啦？

我自嘲地笑了声，眼神冷冰冰地剜了关绾绾一眼：「关绾绾，管好你的男人，不然小心我告他性骚扰。」

话音刚落，唇上就传来一阵刺痛，我猛地推开宋俞白并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瞪圆了眼睛：「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宋俞白却露出一抹几近疯狂的笑，他仰着头无比眷恋地摸了摸自己带血的唇，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仿佛刚刚坠入爱河的情侣。

「你就这么着急跟我撇开关系？我说过，我不同意分手，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还能怎样？

难不成关绾绾的本领就那么大，可以让堂堂宋家一手遮天的大少爷陪她过家家吗？

「宋俞白，你对我根本不能算是爱，你只是喜欢我什么事都依赖你的满足感，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就不会跟关绾绾不清不楚。」

见我态度坚决，态度冷漠，宋俞白像是意识到什么惊慌失措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甚至不顾其他人一样的目光跪在地上求我留下。

「是人都会犯错的，枝枝，你得允许我犯错啊，我真的不想跟你分手，再过三、四年我们就能结婚了，枝枝，算我求你了，别跟我分手好不好？」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我的心脏像是被泡在酸罐子里一样胀痛，随后胃部更是剧烈的绞痛。

我忍不住蹲下身子干呕，额头上溢出豆粒般大的汗珠。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都告诉过你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不能喝酒，我一不在你就出事。」

宋俞白见状慌忙端来热水，却被我一巴掌怕碎在地。

「宋俞白，别再来烦我了。」

其实他这句话说的不对。

不是他一不在我就出事，而是我出事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8

学校有处假山，桥下是锦鲤池，据说一起牵着手走过那座桥的情侣就能白头偕老。

那天我闲来无事一个人去走了遍，却意外看见两道眼熟到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的背影。

「阿俞，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宋俞白牵着关绾绾的手，笑的是那么的宠溺，「会的。」

他们一起站在桥上向锦鲤池里的锦鲤投喂面包屑，许着好听浪漫的誓言，说着一辈子都听不腻的情话。

可明天前几天，宋俞白会为了求复合低声下气地求我。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到下像被打了似的疼的我几乎站不起来，我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能勉强维持呼吸。

「看到了？男人的话不可信，你非要疼一下才认命。」

我木讷地扶着旁边的树桩才能站稳，笑道：「鬼差大人什么时候连自己都骂了？」

「去你丫的，小爷我生前是为了救人才死了，你懂个屁！」

我的这位鬼差向来脾气差，可它却是对我最好的。

宋俞白在没遇见关绾绾时对我无微不至，可到头来却是伤我伤的最重的。

我看着两道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宋俞白也牵着我的手走过这座桥，他说他会对我好一辈子，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欺负我，可现在，他牵着别的女孩的手，说着那些他曾经也对我说过的那些好听的话。」

第八十一次重生，我试图用那些美好的回忆唤醒宋俞白，希望他能跟我长长久久，可他当时说的话就像一根刺，时不时扎我一下。

「你以为你是天仙啊，回忆能当饭吃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前那是我还小不懂事，你当真了怪谁？就跟你上当受骗，你不骂你自己蠢，还骂骗子骗你一个道理。」

所有人都可以骂我冷血不念旧情。

可唯独宋俞白不行。

他教我的，我一辈子都不敢忘记。

9

从前的我没了宋俞白在身边连话都不会说。

他总是告诉我：「其他人接近你不是为了利益就是不怀好意，只有我不会害你，所以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所以我几乎从来没有跟宋俞白之外的人有任何交流，我的世界好像除了我就只剩下宋俞白。

但现在离开了宋俞白才发现，那些人根本不向他说的那样难以接触。

胃病犯的时候他们会倒开水递药给我，情绪不高的时候他们会逗我开心，休息的时候他们会把从小卖铺买的零食塞给我。

慢慢的，我好像融入了这个温馨的大家庭。

这天宋俞白不知道怎的，突然来班上找我，就看见我座位旁边围满了人。

「枝枝，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连眼皮都懒的抬，「我跟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你直接说吧。」

我故意将「很好」两个字加重，意料之中，宋俞白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但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跟关绾绾分手了。」

我顿了下，云淡风轻，「你就算丧偶了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我是为了你才跟她分手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有多爱你吗？！」

宋俞白冲到我的座位，强迫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才发现宋俞白憔悴了很多，身子骨也瘦削了不少，脸尖的恐怕能把我给戳死。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凭什么你说爱我我就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更何况，爱你的叶繁枝，早就死在了被你折磨羞辱的九十八个世界里。

这时空气变得阴嗖嗖的，鬼差大人摩擦着下巴，砸吧了下嘴：

「据我这几天的观察，这小子这回好像是来真的，要不然你就……」

不等鬼差说完我就一口否则，「真的又怎样，假的又如何，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10

我叶繁枝敢爱也敢恨，就算宋俞白真的爱我，可那就能保证今后的人生中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关绾绾」了吗？

我没有那个精力去面对，也不想去收拾这些烂摊子。

叶繁枝为了宋俞白活了整整九十九个轮回，这最后一次，该为自己活了。

没人知道相比枯燥的学习我更喜欢画画。

但为了宋俞白，我义无反顾的拼命学习报考了跟他一样的大学。

而现在，我选择出国留学去学习专业的绘画。

宋俞白的消息很灵通，几乎在我申请后的一秒就找上了我。

「叶繁枝！你要出国留学了？」

几天不见，宋俞白又瘦削了很多，几乎是剩下皮包骨头。

我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还跑过来问什么，不怕你家绾绾吃醋生气吗？」

「我都说了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那你承认你们之前在一起过了？」我反问。

宋俞白怔住了，过了半晌他才懊恼地说：「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图一新鲜，我没想来真的，我当时想跟你解释但是你不听啊。」

怕我不信，他又竖起三根手指向我发誓，「我宋俞白生生世世只喜欢叶繁枝一个人，如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如果发誓真的有用，宋俞白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

我不顾他哭诉求合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可相比我九十八次的经历，这点程度对宋俞白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求你了枝枝！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去见关绾绾了。」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我，「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全都删了，不信你看，我真的从头到尾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你再信我一回，算我求你了！」

可我已经跨出去九十九步了。

再跨一步的话，会很累的。

「宋俞白，这次，是我不要你的。」

11

关绾绾是在宋俞白找我的第四天找上门的。

我嫌晦气，端起餐盘想走，就听关绾绾说：「他得了厌食症，很严重，再这样下次可能活不到二十岁。」

我步子一顿，抿着唇，「我又不是医生，跟我说有什么用？」

「他就是因为你才得的厌食症，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听到这个消息我其实还蛮诧异的。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宋家大少爷宋俞白，他怎么会得厌食症呢？

不过也难怪，这段时间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

我回头，冷冷地盯着关绾绾的瞳仁，「我觉得有一点需要纠正一下。」

「宋俞白得了厌食症是你的错，如果你没有中途插进来一脚害的我们分手，宋俞白又怎么会得厌食症呢？」

关绾绾果然不似长得那样清纯无辜。

她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气运之女被人喜欢再正常不过的事，他非要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他本该是属于我的真命天子，是你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了。」

关绾绾怎么会知道她是气运之女这件事？

「你既然这么神圣能力这么大，就赶紧去救你亲爱的阿俞吧，别来烦我。」

我耸耸肩，自嘲地笑了下，「我只是一个给你当配角的炮灰而已，不是医师，更不是神仙。」

关绾绾过了半晌才不情愿的跟挤牙膏似的说:

「他不愿意见我，你这么爱他也一定不希望他出事。」

「只要你彻底从宋俞白的人生中消失，我就有把握治好他。」

12

不是吧？关绾绾不会还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缠着宋俞白不放吧？

但如果我死后，这句话被宋俞白听见的话，他会不会恨死关绾绾？

我单手背在身后点开录音软件，抬头问她，「照你的意思，只要我这辈子不见宋俞白，他的厌食症就有几率被治好是吗？」

关绾绾点点头，「我知道你很舍不得阿俞，但人各有命，不管你重来多少次，不属于你的东西，终究不属于你。」

这年头当小三的都这么有理有据吗？

「所以呢？这就是你小三上位的理由吗？这么牛逼你就别靠我啊，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问题啊，实在不行你就去死吧。」

在关绾绾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像你这种白月光，只要一死，别说区区一个厌食症了，就连死人都能变活，没有仇恨值那不如我亲手杀了你吧？我相信我们亲爱的女主角就算自己牺牲了，也不想男主角死了的对不对？」

关绾绾睫毛轻颤，被我说的脸色煞白。

她支支吾吾想要被自己辩解，又被我给怼了回去。

「这么想当好你的大女主就好好做好女主该做的事，你现在让我消失，不觉得我这个炮灰抢了你女主角的戏份了吗？」

「所以到头来，宋俞白不该死我也不该死，该死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关绾绾！」

关绾绾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我，随后眼眶逐渐变红。

她声音有些哽咽，「枝枝，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不想救阿俞大可以直接拒绝，何必又跟泼妇一样揪着我不放。」

我突然有些佩服关绾绾，竟然能全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没三观的话。

小三上位的是你，相当大女主的也是你，现在不情愿救人的也是你。

到头来还把屎摊子全都推到我头上。

「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也不是你的脑残粉，其他人愿意惯着你可我不愿意！」

「现在，滚，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否则你这个女主也别当了。」

13

我出国后，宋俞白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我的地址。

他一看见我，就欣喜若狂地把我抱了个满怀，但宋俞白比之前瘦了太多，骨头咯人生疼。

「不错啊，这不是活到二十岁了吗。」

宋俞白露出一抹苦笑，「你还没答应做我老婆，我怎么能这么快就死了呢。」

我没办法欺骗自己见到宋俞白的时候松了口气。

毕竟是喜欢了九十九个辈子的人，说放下那是假的，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除非我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宋俞白给我讲了很多我没在的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

可我一点儿都不想听，甚至是觉得聒噪。

「宋俞白，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你要是死在这里关绾绾非得杀了我不可。」

宋俞白的眼眶又红了，「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跟她说话了，她找我我也从来不搭理，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复合的，我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你不能再这样冷冰冰的对我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一个自恋一个自大，简直绝配。

他只是得了厌食症就说自己的罪孽被洗净了，可我呢？

我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宋俞白却可以因为我爱他而肆意地伤害我。

我连看他一眼都不想看，推着他就要把门关上。

宋俞白却眼疾手快地用胳膊挡住，疼的他低吼一声。

「这几年我不停地再做关于你的梦，我梦见我不停地伤害你，甚至还为了关绾绾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可你还是对我不离不弃。」

「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几乎都不敢睡觉，我怕我一睡觉就又伤害你了，那些梦真的好真实啊，我甚至还梦见一个鬼差再对着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宋俞白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他用他那瘦的几乎跟纸片人一样的身躯跪在地上求我原谅，一遍又一遍的说爱我。

可我只觉得廉价，甚至恶心。

我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我今天忘记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突然想起来。」

当爱成了一种负担，那就放手吧。

14

宋俞白没走，在我家门口睡了一整夜。

我说：「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宋俞白眼睛一亮，跌跌撞撞地跑到厨房系上围裙，「不用，我做就好，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做的蛋包饭吗。」

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有些恍惚。

宋俞白是个矜贵的少爷，别说让他下厨做饭了，连个菜叶子都懒得摘，但现在，他却站在我家厨房给我做饭吃。

鬼差这时靠在我的肩膀上，它很高，显得姿势极为滑稽。

「怎么样，是不是打算原谅他了？」

「我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他，只是不理解，选择谁跟谁在一起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想勉强谁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只是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呢？」

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瞧见宋俞白慌里慌张地卸下来围裙。

「怎么了？」

宋俞白紧绷着唇，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猜不出缘由，只是不想点破而已。

「我……我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饭还没做好，要不然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这次我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只是站在玄关那儿静静地看着宋俞白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知道，他是去找关绾绾的。

「你不去追吗？」

「追什么？」我眨了眨眼，「说好免费给你打工一万年那就是一万年。」

然后在宋俞白离开的瞬间，我自杀了。

这次，真的是永不相见。

15

可疑惑的是，一睁眼，我仍旧躺在床上，只是旁边多了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也是我。

所以，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蠢货，难道你不想看那个渣男后悔自责的傻逼样吗？晚几年再帮我打工也无伤大雅。」

于是在我亲爱的鬼差大人的提议下，我定了返程的机票当晚回国。

我的尸体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不愧是名门望族，尸体很快就送到了宋俞白的面前。

他看着我冷冰冰的尸体差点没给我跪下。

「枝枝？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我不强求你复合了，你别生我的气，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

宋俞白说话时声音带着抖，他纤细的手指颤颤巍巍地碰上我的脸，只是瞬间，跟碰到火似的又连忙缩了回去。

别人要求我的尸体火花，宋俞白不肯，就抱着我的尸体待在房间不出来。

而这一待就是个把星期。

「再这样下去人不就死了？」

鬼差挑了挑眉，「呦，心疼啦？」

我假装干呕，「你再恶心我，我就把你故意画丑。」

鬼差让我死而复生的筹码就是让我给它画一幅画。

那气势，我还以为他要多加一万年的免费劳动力。

它冷哼一声，「我跟上级打过招呼了，不收他，死不了。」

果真如鬼差所言，宋俞白超过两个星期没进食还活的好好的，只是身子更加瘦削了。

他一米八的身高，体重一眼望去连七十斤都没有，几乎是瘦的可怕。

在我死后的第九十九个晚上，我故意让宋俞白拿到了我提前录制好的音频。

那段音频正是那天关绾绾找我说的那些话。

听鬼差说宋俞白听后脸色惨白，跟死了三天似的，关绾绾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被宋俞白动用关系一辈子关在女子监狱。

「阿俞！你这是做什么阿俞！我们才是天赐良缘，你肯定是被叶繁枝蒙住了双眼，你别信她说的那些话，我才是女主角，我才是那个跟你白头厮守的人！」

可无论关绾绾怎么哭喊求饶，宋俞白始终无所为。

甚至还拿钱收买女子监狱里的狱警跟囚犯，要求她们狠狠地打骂关绾绾，连口气就行。

气的关绾绾醒来就不停地咒骂宋俞白：

「装你妈的深情啊！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有个屁的用？」

16

几年过去我不仅没死还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我的丈夫对我很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不需要我操劳，孩子也很可爱，每天晚上还会主动要哄我睡觉，给我讲睡前故事。

「世界上绝对找不到比我还有爱心的鬼差了，你知道宋俞白那小子现在过的有多惨吗？」

这些年鬼差时不时跟我讲宋俞白的惨状，每次都笑的不亦乐乎。

说实在的，我真怕它哪一天又给笑死了。

「宋俞白那小子尝试过跟别人谈恋爱，但动不动就说些奇怪的话，反正就跟神经病一样，那些女的一怒之下就打了宋俞白顿然后把钱也给卷跑了。」

「因为宋俞白，宋家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那些公子哥还有名媛时不时就拿宋俞白开玩笑。」

宋俞白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却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也是他咎由自取。

今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后悔。

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经不住诱惑。

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

而宋俞白这么做的代价就是。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番外）

我丈夫死后我便去找鬼差赴约。

其实工作不难，就是三缺一的时候我补上就行。

「诶小枝枝，宋俞白现在火了你知道吗？」

去了阴间之后，阳间的事儿我基本一无所知。

「宋俞白今年都一百四十六岁了还没死，被实验室贿赂点钱绑去做研究了，结果宋俞白那个小子把人家的实验室砸了，跑到外面说要去国外做饭。」

我手上动作一顿，一眨眼又回到了阳间。

「不打牌了？」

鬼差骂骂咧咧地瞪了我一眼，「打个屁的牌！不让你看看宋俞白那个狼狈样，小爷我寝食难安！」

再次见到宋俞白的时候，他根本称不上是一个人，更像是骷髅。

「枝枝……对不起，你是不是很恨我？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每天我晚上都在做噩梦，我恨不得去死也不想让你这么伤心，可你连梦都不愿意托给我。」

宋俞白跪在地上抱着我的骨灰盒一遍又一遍说着忏悔的话。

但话说多了，再珍贵的话也变得廉价，更何况，我早就不需要了。

鬼差身上自带刺骨的冷气，也许是宋俞白意识到了什么，他漆黑无声的眼球朝我望了过来。

「枝枝，是你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鬼差用手肘抵在我的肩膀上，「你在地狱受刑的九十九分钟感觉如何？」

在地狱的每一分钟都让我饱经折磨，无论我喊破喉咙，耳边只有肆无忌惮的嘲笑。

而那些笑声是属于宋俞白的。

「让他也去体验体验怎么样？」

不等我反应，宋俞白像小鸡崽子似的被鬼差单手拎起，而下面是骇人听闻的十八层地狱。

宋俞白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后眼眶红了：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可你为什么不愿意来见我？我跟关绾绾分手了，我把她关在了女子监狱让她向你道歉，枝枝……你能不能，就原谅我这么一回？」

我已经原谅宋俞白太多太多次了，他想牵住我的手，被鬼差一个用力导致手腕脱臼。

然后下一秒被鬼差一脚踹进了十八层地狱。

耳边回荡的是宋俞白无助的尖叫：

「叶繁枝！是不是只有我经历跟你一样的痛苦你才会原谅我？！」

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我的回答是。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