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青港口岸。漆黑夜中,枪声阵阵,叫嚣声不断。价值不菲的红色跑车被撞报废。车门歪歪斜斜,引擎冒起滚滚黑烟。KM集团当家人、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顾泽。他就隐匿在成排的集装箱后头,背部靠牢,握紧手枪,警惕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的表情一贯沉着冷静。但西装腰腹处的却逐渐被血液渗透,有一枚子弹被打了进去。失血越来越多,让顾泽额头上逐渐冒出汗水。“顾泽,别躲了!”“A国内外市场,贩毒的生意你不做,也搅和的兄弟们没得做!”“哈哈哈怎么?打算弃恶从善了吗!”“别傻了!从踏上这条道混开始就该知道谁也没有回头路!”“看在从前也都跟着大老板混过的份上,外加给你现在威风赫赫KM集团当家人的面子。你自己出来,咱们兄弟好好谈谈!”越来越多举重型枪支的人从外围进来搜寻。为首的红毛毒贩嘴里叼着根烟,边走边高声劝说,威逼利诱的无所不用其极,试图引诱人出来。顾泽咒骂一句,眼神锐利。手捂上腰腹的伤,他咬牙忍着疼改变位置,快速躲过将靠近过来搜寻的人。垂下头检查,手枪还有三发子弹,根本不够对付外面大批找他的人。顾泽仰着脖子喘气,蓦然就笑了。他眼中清明,透着股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外面红毛说的没错,从踏上这条路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是条不归路,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身首异处的一天。看来该他走的时候到了。顾泽眼神暗了几分。在此之前,他得多带上几个垫背。松开捂在腰腹处的手,不管血止不止得住,脚步缓缓向后退,嘴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眼神停留在外面大灯照射下的红毛身上。恍惚修罗恶鬼魂归地狱前的——最后一场活祭。......这一夜,A国最大的港口,青港口岸炸开了锅,爆出三件大事。第一,港口莫名发生大爆炸,一时火光冲天;第二,KM集团当家人死亡;第三,某大型贩毒帮派死伤无数,大量贩毒证据突然流出,各国警方联合追捕,彻底性剿灭毒巢,A国市场颠覆性改天换日。......“呃——”蔓延血腥气的浴室,水雾蒸腾。突然,苍白染血的一只手从浴帘后伸出,紧抓住帘布——爬出个人来。顾泽只觉自己头痛欲裂,眼皮撑着睁开也尽是一片模糊。水蒸气不断蒸腾更让他觉得窒息,仅凭强大的求生意志,跌跌撞撞摸到窗口位置,打开窗户让大量的水雾散出去,新鲜的空气置换进来。他倚靠浴室瓷砖墙壁,喘匀气。胸腔中憋闷和窒息感逐渐褪去,眼前也不再模糊,慢慢清晰起来。顾泽瞥见一旁还不停放水的浴缸水龙头,跨步关掉,抬手的瞬间也看见了袖子上折,露出一截白色手腕,肤色异常惨白,赫然有一道不浅的皮肉外翻的割痕。他皱眉盯看之际,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奔涌而出。“嗬......”顾泽头痛欲裂的扒着鱼缸边缘半跪下去,死撑着才没让自己头磕在地上。另一个人记忆中的一幕幕疯狂钻进脑子里,他紧咬牙关仍有呻吟忍痛声从唇齿泄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狠狠收紧,将要昏厥时仿佛凌迟般的痛楚才逐渐散去。他大口喘着气。缓解疼痛同时脑子很快梳理了刚才突然出现的陌生记忆,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他重生回到了二十年前,以另一具身体。R国,远晟集团沈家的二爷——沈锦书。当代二世祖,纨绔吃喝,纸醉金迷。自从沈家老爷子去世后,他大哥当家做主后更加放飞自我,常常被人诟病。旁人都说沈二烂泥扶不上墙,沈家要是没有他大哥早就完了。沈锦书对此嗤之以鼻,仍旧我行我素的没影的各处胡乱惹事。不过除了吃喝赌之外,沈锦书却从不沾“嫖”,他心里始终有个白月光,只可惜人家厌他如垃圾废料。情场失意,酒精作祟。沈锦书在浴缸里痛哭流涕,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沉沉睡去,就此一睡不醒。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就都变了。一个新的灵魂出现。上辈子死在火拼中的大佬,顾泽,借尸还魂活了过来。顾泽…不…当下应当称作“沈锦书”。他眼神烦躁扯开沾满血的白衬衫衣领扣子,全部脱下来胡乱缠在手腕处系紧,手腕上的伤过了麻劲缓出疼来,阵阵钝痛折磨的他额上青筋蹦起。沈锦书面部神色冰冷淡然,除了因原主混乱不堪的记忆而眼瞳中稍显烦躁之外,并无任何波澜。熟悉这具身体的记忆,跨步走出去,顺手扯过门口衣架上的外套罩住赤裸胸膛的上半身。打开房门按动电梯下楼。原主住的是一套高档公寓,设施一应俱全,只不过入住率并不高,沈锦书这身只着外套半敞胸膛,满身血腥的装扮没被人瞧见,不至于惹出什么骚动。他打车去了医院,手腕上的割痕太深,没有合适的工具缝合不了,只能来医院了。冬季天黑的早,医院挂号看病的人没多少了,冷冷清清的。医院大厅急诊室内,沈锦书长腿屈起搭在椅子横秤上,手臂放松的搁在桌子上给医生做消毒缝合处理。他神情自在的左顾右盼,似乎对二十年前的医院装潢颇感兴趣,就好像被缝缝补补的不是他的手一样。女医生抬眼瞅了他好几眼,怎么看这人也不像是有心情闹自杀的样子,伤口却愣是和自杀割腕一个样,再深点手筋就保不住了。做好最后的缝合包扎处理。女医生示意他好了,又嘱咐了几句:“拿单子到一楼拐角取药,记得按照时间换药以及再来拆缝线,近期不要沾水或提拉重物,多注意点。”“好,谢谢医生。”沈锦书起身,点了点头轻笑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拿着票单去取药。女医生放心不下站在门口,心想这人高大帅气,笑起来温柔和善、彬彬有礼,怎么看怎么也不像能自杀的人,也许真跟他说的一样,是切菜刀不小心割伤的。她思索着也放心了点,转身进到急诊室。沈锦书取完药离开医院。走在一侧甬路上,慢慢悠悠的,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眼睛西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或许是天注定的缘分,他不仅死后重生二十年前,以另一个身份借尸还魂,还阴差阳错回到了自己上辈子少年时长大的小镇。没错,原主酒后胡乱选的一处穷乡僻壤的镇子,情场失意草率到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方,距离自己曾经的家只有一小段路程。沈锦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少年时的记忆并不美好,充斥着数不尽的咒骂、暴力、拳打脚踢,如果放在从前他一定痛恨死这个困住他,带给他无数苦难和折磨的地方。但现在的他成熟也经历了不少,不感谢所经历的苦难,也不粉饰太平的慈悲心作祟说谅解宽宥,但却会怀念从前的自己,从前那个挣扎不服,桀骜不驯的自己。沈锦书漫无目的走着。抬头见到了青海市二中校门口,他眼眸轻微愣了下,接着又归于平静,他站在门口看着金色的校名题字,看着门口淅淅沥沥后出来的几个学生,好半晌挪动步子去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包烟。他倚靠墙边路灯下抽着烟,这烟的味道不好,却是他从前最喜欢的,胜在便宜。沈锦书心里头五味杂陈。错位时空,两个本是一体的灵魂同时出现,二十年后的自己和二十年前的自己或许只有一墙之隔,这样亲近的距离让沈锦书怎么能不心乱如麻。他上辈子没对不起什么人,唯独对不起年少时的自己,那时候日子苦难熬的事儿太多。别人不把自己当人看,他也不会把自己当人看。很多时候沈锦书都不敢细想自己当年遭得是怎么样的苦楚。太多尘封己久的记忆被勾起。沈锦书抬手把烟掐灭,连带整包一起丢进街边垃圾箱。他己经很多年不抽烟了,烟一样、时间一样,自己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掐了烟正要走,忽然听到三两步远的小巷子深处传来异响。沈锦书不知怎地额角挑了挑,下意识的向着异响处走去。逐渐听清了里侧传来的污言秽语骂声,以及夹杂拳拳到肉声和几声闷哼。半会儿,一伙儿小黄毛颇为神气的从小巷子里走出来,他们身后一个浑身都是鞋印,好多处擦伤和衣服下隐藏淤青的少年趴伏地上。浑身疼的厉害,好几个小时才敢动弹爬起来。少年适应了一会儿才站稳。半长乌黑的头发遮住眼睛,脸上的表情不多。捡起地上被踩脏了的校服外套,十分镇定的抖了抖,末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于这些似乎早己轻车熟路、习以为常。跟巷子口僵首站立的沈锦书擦肩而过,错身的瞬间沈锦书的瞳孔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下。是顾泽。是年少时的自己......沈锦书反应过来后蓦然回首,强压住心跳如麻和与自己久别重逢的异样感,全凭反应,脚步不受控制的快步跟上了视线中的少年。外面天色昏暗,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偏僻小镇上的夜生活几乎没有,学生放学回到了家,成年人也不会在街上多逗留。少年脚步拖沓的一步步向着筒子楼里走,孤寂又落寞,脸上挂着擦伤,仰头看去万家灯火,却好像没有一盏是等自己的。这个岁数的少年再坚强又能坚强到哪去,他吸了吸鼻子,又倔强把眼底的红给憋了回去。故作神色如常的板着张脸,弯腰摸出门口破烂鞋柜里的钥匙,对准钥匙孔,扭动钥匙推门进去。不等他进门,一个重物就猛地砸了过来。“砰——!”“啪嚓——!”先是一声撞击,接着是碗落地的碎裂声。顾泽迟钝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拿到眼前看到了点点血迹,顺着额头渐渐越流越多。他将那点红在手指尖捻开,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这仍没能阻止里头传来男人怒冲冲的厉喝叫骂声。“小兔崽子!!白眼狼!!讨债鬼!!”“你TM是不是又出去鬼混还是偷鸡摸狗了!!”“我告诉你,还有一年你就成年了,别TM想老子给你花一块钱!!趁早滚下来干活!!”“哎呦,别气嘛~”顾龙那刚长得不算好看,但惯会拿腔调的二婚媳妇宋小琴走出来。她娇嗔了声,抚着男人边顺气边说:“动什么气呀老顾,他这辈子也就这个小混混样了,你跟他生气有什么用嘛。反正老太婆上个月住院了嘛,看着也不顶事了,我们不如把这里卖掉,换个大房子吧,到时候咱俩再生一个,指定比指望这个野崽子有出息多了。”“指望他?呸!不如就当没这个儿子!”“说的对,我早该把这房子挂出去,免得被小畜生占老子地方!”老房子并不隔音,男人的叫骂声近乎传遍了整栋筒子楼。别人似乎也都习惯了男人的叫骂,有不耐烦嘟囔骂了几句也就算完了。顾泽早一步就离开了。这会儿双眸麻木无波澜,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也不知道该去哪。他的日子或许旁人一天都过不下去。但他就是这么长大的,似乎早就形成了强大的抗压能力,以及对周围一切麻木的能力。平淡、平静的接受所有痛苦折磨,冷漠的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仿佛这一切的痛苦都不是加在他的身上,催眠自己没有知觉也不会觉得疼。夜里的风有点冷,顾泽胡乱擦了下脸上凝结粘稠的血,拢下单薄的校服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