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狄人的刀刃就要落在小霜身上。姜幼卿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万不能引起狄人的注意,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可即使如此,她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赵婶平日待她不错,小霜虽然神智不清,但和她熟悉之后也乖巧文静,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小霜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动于衷。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吁”地她勒马停下,她取出身侧弓箭,反身搭弦拉弓,一个呼吸间已然瞄准了狄人手中的钢刀。这一瞬间的她冷静无比。阿兄曾说过她天赋不错,若是个男儿身定能成为战场上的神箭手,只可惜作为女子天生力量不足,又没多少机会操练。然而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了许多?箭矢离弦而去,“叮”地一声射中了狄人的武器。竟然真的被她射中了!虽然她一开始瞄准的是离小霜更远的狄人的手腕,但结果却是一样的。然而还没等姜幼卿高兴起来,狄人就瞬间发现了她的存在。他们叽里呱啦挥舞手中的兵刃,扔下呆滞混乱的小霜,齐刷刷向她冲来!姜幼卿此刻骑在马驹上离他们尚且还有一段距离,但身形娇小,面对一大群狄人如同小羊羔对上了豺狼。她纤细的双腿用尽全力狠狠一夹马腹,回头就要向着寨门外的山路下冲去。狄人的目标是青龙寨,只要她骑马跑的够远,狄人定不会紧追着她不放。她虽然想好了退路,却没预料到狄人的出手会如此之快。其中一个狄人接过同伙扔过来的弓箭,几乎都不用瞄准,就直接出箭快准狠地射中了姜幼卿身下的马驹。对于他们这种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狄人来说,射中一匹马比吃饭喝水都要简单。马驹哀鸣一声倒地,姜幼卿被惯性甩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此生受过最重的伤也不过是被狄人从马车内拖出来小腿上的擦伤。此刻整个人却从奔驰的马上摔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喉口腥甜,眼前一阵阵发黑。若不是冬日里衣物穿得厚替她抵消了一部分冲力,怕是当场就要昏死过去!身后狄人大笑起来,几步就上前,拎着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提起。姜幼卿狼狈不堪。发髻歪斜,脸上沾满了尘土,袄子也被地上的石头擦破好几个洞,露出内里的棉絮,像极了路边流浪的小乞丐。“放,放开我……”她忍着剧痛虚弱地挣扎。那狄人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我,带回去,喜欢。”他说着蹩脚的汉话,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像是已经把面前的人从头到脚扒干净了。后面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欢呼。姜幼卿又恨又怒,脑袋一阵阵发晕。被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带回去,她还不如一头撞死!那狄人没多少耐心,一双粗糙布满了茧子的手等不及就来摸她的脸。姜幼卿想要躲开,却被死死钳住下巴无法动弹,娇弱白皙的肌肤上瞬间弥漫起一片红。“混蛋……”她口齿不清,拔出发髻上的簪子向他手上刺去。狄人没料到大祁的女人竟然这么烈,没有防备之下被她骤然得手。然而她受了伤力气又小,尖锐的簪子扎在他粗厚的皮肉上才堪堪破皮,只渗出一串血珠子。身后又是一群哄笑。那狄人被当众下了面子,有心要给姜幼卿一点教训,伸手就要来扯她的衣襟。姜幼卿惊惧大骇之下愣在原地。她想起早逝的母亲,还有一直对她疼宠有加的父兄。她父亲是战功赫赫的抚西大将军,身为他的女儿,她怎堪忍受此等屈辱,在狄人面前堕了父亲的威名?她趁他不备,尖细的指甲狠狠朝他脸上抓去!“啊——”狄人又痛又怒,被抓了满脸的血,迫不得已松开了钳制姜幼卿的手。姜幼卿重重摔在地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终于崩溃,眼前一阵模糊。狄人这下真的被激怒,“唰”地抽出身侧长刀,哪里还顾得上要带她回去,只想将她就地格杀泄愤。姜幼卿绝望闭眼。也好,总比被狄人带回去侮辱凌虐要好上许多。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耳边“咻”地一声破空而来,紧接着就是凄厉的惨呼声。姜幼卿睁开眼,面前的长刀“当啷”落在地上,鲜血四溅。身下的山路微微震动,她诧异回头,就见到了骑在高马上飞驰而来的男人。卫铭穿着她熟悉的那件黑羊皮外氅,衣角被山风搅得烈烈飞舞,整个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眸子带了猩红戾气,如同被激发了血性的野兽,随时会冲上来咬断人的脖子。他的身后跟着被他带下山的一众杀气腾腾的土匪们。卫铭来不及等马停稳匆匆下马,一脚踹在被他射中手腕的狄人心口。身材高大的狄人甚至来不及反抗,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踹出去老远,可见卫铭腿上力量之重。他单臂一捞把姜幼卿从地上抱在怀里,一身气息冷厉逼人,身上的血腥味浓重得散不开来。“你们先进去,里面的狄人无论是否投降,一个活口不留!”他将姜幼卿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对着身后冷声下令。姜幼卿整个人还懵懵的,就被卫铭抱着跨步来到了刚才说要把她带走的狄人面前。那狄人被卫铭射穿了右手手腕,黏腻的血液顺着箭矢流下,很快就在地上积聚了一小滩。他面露凶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你们,死定,首领,杀光你们!”卫铭居高临下,一脚踩断那狄人的腕骨,在狄人的惨叫声中,一个满是血污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他面前。卫铭用长枪一把将头颅挑起,声音如同带煞的天神,被寒夜冷风送入狄人的耳际,“首领吗?已经被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