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进学校的时候，我碰到了邱婷。

我的小姐妹们围过来，问我晚上去哪里玩。

「哎乔如，南京路开了一家新酒吧，我听说很多帅哥，晚上走起？」

邱婷从一边路过，斜眼扫了我们一眼。

她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变，然而我却从那个眼神里看出了浓浓的不屑。

那是一种藐视，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在她眼里，我们似乎就是一堆垃圾，是和她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渣滓。

事实上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她在哪里，同学和老师都是一片赞誉。

而我这种人，别人说起来都会说：

「那个混子。」

「乔如，你说话啊，晚上我请客。你今儿怎么没化妆啊，一会去补个妆吧！」

我回过神来，看着我那群穿着紧身裤、脸上浓妆艳抹的姐妹。

我这才惊觉，今天早上光顾着想学习的事了，都忘了化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们妆容精致的脸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去了……我晚上有事呢。」

我没好意思说我晚上要回去学习，她们肯定会笑话死我。

「切，什么事儿啊，无聊。」

她们几个看劝不动我，嗤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我看着邱婷的背影，她跟不远处的江书华摆了摆手，快走几步上去揽住了他的胳膊。

江书华微笑着侧过脸来摸了摸她的头。

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璧人。

我失神地站在原地。

他们谈恋爱，班主任没有叫过家长。

听说是邱婷跟班主任下了军令状，一定不会成绩下滑。

所以明明早恋是不被允许的，他们却可以这么肆无忌惮。

是啊，年级第一跟年级第二在一起，怎么会影响学业呢？

他们是天生一对，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

不远处邱婷跟江书华说了几句什么，江书华不着痕迹地扭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了。

他眼里，是跟邱婷如出一辙的鄙夷。

我很想冲上去抽他一耳光，但我知道那么做的后果。

我就这么盯着他们渐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今天第一节课是历史。

我其实文理科都是一样烂，只不过当时江书华选了历史、政治还有生物这三门我也就胡乱跟着他选了。

这样我们走课的时候都能坐在一起。

只不过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江书华会选这三门课。

我看着坐在最前面的邱婷，老师正在弯腰和她说着什么。

原来是因为邱婷选了这三门，他才跟着选了一样的课。

或许他心里早就喜欢邱婷了。

我没说话，翻开了昨天看的课本。

也是巧了，最近我们正在复习高一历史，正在讲的就是我昨晚看的这一节。

从前我上课是完全不听讲的，我偷玩手机、看小说、传小纸条、闲聊……

反正正事儿不干。

然而今天，我看着江书华和邱婷低头学习的样子，兜里的手机却怎么都掏不出来了。

我翻开课本，强迫自己沉下心去。

昨天我自己翻看也就是许略地看了看，但很奇怪的是跟之前完全不同，这次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居然能听得进去了。

之前他说话就像念经，我只会左耳进右耳出，昏昏欲睡。

现在我居然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的大脑随着老师的讲课不断运转。

甚至我惊讶地发现，在他讲完这一个小点之后，我竟然能把这几条全部背下来！

我逐渐兴奋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一页课本，甚至把江书华和邱婷都抛到脑后了。

我该不会是个天才吧！

「这一列，从头开始，把秦始皇为了巩固统一采取的措施背一遍。」

就在我埋头默背的时候，历史老师突然点了点邱婷：「从你开始。」

邱婷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流畅地背完了这一段。

「政治上，中央实行三公九卿制，地方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加强对地方控制，维护中央权威。

「经济上……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

……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整段一下都没有磕巴，背得十分流利。

老师推了推眼镜，满意地笑了笑：「很好，下一个。」

后面的几个同学背得就没这么顺了，好多三句话忘了两句，老师不太高兴。

「背得不熟练！回去再背十遍，明天再记不住就站着上课吧！」

「下一个！」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

全班霎时间都安静了。

江书华扭头看我，脸色微沉。

邱婷也瞅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是这个反应。

作为年纪最稳定的吊车尾，我是从来都正大光明不学习的。

往常这种时候我都会假装听不见，老师也已经习惯了，会直接点下一个。

「乔如，你……」老师微微皱眉。

我深吸一口气，当作没看到身边这些或看戏或好奇的目光，把刚才背的那几条顺着背了下来。

虽然因为紧张，中间顿了一下，但已经很流畅了。

历史老师面露惊异，紧蹙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

片刻后，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很好，非常好，一看就是认真背过了。

「以后都要这样，不错不错，坐下吧。」

周围的同学发出小声的惊呼，邱婷脸上的嘲笑有些僵硬，斜了我一眼扭回了头。

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热，有些慌乱地坐下了。

我觉得我的耳朵应该都红了。

然而我心里却有种很奇异的快乐。

这是我第一次被老师夸奖，人生中的第一次。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跟我去酒吧看到一个帅哥、跟我爸妈给我一大笔零花钱、跟我买了一个昂贵的包包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是一种打从心里的快乐。

似乎像是心里开出了一朵花一样，我甚至因为老师的肯定而觉得有些害羞。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喜欢上了历史这门课。

我不想再做吊车尾了，起码历史我想要分数高一点！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我才恍然这节课居然已经过去了。

四十五分钟，平时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我都得数着秒度过。

然而今天怎么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还没学够呢！

我扫了一眼课本，上面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

跟其他的课本看起来简直格格不入。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恨不得把所有的课本都记满。

邱婷和江书华从我身边走过，我没在意他们，只是想着今晚的历史作业。

这天晚上，我破天荒地进屋就开始做作业。

我妈吓了一跳，想跟我说话又不敢，我听到她在屋外压低声音的笑声。

「老乔，你看见没有，如如学习呢！」她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我爸欣慰道：「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我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埋头继续做卷子。

……

没过多久，我的历史就学得越来越好。

历史老师有点像老干部，总是板着张脸，看起来有点严肃。

但是他对我却不吝啬夸奖。

背问答题背得熟练了，作业做得好了，上课认真了，他都会表扬我。

他越夸我，我学习的劲头就越足，甚至在别的课上我都在背历史。

晚上回家，我会把正在学的历史课本从头到尾再扫一遍。

虽然我只学习一个小时，但是比起之前来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很快，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就来了。

拿到历史卷子后，我扫了一眼题目颇为自信。

这些题目，大多数我这些天都背过。

其实历史这东西并不难，也不需要什么基础。

只要有个好脑子，生背都能背过。

我下笔如飞，很快把所有的题目都做完了。

……

然而其他的学科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学历史，其他科都没怎么看，也就是上课听了听。

这些题目看着是比之前眼熟一点了，可是答案到底是什么我还是不确定。

无奈，我只能咬着牙连算带蒙，好歹也没交了白卷。

全部考完后，我心里就开始了紧张。

头一遭，我是认认真真地做完卷子。

我会考得怎么样？会进步，还是继续倒数？

历史老师知道我的成绩会不会失望？邱婷和江书华一定又要嘲笑我了吧？

所有的念头搅和在一起把我的脑袋塞得快要胀开，我什么也学不进去，只是像等待审判一样地等待着成绩。

很快，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我看着正在发卷子的邱婷，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发到我的时候，邱婷看了看卷子，眉头皱得死紧。

她上下扫视着，足足看了十几秒，似乎是不敢相信。

过了一会，她从我身边路过，把一张卷子甩在了我桌上。

我生平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紧张，闭着眼睛拿起卷子，半天才敢睁开。

一个巨大的红色数字映入了我的眼睛。

历史，92。

我简直惊呆了，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没有当过学渣的人很难理解这种心情，我一直以来的分数都是个位数，超过十位数都是运气好。

这次我居然考了92？！

9开头？！

这是我乔如的成绩吗？

我忍不住傻笑起来，把卷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扣了的那几分是我没见过的题目，毕竟我基础太差了，之前的内容还没学完。

就在我心花怒放的时候，历史老师进来了。

全班顿时安静下来，他走到讲台上轻咳了一声，也没废话，直接就拿出了卷子。

「这次的题目比较难，不过我们同学考得都还不错，这是我没想到的。」

「这次……」他拿起一张名单道，「90以上的同学有三个，邱婷99，江书华98。」

然后历史老师就笑了：「还有乔如同学。」

我的心瞬间怦怦跳了起来。

「乔如同学最近一段时间学习非常用功，也是很聪明啊，这么快进步就这么大！」

「乔如同学92分，不能骄傲，还要继续努力，下次争取考一百！」

全班哗然！

所有的同学都惊异地朝我这边看过来，小声地议论。

我看到江书华的眼神很复杂，而邱婷面色铁青。

刹那间，我的嘴角就不受我控制一般的咧开了。

难以形容那种喜悦，那是一种成就感，我的人生价值在这一刻似乎都等到了升华！

一瞬间，我就从班里人人看不起的混子变成了佼佼者！

虽然只有这一门，但是起码说明我的努力见到成效了！

怪不得大家都要好好学习，原来学习好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骄傲、自得、满足混杂在一起，足以让人飘飘然！

我忘了这节课我是怎么上完的，下课的时候，几个女生围过去坐在了邱婷身边说话。

一般来说学霸都有种天然的威严，身边都有几个跟班。

她们似乎是要故意恶心我，说话的音量都放大了。

「有些人学习不好脑子也不好用，作弊也不做得靠谱点，九十多，谁信啊？」

「就是，有什么用，自欺欺人罢了。」

「邱婷，还是你厉害，又是99，你也太牛了！怎么学的啊？」

邱婷表情好看了一些，微笑道：

「才99，因为粗心扣了一分真不该，你们知道我的，我回家从来不学习。」

「别人的事和我们没关系，小聪明耍得了一时耍不了一世，我倒觉得挺可怜的，感情和学业都一事无成啊，呵呵。」

她抿着嘴微笑，身边的人也都跟着嘲讽起来。

我攥紧了手里的卷子，只觉得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一股怒火直冲心头，我感觉觉脑子里的弦「嘣」一声被烧断了。

我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邱婷面前。

我的表情应该很难看，邱婷被我吓了一跳，随即拧眉道：

「乔如，你干吗，要打人啊？」

「你们这些混子学习不怎么样，找事倒是一个顶俩。」

我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道：

「邱婷，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第二遍！」她轻蔑地看着我。

「谁心虚谁对号入座，乔如，有时候我还真是同情你，为了吸引注意力也只能想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了吧。」

她的话好像一把钢刀直插进我心里，我被气得眼前，正要说话肩膀却被猛地推了一下。

我一个没站稳撞到身后的桌角上，腰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抬头一看，是江书华。

他正搂着邱婷，满脸都是不赞同地看着我。

「乔如，你要干吗？邱婷和你不是一路人，别拿你混混的那套出来！」

我简直要气疯了，大声喊道：「她污蔑我作弊，你没听到吗？！」

江书华面色有些复杂。

「乔如，耍小聪明是没用的，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别自作聪明了。」

那一瞬间，一股邪火几乎把我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拿刀砍死眼前这对狗男女。

学习好就了不起吗，学习好就可以看不起别人，给人扣屎盆子吗？！

那句话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脱口而出。

「你牛逼什么？！

「这次期末，我肯定超过你！」

……

全班安静了一瞬，然后哄堂大笑。

尤其是邱婷身边围着的几个人简直笑得前仰后合。

「乔如，你吹牛逼也现实一点好不好？邱婷是年级第一，你超过她？！」

「吹牛不上税呗！说梦话吧，哈哈哈哈哈！」

……

就连邱婷也乐了。

「行，乔如，你要能超过我，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你要是不行，就在学校门口大喊三句：我乔如就是狗屁不是！你敢吗？！」

我被她眼里的自信和不屑激得头脑发热。

「行！要是我超过你，你就在学校门口给我鞠躬道歉，承认你不如我！」

「随便你！」

她斜眼睨我：「自取其辱，简直可笑！」

我讥讽道：「不用你在这装逼，别到时候后悔就行！」

说着我就拿着包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