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杨佳巍就偷溜去了后花园。

一般这时程锦会来花园透口气，杨佳巍想来找她的，却没见着她人。

他往程锦最喜欢的那个凉亭走去，没看见程锦，但看到了程成。

程成此时在沏茶，姿态娴熟而优雅。

放在平时，杨佳巍是很乐意欣赏这种中式古典韵味的，可惜面前这人是程成。

月光在程成身上蒙上一层银辉，这让他看起来像大山般平和包容又不可侵犯。

杨佳巍一直知道程成很好看，甚至可以说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但他第一次见这样的程成。

疏离，冷漠又目空一切。

虽然他明白程成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但这是程成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这一面，他感到陌生的同时又生出了一种仿若飞蛾扑火般的感觉，这样的程成很招人。

杨佳巍笑着接过了那杯茶。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该像现在这样仅仅如此。

—————杨佳巍抬眼对上程成的视线，“绣绣姐呢？”

“她回房间了，马上来。”

—————夜凉如水，茶香氤氲。

程锦确实“马上”就来了。

“姐，茶凉了。”

“闭嘴。”

程锦瞥见了杨佳巍。

“小羊，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那个画家出价多少。”

杨佳巍从看到盛怀南和程锦说悄悄话开始，他就一直在好奇盛怀南那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一看盛怀南那“火辣辣”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喜欢程锦了。

不拿到盛怀南这第一手消息他心里不舒服。

“他没要钱，但是他想让我做他的模特。”

程锦打小就生得好看，不知是多少人的梦中女神。

“啊？

他居然会请人做模特？！”

杨佳巍一副惊讶到不行的样子，声调都拔高了不少。

很快杨佳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圆场，“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很惊讶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居然会找模特。

他之前从来不画有人样的人。”

有人样的也多是死人。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绣绣姐呢，真可恶，被他抢先了。”

杨佳巍小声嘀咕。

杨佳巍觉得就这么放过这个背刺盛怀南的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他又补了一句“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绣绣姐呢，不过绣绣姐就是讨人喜欢啊。”

他笑的纯良无辜，实则句里句外都透露出一种盛怀南“不怀好意”的意味。

谁会无缘无故去喜欢一个人呢？

程锦听出了杨佳巍话中的深意，但谁不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对方的呢？

人的本性是趋利的。

所以程锦对于这番话也只是笑了笑。

—————盛宴落幕时，长安十万里长街都亮起了华灯，一片繁华。

众人攘利而来，熙熙然离去。

—————程锦倚靠在三楼露台上。

这一片环境好，没什么高楼大厦，此时能清楚的看到满天星斗。

她点了一支女士香烟，香烟的橙黄微光忽明忽暗。

“姐”，程成一走近就迎来一股尼古丁混杂着玫瑰的味道。

很涩，又带了点玫瑰的香甜。

程成走到程锦旁边，“那个画家就是盛家独子吧。”

“嗯”。

“他看起来可不像一个病秧子。”

程锦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说不定是这里有问题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她眉眼被遮掩在朦朦胧胧的烟雾里，长发如瀑倾落。

程成长吁一口气，问她：“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没抽多久，半年前吧。”

程锦吐出一口烟，“说吧，你跟杨佳巍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会处理好的。”

程成又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锦嗤笑，“我还不了解你吗？

你看杨佳巍那眼神黏黏腻腻的，恶心死了。”

程成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这是事实。

“那…半年前的事你怎么看？”

程成不想揭开伤疤，但他又太想知道答案了。

程锦没立即开口，哪怕她心里藏着许多事。

繁星闪烁，夜色漫漫，程锦不知道自己何时能走到尽头，这个黑夜似乎有点太漫长了。

她停顿了一下，“我会查清楚的。”

“忘了跟你说了，我在国外时发现了一个张晋仲名下的账户，原本我以为这是个用来洗钱的空账户，但就在前几年，这个账户开始频繁地给珧乡打钱。

我拜托小枭帮我查了一下，张晋仲曾经在那里读过书，但我没查到它的汇款去向。”

程成将他查到的资料发给了程锦。

—————珧乡。

或许程成没什么印象了，但程锦还记得很清楚。

那年他们一家在张晋仲的建议下去了珧（yao第二声)乡旅游，也就是那次意外后，父母开始重用张晋仲。

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

老爷子突然就病倒了。

而他们那个傻逼二叔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老爷子不行了，急急忙忙来逼宫。

结果可想而知。

也有这件事的原因，张晋仲开始接手程家一些核心业务。

不过他有一件事做错了。

巨大的成就感让他忘了程家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若是世家大族这么好糊弄，那绝计是坐不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张晋仲能骗过他们父母那种无忧无虑的少爷小姐，但骗不过老爷子。

对权利的渴望和莫名其妙的自信让他选择铤而走险，于是发生了一场意外。

老爷子的确是一代风云人物，但他绝不是一位好丈夫，也绝不是一位好父亲。

他的子女叛逆的叛逆，不叛逆的又没什么出息，到头来，连人都留不住。

当年那个意外发生后不久，张晋仲就跑了，他很聪明，也很会躲。

—————程锦垂下眼把烟掐灭了。

那一点微弱的光骤然熄灭。

“不早了，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