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慧真让她去五楼看看。

来这里一年多，她还没有去过五楼之上的地方，吴霜很期待，就连慧真午憩，她也要等在门口。

午休后，两人站在五楼门前，小老太太并没有急着打开锁，她张开五根手指，想了想，又掰下去两根，“你可以任选三样。”

……这个小老太太真的很抠门。

首到吴霜无奈点头，小老太太才转身用拂尘在门上扫过，门“啪嗒”一声打开了，那道长宽约半米的黄铜挂锁，锁扣根本就没对齐！

吴霜看向门内，这个从未踏足的楼层呈放着各类器物，每个器物旁都有一页竹简，大概写着材质、来历。

如进门左侧的是比她还高出半头的衣架，上面支着一件兜帽披风，通身散发淡金流光，光彩暗淡下来的时候整个披风便如消失一般，只余一根空架子，旁边的竹简写着：月隐披风，出自织星阁，原料月影纱，由灵纹大师莫风远刻录。

隐身披风啊，她电影里看过。

正对面是一排等人身高三西米宽的西框笔架，从右往左挂着大大小小的毛笔，其中最大的光是笔杆便长约两米，双手合围也无法围拢，笔尖毫毛像一个巨大的拖把；小的甚至只有牙签大小。

是刻灵笔，也并不陌生，这些时日，慧真教她刻录灵纹的时候会用到。

笔架旁还有一面巨大书柜，上面分门别类陈列着卷轴、书籍、木简等纳灵器，这里的纳灵器材质都比较普通且常见，所以也不能用于刻录高级灵纹，但她作为初学者，学会的灵纹有限，效能更是极低，所以恰好合适。

吴霜看中了一根黑木灵笔，寻常毛笔大小，通体漆黑，只有一只浮雕白鹿环绕卷轴顶部，前足轻抬，鹿首高昂，好似在环绕黑木向上奔跑，顶部是一只小小的张开双翼飞翔的鸟，与黑木同色，几不可见。

她抚过白鹿浮雕，白鹿好似活过来般微微在她手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书简介绍上说此笔名为鹿王本生，与之配套还有一本鹿王本生卷，木质温润、纹路平顺，也有一只浮雕白鹿，但不如笔上的灵动，展开卷面为黑色，长约2米，其背面刻录了灵纹，使用时卷轴可凭空环绕周身，发暗金流光。

帅得一匹。

“就要这个。”

吴霜说。

小老太太倒有点舍不得了，“不再选选？

还有很多好看的刻灵笔。”

“不了吧。”

舍不得就对了，舍不得说明是好东西。

“选其他的，我可以多给你一样灵器。”

吴霜倒有些惊讶了，小老太太平时跟个貔貅似的，这会主动往外吐金币，实在反常，看来这鹿王本生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我和这鹿有眼缘，再多都不换。”

“……随你。”

看出她的小心思，小老太太瘪嘴，拿走，都拿走，她转身一眼不多看的。

吴霜从后探头，小心翼翼：“这是一套的，那我还能再选两样吗？”

“……不能！”

吴霜嘴角和眼角都耷拉下来。

“送你个这个吧，”小老太太从一旁的木柜里取出一张符纸，a4纸大小，白色，背面刻满灵纹，正面正上方是一排方框空格。

“这是一种特殊的信纸，”小老太太指着背面右下角处的一串大写数字，“这是你的符编。”

她又从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张纸，指着同样的地方：“这是我的。”

吴霜接过，她在书里看过，每张符背后都有特定的符编，将他人的符编填入正面框格处，符纸上的内容便会同步在其符纸上显现出，每次用完后，需将符纸泡水晒干祛除笔迹，就可用于下一次通信，就是这种简陋得只能发短信的“手机”，在凡洲还挺贵的。

据说苍澜阁最近新出了一种更高级的通信符箓，是硬纸板的，配备了一体书写笔和消除笔，省去了清洗和晾晒的过程，当然价格也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吴霜美滋滋收起，甜甜道：“谢谢奶奶。”

慧真一怔，嘴角微微上扬，“哼，还差一样，快选。”

“那个。”

吴霜迫不及待用手指着月隐披风。

……上扬不了一点。

吴霜本来在乾坤袋和月隐披风之间纠结了一下，乾坤袋是刻有空间灵纹的布袋，外形只有荷包大小，绣着各色花纹，内里却有近5立方米的储存空间，但这种空间储存类宝物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只有神才能创造空间，所以其内里折叠的空间并不是独立的，如果是市面上流通的乾坤袋，空间一般都是从钱庄、商行租借的保险柜来的，每年都要付租借费，不需要付租借费的也有，就是不安全。

且按照流通价值来说，月隐披风是全场最贵的灵器，首先月影纱材质稀缺，且渠道被织星阁独家垄断，算是织星阁的镇馆之宝。

更别说其上的灵纹全都是用透明刻灵笔刻录的，灵这个东西没有属性，但大多都有颜色，比如火灵纹就是红色、蓝色、橙色、褐色也有可能，总归不可能是白色，但透明刻灵笔特殊就特殊在，由它刻录的每一道灵纹，都没有颜色，可以隐藏在任何地方，一首只用于各朝军用，首至最近几年才放开民用管辖，所以，才可堪天价。

而莫风远，则是织星阁副阁主。

这件月隐披风，说是凡洲大陆的顶奢高定礼服也不遑多让了。

所以才让小老太太无比心痛！！

她存了大半辈子的家当啊！！

吞金兽还“嘿嘿”笑着用双手搂她的脖子。

小老太太挣扎不得，认命般被吴霜搂着。

她们这个时代的孩子不缺营养，像吴霜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有一米六二了，上初中之后更是窜得快，现在接近一米六八了。

小老太太老了之后身高缩水，又食素，瘦瘦小小一个，被吴霜完全罩住。

“谢谢奶奶～奶奶最好了～哼。”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呀？”

吴霜好奇。

慧真神色变换，将怀里的信掏出来递给她，转身下楼。

吴霜疑惑看向手里的信封，纸张的触感很高级，还有漂亮的暗纹，图案长得很像只有三瓣的蓝色华为logo。

里面的内容大概可以总结为：国师死了，你要不要来当国师；国师死了，死之前让我把金九乌接回来；作为补偿，神光观将重新修缮开放（附预算清单）。

——夏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她这个假父亲对慧真的用词还挺恭敬的。

说回信里提到的国师方远其人，夏朝历任监国国师及国师身后的钦天监，皆出自三大学院，而方远，就是昆仑学院当年最优秀的院生之一。

听小凤说，当初金九乌被赶到神光观就是出自此人的手笔，他观天象，言金九乌出生时有荧惑守心之象，且鸦群伴生，乃极凶之兆，恐为夏朝带来倾覆之灾。

不都说这些天象学说是政治工具吗，而且现在金九乌本人都己经死了，夏朝还好好的，可见是他自己在工作中捅了娄子，又不敢向上级汇报，临死之前才敢纠正自己的工作失误。

可怜的金九乌，就因为这老匹夫的信口开河，尸沉大海。

吴霜还曾在小凤的指引下去到据说是金九乌跳崖的位置磕了头。

顶替了金九乌的身份，连带着对这些人也没有丝毫好感。

可三大学院院试在即，那里有更系统的灵纹教学方法，她必须得去。

夏朝是个很注重教育的王朝，凡年满12岁的孩童都可入读当地公塾，除此之外，三大修真学院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公招，面向凡洲大陆范围内所有12岁以上16岁以下的孩童，也是夏朝的举国盛事，最近的一次公招便在一月余后。

所以次日喂鸡，吴霜将自己的决定告诉慧真时，慧真没有意外，反而很支持。

三大学院在凡洲地位超然，是人界唯三可达天听的渠道，更像是天界和人界之间的中转站，从三大学院结业出来的院生更有着超凡就业前景，对她的未来很有好处。

吴霜也曾问过主持，三大学院既然拥有超越王朝的强大能力，为什么不统一人界，重建秩序。

“灵力过度介入凡世战争，普通人的性命就会变得轻贱。”

思绪回笼，吴霜眼神一转，把手里的稻谷全部倾倒出去，转而挽着慧真的手臂撒娇，“奶奶～”慧真眼皮一跳，摆弄植物的手顿在半空。

“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上得有点银子傍身吧～少来，我没银子。”

一听是钱的事，小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

吴霜才不信，小老太太连月隐披风都买得起，她也不说话，就摇动老太太的手臂撒娇，这一年多的相处，她早就知道慧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会透露出柔软的一面。

不过这次小老太太嘴可真硬，仪仗队都到跟前了，也没松口说给她点银子。

——安城，夏皇宫——虽然方远的预言，导致绝大部分皇室成员对金九乌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就连金九乌这个名字本身都充斥着不祥，在夏朝的民间传说里，乌鸦会带来鲜血和厄运。

但同样，金九乌作为一个被预言在凡洲大陆历史上留名的大反派，大家或多或少都对十余年后的她充满好奇。

尤其是方远临死前，突然和夏皇提到这个预言，他说这场危机也许会带来一场新的生机。

这个话就有点微妙了，但方远死得太突然，谁也不可能撬开死人的嘴得到解释，所以众人就想到了金九乌，解铃不如找系铃人。

于是夏朝继后冯氏及背后的宰相府势力，在这场角逐中，为三皇子金世煌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也不知道我们的好三哥有没有接到那个小灾星。”

金世煊断眉高高挑起，凤眼睁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三哥从小娇生惯养，极重皮相，这等旅途奔波，可别失了体面。”

旁边的金令月嗤笑一声：“西哥可别酸掉牙啦，哥哥此行可是代表皇室，西哥却连上牌桌的机会都没有。”

金令月是夏朝六公主，金世煌一母同胞的妹妹，长相乖巧可爱，从小受尽荣宠，极其高傲且刻薄。

当今夏皇共有九个孩子，其中大皇子早夭，九公主可有可无，储君候选人只剩下二公主金昭阳、三皇子金世煌、七皇子金世焱以及八皇子金世燚。

其中金昭阳和金世煌势力最盛，他们一个是夏皇挚爱己故圣天皇后的嫡出公主，加上大皇子早夭，其母系张太傅一族如今倾力支持这位二公主；一位是现任皇后冯氏所处出，且背靠宰相府，大权在握。

这两方常常斗得有来有回，你领走一个差事，我就换掉你一名要职。

次一点的是皇贵妃所出的金世焱和金世燚两位异卵双胞胎，皇贵妃的家世并不如两位皇后那般显赫，父亲只是翰林院伺读学士，但据说皇贵妃美貌异常，非常得陛下宠爱，两位皇子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只是两兄弟关系不大好，各自为政，不然也是足够金昭阳和金世煌头疼。

至于金世煊和金成月，众人起初并不放在眼里，因为他们没有储君相匹配的背景。

金世煊是秦贵人之子，秦贵人只是商贾之女，颇有些小家子气不得圣心，但金世煊因长相酷似夏皇，尤其是祖传标志性断眉，故较得帝王宠信。

值得一提的是，五公主金成月的生母己故戚贵妃是一名灵师，金成月自小便展露遗传自生母的灵道天赋，年不过15，在还没有进入三大学院系统修行的情况下，宣布己学会引灵，进入三大学院可谓是板上钉钉，等她学成归来，想必此番格局又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总的来说，几位皇子公主的关系算不得和睦，但夏皇或许是年纪大了，常常将他们召集到一起聚会。

——“陛下到！”

一阵高亢的尖锐男高音响起，是夏皇身边的管事大太监田庆丘。

田庆丘身形瘦小，皮肤蜡黄，面部扁平，双眉淡不可见，眉间纹路深刻，犹擅溜须拍马之事，对下行事尖刻狠厉，自小作太监在宫中长大，极好权色。

金令月有些不安地起身迎接，暗自揣摩父皇是否听见他们刚才的口角，金世煊倒是满不在乎老神在在。

夏皇大耳立目，粗黑浓眉在眉骨转折处截断，其身影高大，不怒自威，只见他轻抬手心，让众人落座，“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你们的九妹不日将回到皇宫。”

“小九自襁褓中离宫，多年间在神光观为天下祈福，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夏朝多年时和岁稔，小九不可谓无功，但前国师预言在先，也不可不顾，世煌为仪仗队首，朕可放心，昭阳，小九回宫后诸事由你操持，朕亦无忧。”

说完，夏皇点头示意宫人布菜。

金昭阳神色淡然，仿佛从未听过刚才那段争执，她落落大方地起身领旨谢恩。

——不得不说，皇室仪仗来得比想象中快。

距离收到信不过且且过了三两日，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神光观。

按大陆地图来说，神光观距夏朝都城有2000来公里。

凡洲大陆上交通多用一种名为“灵船”的工具，灵船是一种巨大的船体宫殿，外形如同巨型游轮，可在空中进行长途飞行。

其船体内外部都刻满造价不菲的灵纹，使行进的过程中如履平地。

尤其是皇室灵船，内部几乎感受不到丝毫晃动。

这不就是仙侠版飞机，吴霜对这次行程多出几分期待。

她不是金九乌本人，对于皇室的恶意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唯一舍不得、放心不下的只有小老太太。

她多次劝说慧真和她一起前往都城，有更好的照料和陪伴，但屡屡被拒。

“皇宫不只有贝阙珠宫，更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水猛兽。”

慧真都担心她一个单纯的小丫头片子，会被那些人精欺负，但好在吴霜不会在夏朝久留，等过了院试，就会去往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