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雷雨刚过,阴阴沉沉的笼罩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
“把那贱人拖上来。”九五至尊端坐皇位,碎玉金帘也压不住眉间的戾气。
薛玉初被侍卫拖上来,蓬头垢面,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一滩死水,在看向皇帝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陆淮安在这样的目光中笑了,他甚至有几分享受,只有让她恨,让她痛苦,她才会专心专意只看自己。
“顾寒落,你看看这人是谁。”
殿上放着一个和堂皇气势毫不相干的木架,木架上鲜血淋漓,架着一个已不成人样的男人,他缓缓抬起头,右眼被剜去留下一个黑洞,半身的血肉被凌迟割下,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在他左边守着三条恶犬,割下来的每一块肉都被争食干净。而右边还放着从战场上带下来的银甲,在血色中幽幽的泛着冷光。
陆淮安拽着薛玉初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那张倾国倾城貌已荡然无存,枯朽如老妪。
“啊……唔……”薛玉初想喊他,口里半条舌头只能发出不成语调的含糊音。
“卿卿。”顾寒落极力扯动唇角,这样的表情在只剩半面血肉的脸上算的上恐怖:“不哭。”
明黄色的五爪金龙在烛火映照下形态扭曲,新继位的皇帝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好好,安南将军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薛玉初被拖到顾寒落面前,陆淮安拽着她的头发,森冷怨毒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朕要你看着,顾寒落是怎么死的。”
温热的鲜血溅到薛玉初的脸上,她看着自己心爱的少年郎被人一刀刀扒着皮片着肉打断了一身傲骨,连灵魂都痛到战栗。
她痛彻心扉,奋力挣扎,却被陆淮安按得死死的,快意疯狂的大笑声传到她耳畔。
“远在万里的安南将军因为你一封信前来送死。薛玉初,你好大的本事啊。”
陆淮安死死拽着她,看着顾寒落被凌迟,他心里涌出无尽的快意,甚至抢了刽子手的刑具,重重挥下。
“好好,活下去。”至死,他的一双眸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渐渐黯淡。
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她的手背,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呆呆的停止了挣动。
她的少将军啊,没有马革裹尸葬于沙场,却被昏君凌迟处死。
薛玉初只觉呼吸艰难,连骨头缝里都压抑着疼。
陆淮安放开薛玉初畅快大笑,神情癫狂:“顾寒落死了,丞相府也没了,再也没有人能把你抢走了,以后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陆淮安肆无忌惮地宣告他的罪行:“你爹并未谋反,那些信物都是朕派人藏进去的。”
他蹲下来抚摸薛玉初的脸,柔嫩的肌肤光滑如牛乳,她越痛苦他越兴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都是因为你,玉初。若不是你的那颗糖,我也不会对你起了贪心,也不会想杀光所有阻拦我的人。记住,丞相府两百二十三口人都是因为你死的!”
“啪。”薛玉初猛地伸手,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血肉。
陆淮安陡然变脸,神色阴郁狂躁:“朕不杀你,朕要留着你慢慢玩。”
他狠狠地瞪向一旁的尸身:“朕要将顾寒落挫骨扬灰!来人将他拖进去烧了,骨灰拿去垫狗窝!”
大火吞噬了整个长昼宫,薛玉初的眼底,映满火光,她突然推开了陆淮安,义无反顾地冲进去。
火光下,薛玉初月白色衣裙翻飞像一朵奔向月亮的鸢尾花,身后,传来暴君疯狂的尖叫:“给朕回来!淑妃!薛玉初!”
烈火灼烧,浓烟滚滚,雕梁画栋的长昼宫开始坍塌,在无数尘埃扬起的瞬间,薛玉初看见了年少时鲜衣怒马眉挑烟霞的少将军……
上穷碧落下黄泉,顾寒落,我来陪你。
乾安五年,东京城。
小轩窗半掩着,清风吹散了室内的药味。薛玉初半倚在祖母肩旁,丫鬟端着碧羹粥慢慢地喂她。
帘幔被掀开,祖母身旁的王嬷嬷进来轻声说:“老夫人,二小姐带着人过来请安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青蝉翼屏风后转过几个人影。薛玉颜带着仆妇丫鬟们走进来。
她生的明艳,不过十五六岁,穿了件杏黄蝶纹彩秀外衫,月白织金锦花笼裙,浓浓的书卷味。
薛玉颜探着身子往老夫人身后瞧,见了薛玉初,眼角一跳,只见她脸上的余胖皆被消去,眉目绽开如初春嫩蕊隐隐有盛开之势。
薛玉颜想起母亲说的话,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床前,握住薛玉初的手,担忧道:“六妹妹,身子可好些?”
薛玉初微微抬眼,上辈子她与这位二姐姐关系不错,她寄人篱下许多时候都按二姐姐的想法行事。只是当初她看不出来薛玉颜居心叵测,还一味的感激她。
她这次来肯定不是请安这么简单。
果然,薛玉颜寒暄了两句就道:“六妹妹,以后同我一块住可好?我那院子空,有你来也好做个伴儿。”
上辈子就是这样哄骗自己过去,人前嘘寒问暖,人后伙同她那个没脑子的娘唱双簧,唬着她死心塌地,最后还插手她的姻缘。
距离她重生,已三日了。老天有眼,给她这个机会,这辈子,至亲之人、所欠之人,她统统要他们有个好结局!
唯独母亲,在她醒来前,就已经暴毙,大夫说是体虚……她眼神一暗,可她记得清楚,母亲死前,唇色呈现深紫色,完全不像是大夫所言。
“多谢二姐姐好意。”薛玉初看了眼轻轻捻动手里佛珠的老太太,笑道:“玉初已经答应和祖母一起住了。”
薛玉颜神色微滞,随即又道:“那怎么行?你大病初愈,怎么好劳烦祖母?她老人家喜欢清闲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这耍小孩子脾气。”
这番话说的漂亮,不仅讨好了祖母,还将她的拒绝归为小孩子不懂事,硬和她推距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扰老人家清梦。
薛玉初低着头往老夫人怀里躲,含羞带臊地说:“大姐姐,你快到相看的时候了。老有人来差媒婆来看你,我和你住,多羞人啊。”
薛玉颜神情一僵,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女儿家谈到姻缘总是羞怯的。
“我院子在最北面,住的都是女眷。初姐儿身子刚好也需要静养,住我那儿,磨磨性子也好。”老夫人一锤定音。
重生一世身边人汲汲营营,贪财图利,只有老夫人是真心为了薛家。薛玉初将老夫人的衣袖攥得更紧。
薛玉颜和嬷嬷对视一眼,彼此看出了眼底的深意,嬷嬷隐晦的摇头,她便不再提这事儿。
说笑了一阵,老太太也乏了,摆摆手让人退下。
又过了几日光景薛玉初身体恢复了一点,便搬去了老夫人的秋怡院,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
这日,东厨里炖了八珍人参汤,薛玉初顺便端了一盒去前厅书房。
刚踏进门,就见薛彦书手忙脚乱地藏起什么东西,动作间还打翻了笔冼砚台,墨水晕了一桌。
“爹爹。”薛玉初轻唤了一声。
薛彦书年约四旬生得儒雅端方,与玉娘是青梅竹马,夫妻情深。
自她走后,薛彦书消沉多日,双眼熬出了红血丝,一向干净俊朗的面容也生了胡茬。
“初姐儿怎么来了?”薛彦书笑容有些僵硬,往前踏了一步,想接着她,身体有意无意遮挡着她的视线。
薛玉初将食盒放在书案上,往里推了推:“爹爹,我来给您送汤。”
面对这么可爱的女儿,薛彦书神色稍缓,打开食盒将参汤拿出来,慢慢品尝。
上辈子她与父亲并不交心,自母亲仙去后。父亲消沉过一段时间,对诸事不问,她总觉得父亲不爱自己。又听薛玉颜的挑拨,与父亲的嫌隙越来越大。
如今再见父亲,她已懂得与所爱之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对父亲更多一份敬重。
“初儿,在想什么?”薛彦书见她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站在光影处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便出言询问。
薛玉初恍然回神,笑着倚靠他的臂膀上,拉着他的袖摆把玩:“没什么,初儿在想今日晚膳东厨房会做些什么?”
“你啊!”薛彦书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小馋猫,回去陪你祖母吧,等忙完这阵就带你出府玩。”
“谢谢爹爹!”薛玉初点头应下。
出了书房绕过九曲回廊,刚踏足西府花园,薛玉初就被人叫住。
薛玉颜穿了件淡粉色蝶纹上衫,月白百褶如意裙,梳着双寰流苏髻,举手投足都有股大家闺秀的典雅。
瞧见她手里提着食盒,身旁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但嘴上却说着:“三妹妹,怎么自个儿去拿吃食啊?”
她忧虑地叹口气,学着母亲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数落:
“出行也没个丫鬟跟着,你真是越发不知照顾自己了。祖母身体不好,虽说让你住那儿,可你心里也得有点数,不能给祖母添麻烦!”
她等着薛玉初像以往一样对她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再说一句听到耳朵都起茧的话:“都听大姐姐的”。
薛玉初的面色有些苍白,一双黑漆漆的像葡萄一样水灵的眼睛默然注视着她。
不同于以往的木讷柔顺,这双眼透着说不出来的冷意和凌肃。
“我是来给爹爹送八珍参汤的,这是府里独一份,要小心着点。我不放心他人才自己偷偷跑过来的。”
薛玉初抬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双眼迎着阳光熠熠生辉,脖子上挂着的金镶玉长命锁泛着莹润的光泽。
那光泽一闪而过,却着实晃了薛玉颜的眼睛。她细细打量薛玉初,发现母亲当日所言非虚,薛玉初出落的越发温婉明丽。
她着了一身淡粉色凤尾裙,外披白色纱衣,薄施粉黛,如玉般娇嫩的肌肤泛着健康的红润。
薛玉颜心中生气一股无名火,神色有几分扭曲,道:“一点参汤当个宝贝,小家子气。”她挥挥帕子似在打发什么脏东西,“你走吧。”
薛玉初点头笑笑,转身离开。
薛玉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怨怼。春光下薛玉初头上的金镶玉步摇轻微摇晃,一下一下似细针扎进了薛玉颜的心。
重生来头一次看薛玉颜吃瘪,她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饭。
“初姐儿今日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老太太给她夹了个茶香鸡腿,看她吃得香,自己比平日都多吃了小半碗。
“我今日去见爹爹了,他答应我等过了这阵就带我出府玩。”她眼睛弯弯,满脸幸福。
老太太一愣,也笑了,脑中细细思索,片刻后,道:“你父亲在朝为官,闲了带你出去逛逛,自是极好。但他休沐不易,这几日又消瘦了许多,你别太闹他。实在没人玩,去找赵姨娘也行。”
“初儿知晓。”薛玉初扒饭的动作一顿,话说,醒来这几日,她还从未见过赵姨娘“祖母,我这几日怎么没见姨娘来请安?”
“前些日子还来过”老太太靠回太师椅,手肘支着头慢慢揉着太阳穴:“你娘病重那几天她都在床前侍疾,月娘去了,她心里许是不好受,这段时间都闭门未出。”
薛玉初绕到老太太身后替她揉按,掩住眼底的惊诧,这倒是稀奇,她可从未听娘亲说过赵姨娘有这般好心,莫非她是想在老夫人面前搏个名头,日后想转正?
想清楚内中缘故,薛玉初敛眉低语,试探老夫人口风:“姨娘如此谦恭孝敬,祖母就没给她个什么赏?父亲正值壮年,后面续弦之事……”
老夫人摇摇头,道:“你母亲未出丧期,这事儿还早。”
既不是为了正妻之位,何故如此惺惺作态?
“祖母,明儿让赵姨娘来请安吧,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总待在院子里,越发容易伤怀。”
老夫人点点头,她转头对旁伺的王嬷嬷说:“待会去赵姨娘院子里通知一声,明儿请她来坐坐。”
王嬷嬷福了福身,领过库房钥匙下去。
薛玉初的小楼在老夫人院子的最东面,她吃完饭,同老夫人说了一声,刚进屋就见黄杏和几个家下人清点着箱子行李。
黄杏扶着她坐到榻上,端来每日晚间服用的枫露茶,道:“相爷把之前夫人用过的物件拿了一部分过来,给姐儿装点家用。您看哪些是您喜欢的,我让人摆出来。”
薛玉初扫了眼满大堂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目光落在了一个金丝镂空雕花双兕兽纹香炉上,她指着香炉道:“把那个香炉拿过来我看看。”
碧桃俯身捧起香炉却觉得重量不对,揭开盖子一看里面还有半炉子灰烬,她暗骂一声,惫懒货,连这点小事都偷懒。
薛玉初听见她的暗骂声,撑着身子探看:“怎么了?”
碧桃捧着香炉回来,语带抱怨:“前院那些婆子愈发不顶事了,您看。”
她揭了香炉盖子往前送,薛玉初一眼就看出这香灰不对劲。
灰白色的香灰里,掺杂着细小的黑色颗粒物。
她冷着脸将这些黑色的小块挑拣出来用手帕包好,暗自思忖:
母亲用的瑞龙脑安神香烧过后灰质成灰白粉末状,跟这香料全无关系,有人在香炉里做过手脚!
她凑近轻嗅,已闻不到香味,但她脑海里突然闪过老夫人说的话。母亲临终前,赵姨娘衣带不解的侍奉。
想了片刻,她在黄杏耳边低语几句。黄杏郑重的点头,捏着那方手帕悄悄出去。
一夜无话,星月无光。第二日春和景明,惠风和畅。
薛玉初正捧着长命岁纹白瓷敞口碗喝燕窝粥,外头的丫鬟来报:“姑娘,大房的年哥儿请您过去娇兰轩叙话。”
“嗯?”年哥哥是个讲道理有谋略的人,和他母亲妹妹全然不同,喊她,有什么事儿?
一时摸不准薛长年是什么来路,薛玉初索性整了整衣襟,掀开翡翠珠帘去老太太房里请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进去时赵姨娘请完安正要回去。
老太太坐在上首梨木藤椅上,赵姨娘站在茜纱窗下。恰在此时,起了一阵风,吹动了赵姨娘的裙摆,薛玉初闻到一股熟悉的安神香味。
那是母亲特意托人从西域买的安神香,整个相府只有母亲房里才会有。
“姨娘,你身上熏了什么香?真好闻。”她猝然开口。
赵姨娘似是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结结巴巴道:“没什么,就是个普通的,配不上初姐儿的身份。”
薛玉初对她露出一个笑容,两颊的酒窝深陷,像盛了蜜糖一般。
明显有问题,若是问心无愧她撒这个谎干什么?母亲床畔侍疾染上香味无可厚非,她却极力想撇清,里面必然有猫腻。
老太太扫了赵姨娘一眼,往后摆摆手,身边的王嬷嬷转眼就退出去了。
对于老太太这种在后宅里浸淫了几十年的人,只要有一点提示就够了。
薛玉初垂下眼,将茶水递到唇边,轻抿一口:“祖母,刚才年哥儿托口信说,让我去前厅,祖母可知是为何事?”
老太太早起服了几丸养生药,这会儿精神足,笑道:“也无大事,说是镇北将军的长子回来了,就住在我们隔壁。你大伯想让你年哥哥和他多亲近点,日后也好做谋算,就请他来府里玩闹一番。”
薛玉初闻言心如擂鼓,顾寒落回来了?他提前回来了!心里像落了一团火她四肢百骸都发烫,那些心酸、悲苦、思念还有欢喜喷涌而出,她再也忍不住,辞别祖母,往娇兰轩赶去。
转过画廊就见娇兰轩内四五个少年嘴里叫囔着,惊飞了晨起的雀儿。
“唉,我六妹妹来了,你们今天都得输。”薛长年穿着月白长衫手里拿着碧海潮生折扇,见了薛玉初遥遥地招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十里画廊上缓缓走过来一位少女,她今日十分应景的穿了身粉色挑丝缎绣云雁裙,在春日里像簇迎着暖阳盛放的桃花。
“噗!哈哈哈哈!”李云逸大笑着调侃:“你让个女子来和我们比射箭?”
薛长年被他爹耳提面命再三嘱咐,要把人拉拢来,至少不交恶。
他近水楼台先得月,组了个局把人先邀到家里来哄着。
但他没想到叫来的几个人都不顶用,没一个能射中靶心的。
眼看着小将军兴致缺缺,他突然想到家里有个六妹妹自幼爱投壶射箭,准头好得很,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派人去请来。
薛玉初慢慢走过来,离得近了,那些人脸上的戏弄慢慢转为惊叹。
素手皓腕,脸上略施粉黛,肌肤欺霜赛雪,一双弯弯如新月的黛眉配上灿若星辰的眼眸,唇边还有两个小酒窝,顿时醉倒了一片少男。
有几个红着脸连忙整理衣冠,李云逸想到刚刚自己的调笑促狭不已。
薛玉初一眼,就望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同于其他人惊艳赞叹的目光,他的眼神沉凝如深潭,清冷又矜傲。像露珠结晶在雪松针叶上折射清晨的第一道光。
玄色云纹锦衣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腰身,手里懒散的把玩着一支羽箭。
顾寒落,顾寒落。
前世种种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和再次相见的狂喜之情交缠在一起,她一时红了眼眶。
顾寒落见这少女从看到自己起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有点疑惑,从记忆里排查了一圈儿,却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难道……是怕他?
“六妹妹,这是镇北将军的长子,顾寒落小将军。”薛长年笑眯眯的介绍,“小将军,这是我六妹妹,丞相家的独女。”
说话间薛玉初已缓过了初见时的激荡,她微微欠身行过一礼,薛长年在她耳边轻语:“六妹妹,他身份尊贵,劳烦你哄一哄。”
薛玉初粲然一笑:“年哥哥是在和他们比什么?”
“射箭。”
眉尖微微一挑,她突然出手抄过桌子上的弓箭,足尖旋转,襦裙开出了花。只听“嗖”地一声,箭羽破空正中草靶红心。
“好!”薛长年用力鼓掌,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去看他,侧头,微微扬了扬唇:“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