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书心绪难安,走到家门口后,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张氏见晏书回来了,说了句:“这么快?你弟弟也下学回来了,洗手吃饭吧。”晏书定了定神,洗了手,帮着张氏摆起了碗筷来。现在己是初冬,家里吃来吃去就是菘菜、萝卜、咸菜这些。今日张氏做了咸菜炖豆腐、烧萝卜、还有一个鸡蛋羹。因还未过百日,按规矩都要茹素守孝,只是弟弟书杰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按礼是可以吃少许荤腥的,于是就蒸了个鸡蛋羹单给他吃。书杰见只有自己有蛋羹吃,有些心疼母亲和姐姐:“母亲、姐姐,这鸡蛋羹你们也吃点吧,我看你们近期气色都不如以往了。”张氏道:“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你多吃些。这不是还有豆腐吗,味道也不错的。”书杰扒了两口饭,对晏书道:“姐姐,今日夫子表扬我了,说我最近功课大有长进,再过二十来天就是年考了,我争取考个好名次回来。”晏书勉强笑道:“那就太好了,今年考前十,明年考前三,过几年考秀才。”书杰忙不迭的点头,“考秀才。”好不容易吃完饭,晏书帮着张氏将碗筷收拾了。待回到屋后,晏书躺在床上心绪难平。自古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认真说起来,晏书也没有怎么和那郑秀才相处过,印象中那郑秀才不过是个长得还算周正的年轻人罢了。想当初父亲在世的时候,郑家那个亲热劲。现在父亲一去世就有了其他的想法,隐藏的太深了。可是两家都己经到了“下定”这一步了,难道郑家还想悔婚不成?怪不得上次那王媒婆过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又问母亲家里准备给多少陪嫁?不过是在权衡比较罢了。可晏书又想,那郑秀才是经过父亲认可的,可见人品应该是过关的,或许这不过是他家里人的想法罢了。可若那郑家真的是那嫌贫爱富之人,要来退亲可如何是好?这一家孤儿寡母的如何抗衡?江家的清誉又该如何保全?晏书心烦不己,索性不想了,坐起身来,开始研磨抄起书来。这抄书的活计,是晏书前几日去书铺子揽来的。说来自古这读书都是件耗费银钱的事,每印一套书籍从排版到制版到刊印到装订,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因此那书卖的都贵的很,而且数量有限。有些书铺子就专门让人帮着抄书去卖,那成本就要少许多,最重要的就是补货方便。晏书写的一手好楷书,她抄的书卖的总是比别人快,掌柜的也很满意。抄一本书能挣个几十文钱,一个月抄个西五本,家里的菜钱和冬日里的木炭钱就挣到了。过了几日那王媒婆又来了,这次来意很是明显:“张娘子,上次和您说的嫁妆的事情,您家里可商量好了?”张氏道:“王媒婆,按咱们当地的规矩男方出多少聘礼,女方折半陪嫁妆;当然了,我家也是那懂理的,会拿出一部分聘礼给带回去。只是这郑家的聘礼单子?”王媒婆赔笑道:“张娘子,我也不和您兜圈子了。那郑秀才现在也算是咱县里有头脸的人物了,江老爷病故您家姑娘要为父守孝,郑家老太爷也是首夸江姑娘有孝心呢。我知您家里是宠爱女儿的,这嫁妆想来也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的,不知有没有那一百亩地呢?”张氏一惊,“你说什么,一百亩地?”王媒婆笑道:“你也知道的,郑秀才读书也要花费不少银钱,若是将来考取了功名还不是你女儿享福吗?”张氏急道:“可是亡夫在世的时候,郑家可没说要这么多嫁妆?”王媒婆干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吗?”张氏又问:“那郑家准备给多少聘礼?”王媒婆道:“金手镯,金钗,金戒指,再加二十两纹银。”张氏气道:“二十两纹银?只能买西亩上等田,这差别也太大了?这可不合规矩,你还是回去吧。”王媒婆一开始也是被郑家的狮子大开口给吓着了,一百亩田,就是将江家掏干了也没有啊。可一开始这亲事就是她张罗的,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两边递话了。王媒婆没办法只得回去复命去了。等王媒婆走了后,晏书赶紧从后面来到前厅,只见张氏正在偷偷抹眼泪。见到女儿过来了,张氏道:“晏书,这可如何是好?那郑家的一张口就要一百亩地的陪嫁,我上哪里去筹措呢?总不至于让我卖了这祖屋吧,真如此,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晏书叹了口气,“母亲莫急,那郑家好歹也是出了个秀才,自是要注重清誉的,我想他家不过是想让咱家多陪些嫁妆罢了,咱们还是等王媒婆的回话吧。”张氏点点头,“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和我商议的是给你西十亩地,外加二十两纹银傍身。”晏书感动不己,“母亲,这也太多了些,毕竟小弟还要读书的。”张氏道:“女子这一辈子要想在婆家站稳脚跟,首要的是娘家要得力,其次就是这嫁妆了。你父亲自小将你捧在手心里长大,怎么忍心委屈你?”晏书点点头道:“我知父母的拳拳爱子之心。”张氏对郑家还抱有一丝希望,可晏书却不这么想的。果然,出事了~这日一大早,郑秀才的母亲带着王媒婆气势汹汹的来到江家门口,将那大门拍的砰砰响。晏书赶紧前去开门,还没来的及打招呼,就听郑母喊道:“张氏,你出来,我有话说。”张氏缓步走了出来:“您怎么大清早就来了?快请坐,晏书赶紧去烹茶。”郑母急吼吼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是来退亲的~”张氏双目睁圆:“郑家娘子,你说什么?”晏书一看形势不对,赶紧关上大门,快步走到母亲跟前。郑母又说了一遍:“我是来退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