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行以往来凤泽宫,都是留宿的,从未半夜回养心殿。
皇上走后,方晴才坐起了身。
枕头上一片湿濡,显然是刚才哭过的。
手紧紧攥着,眼神中透出无法忽视的怨恨。
锦贵人……曲挽宁……
果然,第二日,皇上临幸凤泽宫却在半夜离去回养心殿,传到后宫每一个角落。
皇后正在凤仪宫梳妆打扮,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喜不自胜。
这方晴,受宠几年,真的觉得自己能长宠不衰了?
甚至小道消息,昨夜凤泽宫,皇上离去的时候面色非常难看,应当是吵了架的。
皇后从鸢尾手里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凤翎护甲,脸上的笑意愈盛。
“娘娘,柔贵妃和皇上不愉快,这段日子,正是娘娘努力怀上皇嗣的好时候啊。”
皇后点点头:“这几日每日给本宫上安宫药,再几日便是十五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云烟阁里。
芍药绘声绘色跟曲挽宁转述昨日皇上生气的样子。
曲挽宁只是淡淡点头。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柔贵妃既然不愿意和平共处,多次三番为难她。
纵然她如今地位低微,也要柔贵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若没猜错,现在,柔贵妃应该彻底恨上自己了。
但曲挽宁却明白,这么一点矛盾,绝不可能让柔贵妃和渣帝彻底关系崩盘的。
没关系,日子还远着呢。
今天,当然要跟她的顶头上司好好邀功。
请安的时候,曲挽宁因为半张脸都涂着黑色的膏药,虽然皇上说可以免了请安,可曲挽宁还是戴上面纱去了。
面纱轻薄,即使掩去了大半,却也无法彻底掩盖黑色的膏药。
尤其是那浓郁的草药味,让其余嫔妃看到了也觉得心生怜悯。
好好的一个美人儿,被柔贵妃祸害成这样。
柔贵妃好歹是高位嫔妃,怎会如此嫉恨一个低位嫔妃呢。
当真是恃宠而骄。
心肠真是歹毒。
柔贵妃本就因为昨夜皇上的离去脾气颇大,她一夜未眠,如今脸上哪怕用厚重的脂粉盖着,依然难掩苍白。
看到打扮这么夸张的曲挽宁,尤其是那张脸,更觉恶心反胃。
“锦贵人,都这样了,就别出来吓人了!”
众妃嫔看柔贵妃笑话,谁都知道,锦贵人脸上的伤可是她亲手造成的。
如今倒在这里风言风语上了。
曲挽宁双膝一弯,直接跪在地上,啜泣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恕罪。”
皇后今天心情不错,从内室走出来:“柔贵妃,你放肆!锦贵人来给本宫请安,何错之有!倒是你,方晴,如今愈发不守规矩!”
柔贵妃吃瘪,在众嫔妃面前被下了面子,登时面上不善。
“皇后娘娘,呜呜呜呜……是奴婢不识抬举,这幅样子还出来见人。”曲挽宁嘤嘤啜泣。
“装模作样的贱人,闭嘴!”柔贵妃烦躁至极,只觉得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小贱人。
当下拂袖,手边的茶杯带着茶汤,泼到了曲挽宁脸上。
茶水不烫,里面的茶叶挂在曲挽宁面颊上,沾湿了的面纱却已然挡不住面上黑色的膏药。
众嫔妃看着曲挽宁脸上半张脸黑色可怖的膏药,到底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吓人……
静妃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素来不爱管这些事,柔贵妃也不敢欺负她。
这次她却起身扶起了曲挽宁:“锦贵人,晚些来我宫里,我那儿有修复伤疤的花容膏。”
曲挽宁抹去眼泪,用衣袖挡着半边丑陋的脸庞,感恩戴德地点点头。
随即悄悄对静妃用了技能【慧眼识人】。
【名:沐云冉身份:静妃】
【年龄:24好感度:50】
【性格:娴静淡泊,与世无争】
曲挽宁暗暗吃惊,没想到素来没有太多交集的静妃,对自己的好感度竟然高达50了。
柔贵妃面色难看,可现在皇后和静妃都为锦贵人出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自称身体不适,急急忙忙回宫了。
剩下的妃嫔非常同情曲挽宁的遭遇,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比如说,昭阳宫的皇后嫡妹,孟湘玉。
庄嫔如今应该算是后宫中除了柔贵妃,得到皇上宠幸最多的后妃了。
前些日子长姐跟自己提过,曲挽宁算是自己人了,要她帮着点。
可她却不见得。
长姐自己就是个没本事的,来宫里这么久,都没生下一儿半女。
也不对,当初可是有皇长子的,她却没法护他周全。
如今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学着那柔贵妃一般,拉帮结伙?她有那本事,有那眼光吗?
可别到时候害了她!
当初进宫的时候,父亲嘱咐她,要在宫里好好听长姐的话,早日诞下皇子养给中宫。
她当初也觉得听父亲的安排就好。
可她入宫后发现,皇上长得英明神武,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那样神仙一样的男子,若是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定然是极好的。
尤其是她一入宫就封了嫔位这样的高位,这可是能自己养孩子的。
那凭啥把她亲生的孩儿拿给姐姐养了?
她是嫡女,长姐也是嫡女,为何她就养不得?
长姐还要她帮那个曲挽宁争宠,放之前还好说,现在这个曲挽宁,都丑成什么样了,还能成什么大器!
如今,最受宠的柔贵妃已然和皇上有了嫌隙。
若她能把握好机会……
就是那位置,她也是坐得的!
……
接下来的几日,皇上果然没再去凤泽宫。
当然,曲挽宁如今是“毁容”状态,顾景行倒是有去看过她几次,可到底是没留宿过。
庄嫔那边,虽也不过去了三四次,如今看来却是最受宠的了。
一时间昭阳宫可谓风头无俩。
就连住在偏殿的徐夏和沈长凝,也分得了一些宠爱。徐夏的禁足更是由皇上提早解了。
一时间,两位低位嫔妃和主位娘娘庄嫔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请安结束后经常会结队去御花园赏花。
曲挽宁很淡定,前几日在皇上面前刷的存在感,利用了皇上对她的愧疚。这段日子,虽不能侍寝,但他来云烟阁其实并不算少。
也因着不能侍寝,两个人谈天说地的时间倒是多了很多。
甚至那副西湖图,总算上完色了。
曲挽宁拿着西湖图欣赏着,不忘夸奖顾景行的绘画技术好:“皇上,您画的西湖真美呀!您说,西湖真的这么美吗?”
顾景行看着曲挽宁好奇的眼神,如今她脸上已经不用涂半面的膏药了,只是那几道伤口,到底还是留了疤。
鲜红的疤,微微凸起,像红色的根茎爬在她娇美的脸上。顾景行看着说不出的心疼。
“比画中美上许多。”顾景行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语气十分温和。
“真的吗!皇上上次说带奴婢……可惜奴婢都成这样了,皇上带出去会没面子的……”
皇上下个月就要去南巡了,带在身边的除了皇后,就是貌美的宠妃。
她先要回自己宫里,拿材料,然后还要再步行去御书房。
想到这里曲挽宁就巴不得立马两眼一翻晕过去。
好在,渣帝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到底是御赐了轿撵。
曲镇洋御赐的轿撵与旁的嫔妃的不同,他喜欢娇艳华贵的,更是缀上了铃铛。
当轿撵响着悦耳的声音从凤泽宫门前路过的时候,柔贵妃正在宫里看着二皇子读书。
这铃声听起来刺耳无比。
“芙蓉,去看看是谁。”
芙蓉会意,出去打听了一番便回来了:“回禀娘娘,是云烟阁的锦贵人。”
柔贵妃咬紧牙关,狠狠道:“这小贱人,也配坐御赐的轿撵。”
“听闻锦贵人被太后留在慈宁宫两个时辰,皇上下朝后也去了……”
柔贵妃没说话,眼睛中却蒙上了阴霾。
二皇子正好抬头想问问题,对上母妃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
也不敢问了,只好低下头埋头写。
难道……
那老女人,和曲挽宁那个小贱人有关系?
……
曲挽宁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她每次专心的时候,都会微微咬着下嘴唇。
看起来十分性感。
曲镇洋端坐在书桌旁,批阅着奏折,累了抬起眼看着那认真鼓捣丝帛的小娇娇。
看得出来,曲挽宁的绣花技术确实差强人意。
他和皇弟自幼的常服,都是母后亲自缝制的。从简单的夏装,到厚重繁复的冬装,母后每次绣起来都是那么怡然自若。
母后手里的针就像活的一样,快速而又丝滑地在丝帛间穿刺,留下精美无比的图案。
反观曲挽宁,仿佛在跟针线较劲一般。身子甚至会随着针线的穿刺,一会抻直,一会儿又紧缩起来。
曲镇洋忍不住嗤笑。
怎么会有这么笨,又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他收过后宫许多嫔妃的香囊、荷包、枕巾甚至睡衣,后宫的女子大多都出身大户人家,女红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她们绣的图案精美,华贵,确实好看。不过因为实在太多了,他总不能全挂在身上吧?
若是都挂上,怕他这个腰带上啊,起码得挂个两三圈。
所以索性都不带,谁都不偏心。
而他的笑声却惹到了正跟针线搏斗的曲挽宁,当即不满地瞪了曲镇洋一眼。
说是瞪,因为她长的娇美,更像是撒娇。
曲镇洋笑了:“锦贵人,不然别绣了。”看着她十根青葱手指,已扎破了四五根,这才刚绣了不足十之一二啊。
曲挽宁娇哼了一声:“不嘛,太后娘娘说了,嫔妃给皇上绣香囊是表达爱意的,奴婢也要给皇上绣~”
爱意?
她爱我?
曲镇洋脑海中有些乱,一定是因为奏折太多,批得头晕了。
只是忽然觉得,曲挽宁的香囊,一定与旁人不太一样。
傍晚时分,曲镇洋也没留她用膳。
曲挽宁午后在御书房,几乎把所有皇帝的茶点水果都吃完了,倒也不太饿。
今天是初一,皇上是肯定要去皇后宫里的。
她不能不识抬举,耽误了皇后的事,毕竟,皇后如今可是她的“大山”呢。
明日便要出发南巡了。曲挽宁亦十分兴奋。
不知这书中世界的江南,又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既然要出远门,今天便早些休息,虽然不需要自己赶车赶路,全程都有皇室的大船。
船又大又稳,可总不如在自己宫里休息来得舒适。
舟车劳顿,到底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不休息好,怎么以最好的状态去游山玩水?
小说《古代:皇上他竟然是个恋爱脑》试读结束
柳世元在画舫混迹许久,虽几位老先生不常出现,却也是认得的。
忙拱手作揖:“翟先生,霍先生,不过是小辈胡闹,哪能劳烦两位啊。”
翟老先生仙风道骨,笑着抚着白须道:“柳先生莫要谦虚,老夫倒是对敢接下柳先生挑战的比试甚感兴趣啊。”
“既然如此,那便耽搁两位老先生了。”
而那人称“琴魔”的霍先生,却不像翟先生那么平易近人了。
几人交谈许久,他到底是一句话没接。
只抱着一把古朴的琴,细细地擦拭着,仿佛对方并不是一把琴,而是他的情人。
“唉!那就是传说中的琴魔吗?”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琴魔爱琴如命,庸俗之音无法入他耳,亵渎琴音可是会被砸了琴的!这小公子,怕是要出丑咯。”
众人怜悯地看着顾景行。
惹上了柳世元,这个人虽有些真才实学,面上儒雅随和,其实睚眦必报,心胸狭隘。
如今为了维护自己的女伴,被迫比试,若是琴技不佳被霍先生毁了琴……
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正是这时,柳世元的小厮抱着他的琴回到了船上。
那琴用绸缎包裹着,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制造精良的。
对比顾景行随意在船上拿的琴,那真是还没开始就赢了三分。
众人羡慕的目光,让柳世元飘飘然,从小厮手里接过古琴,随意拿在手里向众人展示:“世元这把琴鲜少见人,明曰‘画壁’,乃世元在拍卖上高价拍得,千年檀木所制!世值一千两!不知兄台,你的琴可有何来头?”
曲挽宁忿忿不平,此人当真讨厌,明知故问想借此折辱顾景行!
顾景行唇角一勾,温和地抚了抚琴身:“十年杉木所制,琴弦是马尾毛所制。世值……五两。”
人群一片哗然,有嘲笑顾景行所用破琴的,也有小声说柳世元欺负人的。
画舫主翟先生连忙示意众人安静。
“虽说比试都是乐器自备的,可这琴的差距……这位公子,老夫这有一架清风明月琴,虽比不得柳公子的画壁,但也算趁手……”
“多谢画舫主好意。”顾景行温和笑道,“我用这把琴就好。”
翟先生心中微微摇头,唉,年轻人,太重面子。
这琴上就逊色三分,可怎么比试啊。
“如此,那老夫就宣布一下规则吧。此次斗琴,老夫和霍先生商量之下,决定采取共奏。参赛者可自选曲目,在场所有人都是评委,每人执一签,霍先生执十签,投入参赛者身后的签筒。结束后,谁签多谁获胜。”
“可还有疑议?”霍先生沉稳开口。
不得不说,不愧是杭州最出名的画舫,画舫主这规则可以说是相当的公正了。
“若还有想参加的,也可加入。”
话虽如此,却没有多一人加入比赛。
古琴虽不算柳世元最擅长的,但他的琴艺才情也是赫赫有名。
谁都不想在画舫主,亦或者可能在清若姑娘面前丢脸。
见无人上来,翟先生宣布道:“那——比试开始!”
曲挽宁在人群中,心急如焚,而顾景行却淡定自如,给她投来“安心”的目光。
莫非,他真有两下子?
柳世元率先开始弹奏起来,他所演奏之曲,是著名的古琴曲《高山流水》。
在“画壁”的帮助下,他的琴音丝滑绵长,婉转动人。
而顾景行则淡定地将袖子撩至手腕,又用随身的手帕擦拭双手。左手轻按琴弦,右手拨弦。
沉稳的琴音响起,却是有些粗糙。继而又拨了几个音,雄浑有力,却并不能听出所弹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