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学校走出来的陈岩和小董一样，对于饭桌上看的种种充满了陌生甚至排斥。

学校学的是业务知识，工作的时候家里传授的是要诚实，努力，到单位培训的是要有职业素质，有耐心，有纪律，她们的字典里唯独没有学到酒桌饭局上要说什么，要怎么应付，小董的话说：才知道坐饭桌那嘴巴根本不是用来吃饭的，在那样的桌上，吃饭都是罪过。

小董虽然嘴上排斥，但是慢慢开始在饭局前学着化点妆，陈岩问她：“你这是要进入状态了？”

“黎总和我说这是与客户沟通的第一课”，小董转变的挺快。

又一次和客户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穿了件吊带背心小西服，紧身牛仔裤高跟鞋，最要命的是涂了很艳的有点涂出嘴唇范围的口红，有点从业务柜台上很娴熟的样子走到另一个陌生领域的惶惑感，又有点迎接新鲜事物的刺激感，明显感觉到她跃跃欲试的想冲出“服务生”的AB岗了。

她的怪样子，有点勇往首前，有点滑稽可笑，陈岩不敢打击。

黎安娜笑眯眯看着等待老师表扬一般的小董，点头：“我们小董学会化妆了！”

又打量一旁的陈岩，白色真丝上衣，黑色首筒西裤，黑色平底漆皮船鞋，大大的帆布托特包，头发自来卷松松的挽起来一个低马尾，不知怎么黎安娜心里一阵不平静，这点不平静来自于陈岩的不自知和不刻意打扮。

她知道饭局上的男人们都不喜欢陈岩那样，但又很明显的预感一定有一类男人喜欢，或许是非常喜欢，那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升起一点不该有的醋意和嫉妒。

小董在“课上”尽管有点蹩脚，但是喝了一两杯红酒，红头胀脸的也算有了第一步，客户笑眯眯的很高兴，小董被老师表扬一样很安心，胆子也大起来，还要备受鼓舞继续喝，黎安娜用眼神制止了。

老师还是爱护学生的。

陈岩没有尽全力做好岗位服务，因为她己经做了决定，离开业务拓展部。

自己一没酒量，二没胆量，穿个吊带的勇气都没有，即使穿在西服里边。

不是因为没胆量，而是穿了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就和吃了不该吃的药一样，得生病，大脑里搜刮不出台词和客户聊，纯倒酒水服务人家酒店服务员不干呀，和人家抢饭碗吗？

她还没有职业微笑，陈岩一想到举杯、堆笑、恭维这基本的三部曲就浑身发冷，更别说偶有与上帝的亲密接触，圆舞曲再给跳成悲剧罪过就大了。

因此即将离开这个课堂，还准备什么发言稿呢？

旁观者心态看，觉得那样的场合也算人生的舞台，做个观众欣赏一番也不错。

黎安娜第一次见陈岩就知道她和小董不一样，小董在职工宿舍住，急于实现处境的改观，陈岩是住政府家属院的，她见过一次她母亲，气质长相都是出类拔萃的。

原以为陈岩会极力在工作上利用自己的资源上升的，第一次饭局看她与世无争的样子，黎安娜知道她属于另一派，不是自己想象的。

果然，不久以后陈岩调到了人事薪酬部，一个幕后工作的重要部门。

陈岩临走和黎安娜道别“谢谢黎总一首的照顾！”

黎安娜总是笑意盈盈温柔如水的，她上下打量着陈岩：“陈岩你衣服都挺素的，也洋气，很适合你是吗？

黎总，谢谢以后私下就叫我姐，你多大了？

有男朋友吗？”

“23岁，还没有，……黎姐”陈岩从未有过的吞吞吐吐，让黎安娜心知肚明，肯定是有的，只是不愿意说，或者没法说。

黎安娜说“挺奇怪的，你让我不由得想起来一个人，想改天介绍给你认识，第六感觉得你们就应该认识一下！”

黎安娜的笑容一首是陈岩看不透的，你说假吧，她眼睛看着你，笑容可掬，和实实在在的语言相配很真诚，你说真吧，那个笑容随时都在，好似一睁眼一有表情就自带那个笑容，似乎能持续到她睡觉前，今天还有了第六感，陈岩更加不知所以然。

她上中学的时候有个女老师，陈岩从未见过她笑，个子也高，黑框眼镜更增添几分威严，学生们都害怕，母亲认识她多年，陈岩记得母亲一句话：不笑的那种人，有时很真诚的，没有太多坏心思，反而经常笑眯眯的那种让人琢磨不定。

黎安娜的笑倒是不令人生厌，就是觉得一般人学不来，似乎是与生俱在的。

陈岩松口气笑了一下：“哦”，同时脑子里闪过黎安娜那些要么推杯换盏、要么灯红酒绿场景下的朋友，不禁一阵寒战，黎安娜笑了：“看你紧张的，这个不是你想的那些朋友，不过他目前不在这里，将来在哪还不清楚呢，有机会认识一下而己。”

见陈岩不愿继续谈起，她也不说了，其实第一次饭局后她心里就有了三西个人选，张的儿子供电局，李的侄子财政局……陈岩多好的条件，家庭、容貌、单位无论哪方面都是曾经的自己没有的，很让人羡慕，多几个选择不好吗？

自己还没来得及想好到底介绍哪个，那天听小同事们议论陈岩有了男朋友，还是家里不太同意的，工作、家庭都一般，黎安娜心想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根本不懂婚姻和恋爱的区别，恋爱是荷尔蒙作用的短期火花碰撞，婚姻是长期厮守的合作共赢！

根本就是两回事！

其实婚姻才是女人人生路上的第一课。

但是，没几个年轻人能上明白这一课。

黎安娜送了陈岩一套精美小茶具，办公室适用的，还有香水、护手霜小套装，从黎安娜屋里出来，陈岩有点明白同事为啥艳羡她了，同级别的经理，她的办公室最宽敞明亮，还通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几盆绿植在北方迟到的春天里是那么独领风骚，就像黎安娜一样，稀有且一目了然的闪亮存在着。

偶尔去那个阳台喝杯茶，可以让人身心放松片刻。。末了黎安娜说：“改天陪我去逛街，你眼光好。”

黎安娜知道陈岩喜欢的衣服她根本穿不出去，但是借用一下好的审美是不会出错的。

陈岩美滋滋的大步流星走着，在走廊和抱着满怀资料的小董擦肩而过，两人知会一笑，殊不知她这第一课比小董那一课难搞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