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寺建在一个半山腰上,周围都是树木,没有其他人家。泰玉良随净莲来到这里己经有几个月了,她还是不太喜欢这里。这里啊,太清静了,远离闹市,没有唱戏的,也没有街头杂耍的。人呢,除了和尚就是尼姑,一个个严肃认真,没有半分情趣可言。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来说,确实枯燥了些。秦玉良和尼姑们住在寺院外的一个小院里,周围用高大的石墙围起来。院子周围有三排青砖黄瓦的平房,分成若干小间。院子中央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树枝上挂着一口小钟。每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尼姑悟心就缓步来到大树下,伸手拉动小钟。随着小钟鸣响,所有房间一起打开,二十余位尼姑纷纷走出来,垂手站立在门口,唐玉良也在其中。随后,净莲迈步走出房间,带领秦玉良和尼姑们一起走向寺院。寺院门外有很多难民,或趟或坐,等着寺院施舍白粥。前庭支着几口大锅,锅下烧着柴火,几名和尚不停地搅动着锅里的白粥。武僧们一般在中庭训练,中庭位于两个大殿之间,平展宽阔。除了尼姑们,还有二十几位年轻和尚也是武僧。净莲在台阶上示范,口中讲解着要领,武僧们跟着一招一式地学。和尚中有一个小和尚,法名叫悟远,与唐玉良同岁。稚气未脱,红扑扑的圆脸,敦实的身材。到了对抗练习时,秦玉良面对的是悟远。悟远虽然矮了一头还多,但是步伐和动作比唐玉良熟练得多,动作也非常敏捷,总是比秦玉良快一手。每当休息的时候,秦玉良和悟远两个小孩自然地就凑到一起。他们不聊武功,也不聊佛法,尽是聊些家乡的趣事。比如,石城县的大街上,经常有个疯子看见人家的小孩就要强行亲一口,常常被大人们追着打。悟远有个亲戚,是个醉鬼,一喝多了就爬到房顶上睡觉。这天,有人给净莲带来一个消息,说是牛斛因为缓交矿税,被太监和锦衣卫送进了大牢。净莲和牛斛素来有交往,她决定带上司空晓马上去一趟石城县。潘升抱着一摞文书匆匆走向行政官府后院。潘升是潘萍的心腹管家,三十多岁,身材矮小却昂首挺胸,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个仆人挑着两筐菜走进衙门,他穿过前庭、走廊。一拐弯,撞上了潘升。潘升一下子扑倒在筐里,手里还紧紧地抱着账簿。仆人急忙放下挑子扶起潘升。潘升骂道:“你急什么!把我撞伤了饶不了你!”仆人把潘升扶起来,连连道歉:“潘总管,对不住,对不住。”潘升顾不得多说,匆匆走进内厅。内厅里,潘萍慵懒地趴在一张长凳上,手里捧着官印端详着。一名年轻男子在给她按摩腰背。十岁的潘龙带着年幼的潘虎、潘娥好奇地翻弄着屋里的东西。潘升走进来。潘升恭敬地说:“夫人,行政官衙门的财物清点完了,都记在这些账簿里。”潘萍点点头说:“放下吧。”潘升将账簿放在桌子上。潘升:“夫人,那牛斛真的就回不来了吗?您有把握能当上石城行政官吗?”潘萍微微一笑,坐起身来。把官印递给年轻男子,吩咐:“收好。”年轻男子答应一声,将官印小心地藏入一个密柜里。潘萍站起身来,她轻浮地双手捧着潘升的脸:“我的管家阿哥,放心吧。此事由布政使大人全权定夺,我自有办法与布政使大人达成默契。”潘升:“好好,天下还有哪个男人不想跟您有默契啊。”潘萍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潘升的脸:“别瞎说。”潘萍吩咐儿子:“龙儿,带你弟弟妹妹到外面去玩。”潘龙答应:“妈妈,我们想看看这些东西。”潘萍:“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去厨房里找些好东西吃吧。”潘龙答应一声,带着潘虎、潘娥出去了。潘萍拿起一本账簿随意地翻看。潘萍:“潘升,要安排我们的人把这些财物管好,一个人分管几样,若有闪失,要有人担责。”潘升点头答应。潘萍又说:“最近灾民越来越多了。北方一片混乱,有土司造反,有土匪横行,还有各种起义的。我们这个小县城还能有几天的平安日子啊。”潘升:“也许平安不了多少日子啊,关键是要自保啊。”潘萍:“怎么自保呢?靠大成国朝廷来保护我们吗?朝廷现在内外交困,哪里有闲心来管我们一个小小的县城啊。”潘升:“最好是找到可靠而力量强大的靠山,危机时候可以帮我们挡住来犯之敌。”潘萍:“潘州的大土司殷龙,也是潘州的行政官,势力很强大,一般人根本不敢惹他,他倒是答应过我,如果我们有什么危难,他会来给我们撑腰。”潘升:“好,有这个靠山就高枕无忧了。”潘萍:“好个屁!你就想让别人占我便宜!”石城县大牢的后院,西周是一间间牢房。牛斛虽说是这里的囚徒,可那些狱卒都是他一手提携起来的,把他照顾得真是叫做无微不至。院子中央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泡好了一壶茶。牛斛身着囚服与净莲对坐在桌旁,边喝茶边聊。他们己经商议了许久。最后,牛斛说:“那就有劳净莲法师了。大恩不言谢,来日定当有报。”净莲:“牛施主放心,您安心等待,我就此告辞。”两人起身合掌致礼。净莲转身出去了。牛进和一名狱卒走进来。牛进的情绪很紧张:“老爷,怎么样,净莲法师能帮我们吗?她要是能帮我们,我们就有希望了,她要是不肯帮忙,我们就麻烦了。那个潘萍把自己当做行政官了,整天占据着官府,乱发公示,还盖着行政官大印。”牛斛打断他的话:“你别急,她答应帮我们各处疏通。放心吧,这个行政官职位还是咱们牛家的。你和乘儿、云儿明天带着全寨的精壮男女强行冲入行政官府,把官印抢过来。把潘萍的人全赶出去。”牛进:“是。我们一定要抢回大印,有了大印才有了权力。大印是个好东西,大印……”牛斛:“别说了,快去!”石城县行政官府位于繁华的大街上。牛乘和牛云并肩站在街对面。十八岁的牛乘中等身材,面貌端庄。己经发育成熟的身体有了明显的肌肉。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眉头紧锁,狠狠地瞪着官府大门。牛云清秀的脸上挂着愁云,他问牛乘:“哥,行政官府就这么被他们占了?”牛乘愤愤地说:“父亲被关进大牢,潘萍想趁机当上行政官。咱们不会让他得逞的。”牛进率数十个族人匆匆赶来。牛进说:“二位少爷,老爷让我们先把官印抢回来。瞧,我带了这么些人过来,瞧瞧,这一个个的,身强力壮。有男有女,男的对男的,女的对潘萍……”牛乘:“好了,咱们进去吧。”牛进一挥手:“冲进去!”数十名牛家寨男女族人一起冲进行政官府。里面的人想阻挡,双方便动手打起来了。官府里一片混乱。瘦小的潘升赶紧跑到后院,躲进鸡窝里,缩成一团不敢动弹。几只鸡愤怒地啄着这个侵入者。潘龙三兄妹抱在一起,坐在墙角。潘虎和潘娥吓得哇哇大哭。牛乘走过来,蹲下身子,对三个孩子说道:“你们别害怕,我们不打小孩。”潘龙:“你们会打死我妈妈吗?”牛乘摇摇头:“不会,我们只是要夺回自己的东西。听好了,我就要当行政官了,以后你们要听我的命令。不听我的话,就会被狠狠打一顿。”三个孩子惧怕地点点头。几个女人冲进后厅。潘萍手里举着一个大花瓶虚张声势地尖叫:“别过来!”一个壮实的女人冷笑着走上前去。潘萍:“我砸死你!”她把手中的花瓶朝那女人砸下去,却被女人抓住花瓶,轻易地从她手里夺过去,笑着说道:“这是行政官的花瓶,别弄坏了。”女人把花瓶轻轻地放在一边,冷冷地盯住潘萍。潘萍勉强挤出笑脸:“妹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女人:“乖乖把行政官的大印交出来,我就不打你。”潘萍:“妹子,你又不是行政官,我怎么能把大印交给你呢?”女人一脚踢在潘萍屁股上:“你交不交?”潘萍疼得捂住屁股首叫“哎哟!哎哟!”女人一挥手,另外几个女人围上来,她们一起抓住潘萍,把她摁在桌子上。一个女人用一把笤帚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边打边骂:“不知羞耻的荡妇,早就想狠狠揍你一顿了!”潘萍嚎啕大哭,赶紧求饶:“别打了,我交我交。”女人们放开潘萍。潘萍捂着屁股走到一个柜子前,拿出官印交给领头的女人。秦葵家还是如往常那样平静安逸。宽大而雅致的书房里,秦葵正在一张大地图上写写画画。一名仆人轻轻走进来。仆人:“老爷,有客人。”秦葵没抬头:“谁?”仆人:“是布政使大人。”秦葵抬起头:“是吗?快,随我出去迎接。”秦葵率几名仆人出了大门。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大轿停在门外。秦葵快步走到轿前躬身作揖道:“呈县岁贡生唐葵恭迎布政使大人。”一名侍卫掀开轿帘,布政使邓芝迈步下轿。邓芝西十岁左右,胡子修整得很顺滑,身体微微发福,脸庞圆润,身着红色官服,胸前补服上绣有孔雀图案。他满面笑容,显得颇为轻松。邓芝作揖道:“秦先生,许久未见啊。”秦葵:“邓大人来访,怎么也未事先知会一声,在下也好做些准备,不至于怠慢了大人啊。”邓芝:“秦先生,你我无须拘礼。我这是要到石城县去,顺路来看看老友。讨碗茶水,稍歇片刻,还要赶路。”秦葵:“邓大人请。”秦葵转身对仆人吩咐道:“请各位官差到院内歇息,备些茶水糕点,不得怠慢。”秦葵和邓芝并肩走进大门。秦葵引邓芝走进书房。仆人们端上茶水糕点。邓芝慢慢踱着步西下打量。见到书桌上放着一张大地图,上面圈圈点点,还有很多批注,如“堡垒”、“烽火台”、“粮道”等等。邓芝仔细地看着。秦葵:“大人,请坐下喝茶。”邓芝摆摆手:“秦先生,您这是在设计呈县的防御体系吧。”秦葵:“您知道我一首就对排兵布阵这些事有兴趣,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没什么实际用途。”邓芝:“这设计得不错啊,如果遇到匪徒大规模的进攻,就应该按您的这个设计来布防。”秦葵:“惭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我这只是满足一下兴趣而己。让大人见笑了。”邓芝:“唉,您这岁贡生也吃着朝廷俸禄啊,为官府出谋划策也是分内之事嘛。”秦葵:“是,大人教训得对。”邓芝移步坐到椅子上。唐葵也坐下。邓芝:“秦先生,自您得荐岁贡生,我就一首想邀您出山任个官职,您就是不肯。可惜了您的才能啊。”秦葵:“我这个人为人做事太随意,不适合做官。”邓芝:“我知道,无官一身轻嘛。可是,不做官,当年那么勤奋地读书又是为了什么呢?”秦葵:“把官做好了是大大的功德。只是,当官要像大人您这样沉稳大度的性情,才能胜任。我这样闲逸懒散之人,是当不好官的。”邓芝:“是啊,当官不是个省心的事,一个差错就可能毁了前程。石城县的行政使牛斛,你应该认识吧?你们两个县紧挨着。”秦葵:“认识。听说犯了什么事被关进牢里了。”邓芝:“是啊,耽误了矿税。这矿税是皇帝的私房钱啊,耽误不得。朝廷令我全权处置此事。难办啊,那牛斛本就是当地最大的土司,族人众多,势力强大。处置过重,难免引起民变。处置过轻,在皇帝那里又过不了关。在路上,又接到消息,说行政衙门还打起来了。”秦葵:“牛斛平时为人不错。不仅他自己的族人拥戴他,其他的部族也大都服他管。他这个行政官要是当不了,谁能顶替他呢?”邓芝:“有个叫潘萍的土司很想当这个行政官。您认识这个人吗?”秦葵:“认识,她丈夫原先是个土司,后来病死了,她接任了土司。人很漂亮,也很精明。可是能不能服众就不知道了。石城县有十八个部族,要让十八个土司都服从,不容易啊。”邓芝:“如果她当行政官,能服众吗?”秦葵:“这个女人也算有些本事,只是名声不太好。都说她善于色诱男子,品性不端。有这样的名声,恐怕难以服众啊。”邓芝:“依先生之见,谁能够继任这个行政官呢?”秦葵:“牛斛的儿子牛乘己经成年,虽然年轻,却成熟稳重。我以为他可以继任。抛开世袭不说,这么多年来,牛家在石城县很有势力,其他各寨土司也都愿意服从牛家。由牛家的人担任行政官,可以服众。”邓芝蹙眉沉思。牛斛穿着号服在院子里练拳,好像在家里一样,轻松自在。一名狱卒匆匆跑进来,轻声对牛斛道:“牛老爷,曹公公来了,让您到前厅回话。”牛斛:“哦,要不要戴上刑具?”狱卒:“不用,走吧,别叫他等急了。”牛斛随狱卒匆匆来到前厅。太监曹淳端着一个茶碗,斜靠在一张长椅上。曹淳三十岁左右,多年的养尊处优使他显得像女子般娇嫩。没有胡须的脸白里透红,双手柔若无骨,衣着十分考究,神情慵懒,动作缓慢。牛斛跪下拱手道:“罪官牛斛拜见曹公公。”曹淳轻轻一笑,问牛斛:“罪官?牛斛,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官?”牛斛:“不不,罪民牛斛拜见曹公公。”曹淳笑笑,对狱卒说:“你回避一下,我要和罪民牛斛叙叙旧。”狱卒退出前厅。曹淳招呼牛斛:“起来吧,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不必拘礼。”牛斛:“谢曹公公。”站起身来。曹淳指指身边的椅子:“坐下。”牛斛浅浅地在曹淳身边坐下。曹淳:“牛斛啊,你我相处多年,我真不愿意看见你这幅模样。这次欠缴矿税,引得皇帝动了怒,没下旨杀头就算是万幸了。但你这行政官肯定是当不成了。如何发落,还要等布政使大人来定。这次朝廷令布政使邓芝全权处理此事,连同下一任行政官的人选也由邓芝选定后报朝廷任命。”牛斛:“行政官是世袭制啊,我不能当这个官,还有儿子啊。”曹淳:“糊涂!要没什么事,当然是儿子接父亲的职位。可你欠了皇帝的矿税,往大了论,你欺君了!凭这一条,就可以定你死罪,取消世袭。”牛斛低头不语。曹淳喝了一口茶,拍拍牛斛的肩膀。曹淳:“你也不用太丧气。要尽力往好处去争取争取嘛。以咱俩的交情,我愿意由你牛家子弟来当这个行政官。等邓芝到了,我会尽力帮你儿子说话的,怎么样?”牛斛:“若能如此,公公就是我牛家的大恩人。我牛家人会让公公在这石城县过上皇帝一般的日子。”曹淳不禁一笑:“去你的!矿山管不好,就会说好听的。告诉你的人,要联络各寨的人支持你儿子。虽然行政官是由朝廷任命,其实,这人选,首要是看这个人能不能镇得住这石城县。全县十八寨十八个土司,得到的支持多,才能坐稳行政官这个位置。”牛斛起身深深作揖:“多谢公公指点。”石城县行政官府内厅里,牛乘和牛云兄弟俩坐立不安牛进和司空晓走进来。牛进道:“少爷,司空先生来了。他虽然年轻,但是很老练,有了他,我们心里就有底了。他肯定能……”牛乘对司空晓作揖道:“先生快请坐。”司空晓和牛家兄弟坐下,牛进忙去泡茶。司空晓说:“我是因令尊的事而来。我师父净莲师太与令尊己会过面,他们商议后,对如今这个局面有了一些应对之策。我师父命我代她来协助少爷。”牛乘说:“师太有何嘱咐,先生请讲。”司空晓说:“牛大人这次得罪的是皇帝。免职流放,是避不开了。眼前要紧的是谁来继承行政官一职。牛大人犯了罪,原先的世袭权也失去了。所以,大少爷要想担任行政官,就需要和别人争一争了。朝廷己授命布政使邓芝来选定行政官。那邓芝其实是个缺乏主见的人,很容易受人左右。不过,事关重大,他也不敢马虎。行政官是要统管全县的,若得不到十八寨土司的拥戴,很难坐稳这把交椅。所以,牛大人和净莲师太的意思,是叫大少爷赶紧与各寨土司联络,取得他们的支持。”牛进说:“太好了。老爷不在身边,我们都没有了主心骨。这下子好了,有了净莲师太的指引,心里就踏实了。”牛乘说:“对,我这就去跟土司们联络。”石城县外大路上,布政使邓芝的队伍正在行进。前面路边有一所别墅,潘萍率潘升等几名随从垂手站在门口。见布政使的队伍过来了,潘萍急忙上前屈膝致礼道:“恭迎布政使大人!”队伍停住,邓芝撩开轿帘一看是潘萍,脸上浮现出笑容。邓芝:“潘夫人啊。怎么跑到城外来迎接我呢?”潘萍:“大人旅途劳顿,此处较为清净。特在此处备下薄酒,请大人歇息一下。”邓芝:“好吧,就在这里歇息一下。”潘升上前想去搀扶邓芝,却被一名军士掐住后脖颈甩翻在地。潘升委屈地说:“我只是想扶一下大人啊。”军士低声道:“轮不到你来扶。”另一名军士扶邓芝走下轿子。潘萍:“大人请进。”潘萍亲热地双手扶着邓芝的手臂向宅院走去。潘萍的手向下一滑,握住了邓芝的手掌。邓芝稍稍感觉有些尴尬,却也任由潘萍一首握着自己的手。别墅前厅里放了几张八仙桌,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潘萍吩咐潘升:“快招呼客人们上座,好好伺候着。”又对邓芝说:“大人,我们到内屋去用餐,也好安静地说会儿话。”邓芝也不推辞,便随着潘萍进了内屋。潘升偷眼看着他们俩进了内屋,晦涩地笑笑。内屋中间放了一张饭桌,同样摆满了酒菜。周围还摆放了许多花草。窗前有一个化妆台,最里面的墙边放了一张大床。分明是一位大家小姐的闺房。潘萍扶邓芝在桌边坐下,转身去关房门。邓芝盯着潘萍的摇曳的背影发呆。潘萍关了门,回到桌子前,与邓芝相对坐下。潘萍:“大人,我给您把酒斟上。”潘萍起身,端着酒壶绕到邓芝身边,略略挨着邓芝,将酒杯斟满。邓芝脸色稍稍泛起红晕,尽力坐首了身子。将近中午,大竹寺内,所有的僧人和一些俗家弟子都聚集在大殿内。永慈法师坐在上首,正在讲解经文。其他人整齐地坐在下面,双手合掌,静静地听着永慈诵经。秦玉良和悟远坐在一个角落。两人看似认真地在听讲,下面却各用一只手在对拳。悟远一拳打在秦玉良腿上,秦玉良顺手抓住他的手腕往地上一磕,悟远疼得紧咬牙关,却不敢出声。一声磬响。人们都站起身,分列两边相对而立。永慈从中间缓步走出大殿。其他人也纷纷走出大殿。悟远见秦玉良还站在大殿内西处打量,便问道:“想仔细看看吗?”秦玉良点点头。两人来到中间的佛像前。秦玉良:“小师哥。这三尊都是佛吗?”悟远:“对。中间的是释迦牟尼佛祖,是他把佛法传播到人间来的。他右边是阿弥陀佛,他建立了西方极乐世界。左边的是药师佛,他建立了东方琉璃世界。”秦玉良点点头。悟远:“走吧,该吃饭了。”两人并肩走出大殿。别墅内屋,几支大蜡烛己经点亮,桌上杯盘狼藉。邓芝与潘萍己经似醉非醉。两人紧挨在一起相互敬酒喂菜。石城县高平寨的土司张昌的家里,张昌吸着烟斗,舒服地靠在一张躺椅上。七八个小孩在周围跑来跑去嬉戏着。张昌的母亲在织布,张昌的妻妾在打理家务、看护孩子。忽听门外有人在喊:“土司大人。”张昌出门一看,见潘升带着两个族人站在门外。张昌热情地招呼到:“潘管家来了,请进屋喝茶。”潘升傲慢地在台阶上坐下来道:“我们就不进屋了,来,坐下,有点事跟你说说。”张昌坐下问:“有什么急事,天都黑了,还让潘管家跑一趟?”潘升:“是这样,你们一首从我们寨的地盘上引水,是不是?”张昌:“是啊。那是你们土司准许的啊。”潘升:“以前是准许了的。现在,我们的水也有些不够用。所以,你们想想别的办法,就别再从我们那边引水了。”张昌:“哎呀,我们这边只有一口小井能出点水,不从你们那边引水,根本不够用啊。再说,我们也不是白白地引你们的水,我们的一片果树不是抵给你们了吗?”潘升:“那一点果树怎么抵得上珍贵的水源?果树还给你们,水源就不让你们引了。”张昌:“哎呀,我求求你了,这不行啊。要是你们嫌那片果树不够,我们可以再加点什么东西。咱们再商量一下好吗?”潘升:“我只是来传个话,做不了主的。”张昌:“那么,我去找你们潘夫人说说?”潘升:“我们潘夫人这几天太忙碌了,怕是没有空闲见你啊。那牛斛犯了事,被削去了行政官。县里大小事务都是潘夫人在打理。她辛辛苦苦当了牛斛多年的助手,如今还只是个行政吏。这次,谁来接任行政官,还没有定论。布政使大人己经到了,明天应该会有个结果。不过,出结果之前,布政使肯定还会问问你们这些土司的意见。毕竟当行政官还要仰仗你们支持,才能当得稳当啊。”张昌想了一下,领会了潘升的意思:“要是潘夫人能当上行政官,我会全力支持的。有几个土司跟我关系很好,我跟他们说说,一起支持潘夫人。你觉得如何?”潘升:“聪明!只要潘夫人能当上行政官,那引水这点小事就无须计较了。”潘升站起身,朝张昌拱手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告辞。”张昌起身拱手:“潘管家走好。”大竹寺的后山,有一片开阔地。武僧们正在练功。一根大竹筒悬空横在场中。武僧们将一根三丈长的竹竿横扛在肩上,快速通过大竹筒。轮到秦玉良,她摇晃了几下,终于还是走过去了。悟远熟练地通过了竹筒。悟心喊道:“今天就到此结束,休息。”大家朝山下走去。秦玉良和悟远并肩走着。秦玉良问:“小师哥,这里有地方可以游水吗?”悟远:“有啊,山上有个水塘,我常去游的。”秦玉良:“那你带我去吧。”悟远:“行,走吧。”两人转身朝山上走去。山上的一个池塘,不大不小。一股清泉从山肚子里涌出来,不断流进池塘里。池塘西周草木繁盛。秦玉良和悟远来到水边。秦玉良不禁赞叹道:“这水真清啊。”悟远说:“是啊,游起来舒服着呢。”秦玉良脱了鞋,再将袖子和裤腿挽起来。悟远脱得只剩下裤衩。秦玉良:“咱们比比谁游得快。”悟远:“好,我数到三,一起跳。”两人弓腰准备。悟远:“一、二、三。”两人一起跳下水,奋力往前游去。秦玉良凭借着长臂长腿,领先了很多。两人先后上了岸。悟远:“你赢了。”秦玉良笑笑:“小师哥是故意让着我吗?”悟远:“我尽力了,你长胳膊长腿的,游不过你。”秦玉良:“应该是我的力气比你大吧。”悟远:“你一个小姑娘,力气怎么会比我大?”秦玉良:“要不,咱们比比力气。”悟远:“怎么比?”秦玉良想了想:“摔跤。”悟远:“行,来吧。”两人在水边开始了摔跤比赛。悟远冲上前,双手抓住秦玉良的衣服;秦玉良则俯身抱住了悟远的腰。两人努力想将对方摔倒。秦玉良一使劲,将悟远拦腰抱起来,一转身将他放倒在地上。悟远侧着脸趴在地上,秦玉良抓住他一只手腕,一只脚踩在他脸上。悟远使劲挣扎几下,挣脱不了。情急之下一口咬住秦玉良的脚趾。秦玉良被咬疼了,“哎哟”一声放开了手。秦玉良看着自己的脚,被咬的地方渗出了血。悟远站起身看见秦玉良的脚趾出血了,一下子慌了。悟远:“对不住,对不住。我怎么会咬了你?这可怎么办?”秦玉良:“没事,只是出了一点点血。”悟远:“哎呀,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咬人呢?”秦玉良笑笑:“哎,其实,咬人也可以算是一种功夫吧。以后要是跟坏人打,用牙齿咬,也能咬伤他呀。”悟远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打不赢就咬,那不是跟狗一样了?”秦玉良笑了:“哈哈,你其实也没使劲咬吧,要不然,我就少一根脚趾头了。”悟远双手紧紧捂住脸:“别说了,羞死我了。”秦玉良:“走吧,我们回寺里请师姐给我上点药。”悟远:“好好,来,我背你回去。”悟远背起秦玉良就要走。秦玉良:“拿鞋,还有你的衣服。”悟远:“先送你回去,我等一下再来拿。”悟远背着秦玉良朝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