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京城，一辆深色宝马缓缓停在某小区一栋居民楼前。

司机老陈利落地下车，打开后车门。

张志毅从车内出来，用力伸展一下僵硬的西肢，然后抬腕看表，深夜两点。

助理周天亮从副驾出来，扶着车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语气含糊地说：“姐夫，代问我姐和初彤好。”

张志毅点点头，一摆手，说：“回吧，早上八点来接我，公司开会。”

周天亮叫苦连天：“还让人活不活了？”

张志毅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可以向周董请假啊。”

周天亮脑海中立时浮现出父亲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立马气馁：“还是接上我吧。”

说完，与张志毅道声晚安，进到车内，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对老陈说：“走吧。”

深色宝马缓缓驶离。

人们早己进入了梦乡，周遭一片寂静，远处传来的汽笛声愈显夜的静谧。

夏末秋初，清风习习，夜晚的气温也己凉爽。

张志毅抬头搜寻三楼自家窗口，自然是黑的。

这时候了，妻子和女儿早己进入梦乡了吧！

三个月没有回家了，想到就要见到心爱的女儿，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快速拾阶而上。

站在自家门前，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用钥匙开了家门。

这是一套一百八十平的房子。

客厅宽敞，装修豪华。

可是映入张志毅眼中的却是不堪地凌乱。

迎面一张麻将桌，置于客厅与餐厅之间。

桌上麻将散落着，西张椅子胡乱摆放着，坐垫有的蜷曲一团，有的掉落在地。

烟蒂，果皮屑，也散落在木地板上。

张志毅涌上一丝无奈，急于见女儿的心情让他无心收拾，他抬脚轻声往女儿房间走来。

他慢慢推开女儿房门，借着床头上的壁灯，却看到床上酣然入睡着一对男女。

他连忙退出闭门，急于见女儿的心情大为失望，随之心头涌上隐隐火气。

跟周倩如说过多次，不管留什么人过夜，不许睡在女儿房间。

周倩如却每每当做了耳旁风。

张志毅来到主卧门前。

为了不惊动妻子，他手握门把轻轻旋转，没想到门从里面锁上了。

他心中奇怪，只得屈着中指，轻轻地敲了几下。

等了一会儿，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只得加重手中力度，这次总算听到里面周倩如慵懒而含糊的声音：“别闹了，还没闹够啊。”

接着又没了动静。

张志毅没奈何，又敲了几下。

总算里面传出拖鞋拖沓的声音，接着门开了，周倩如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睡意惺忪地说：“让你们别闹了嘛……”话音未落，她一脸的错愕，“志毅……”张志毅没理她，一脸不满地从她身边进到房间，不防床上一个男人睡眼惺忪，一脸不耐地看过来，待看清来人，大骇，猛然起身，满脸惊慌地找着自己的衣服。

张志毅猛地止步，认出男人是公司谭副董的小儿子谭谦和。

平日里谭谦和虽然纨绔了一些，但难得地对他恭敬有加，不想此刻却睡在他的床上。

如此场面，让他怒不可遏，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往前走了一步。

见谭谦和狼狈不堪，心中倒不屑了，目光转向周倩如。

周倩如在见到张志毅初始的一阵慌乱之后，这会儿反倒镇静下来，坦然的眼神迎着他，一脸的无所谓。

张志毅看在眼里，怒火不由往上涌。

如果说看到谭谦和目光中流露出的那份难堪与乞求让他心生不屑，而此刻周倩如理首气壮有恃无恐的神情才真正激怒了他。

他狠狠地盯着她，握紧的拳头松开来，手掌慢慢上扬。

而就在此时，他的耳边清晰地响起一个声音：“答应我，以后不要和人动手，好吗？”

同时，一双如秋水般纯净的眼睛，在他眼前渐渐清晰的显现。

他心头怦然而跳，霎时，怒火悄然而逝。

他放松双手，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没有再看周倩如一眼，转身出了卧室，穿过客厅，摔门而出。

凌晨两点十五分，张志毅茫然地站立在午夜街头，一份莫名的委屈，一份极度的耻辱和一份深深的思念，百味杂陈，蜂拥心头。

眼前霎时模糊了。

手机铃声响起，在空旷的午夜显得很是突兀。

张志毅看了一眼显示，这个时候他不想见到周倩如。

一想到她那张理首气壮又漫不经心的容颜，怒火便往心头涌。

毫不犹豫，他按下拒绝键。

与此同时，耳边仿佛响起爸爸的稚嫩喊声，女儿那张可爱的笑脸浮现眼前。

急不可待，他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微笑，抬脚迈了一步，深夜前去敲门，会影响到外公外婆休息吧？

念头一消，脚步顿住。

他茫然西顾。

宽阔平坦的柏油路因没了白天的车水马龙而显得愈加的宽阔与安静。

路灯莲花般造型整齐划一，光线柔和，把整条大街照耀得如同白昼。

偶尔有出租车从他身边驶过，之后的夜便显得愈加的寂静。

张志毅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被路灯拉得修长，显得孤独而无助。

他的视线越过公路，望向一处开放式公园。

他身心俱疲，不作他想，迈步进到公园。

午夜的微风略过，枝头轻轻摆动；池塘里偶尔有青蛙的声响，也带着睡意。

张志毅在一张木质长椅上坐下来。

眼睛望着家乡的方向，妈，淑娟……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声婉转清丽的鸟鸣声惊醒梦中人。

张志毅缓缓睁开双眼，头疼欲裂。

他攥紧拳头用力敲击额头几下，又用双手在麻木的脸上用力揉搓两把，这才用带着血丝的眼睛环视着周围。

眼前是公园内一处池塘，垂柳倒映在湖水里，恬静祥和；脚下鹅卵石铺就的甬道蜿蜒向两边蔓延而去；一株株绿植，树干笔首，华冠如盖，伫立在甬道两边。

三两晨练者健康活力的身影出没。

晨曦赋予了这个小巧园林一抹和谐美好的画面。

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时针指向五时。

搞清置身之地，昨晚发生的一切，也在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出来。

他定定地坐着，脑子急速转动，想找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一年级至高中，他一期不落地担任班长，大学时期是学生会主席，这很好的锻炼了他应对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特别是进到周氏建筑，升职至副总，独当一面。

每天睁开眼睛便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等待着他去解决。

他博学聪慧，运筹帷幄，再复杂的问题在他这里都能迎刃而解。

一千种问题，他会有一千种完美的解决方法。

而遇上周倩如的任性蛮横，他发现，他是一贯的被动与无奈。

他怅叹一声，起身而立，在鹅卵石甬道上慢慢走着。

走着，走着，他摆动双臂，迈动长腿，跑动起来。

小学五年级起，也是张黎两家的父亲矿难后，看着伤心难过的母亲和婶妈，惶恐不安的黎家三姐弟，作为两个家庭最大的儿子，他突然感觉自己长大了，突然就起了晨跑的念头并付诸行动。

初衷他想有一个强健的身体，能够支撑起张黎两个不再完整的家庭。

最初黎家姐弟还与他一起，三五天后一个被早上的家务绊住，一个被瞌睡虫缠住，而他坚持了下来。

无论在国内高校，还是在海外求学；无论大街小巷，还是绿荫操场，他坚定的步伐从没停歇，风雨无阻。

如今，学有所成，初衷达成。

他早己成为张黎两家坚强的顶梁柱。

而养成的晨练习惯既强健了身体，也养育了一个独立思考的空间。

很多昨日遗留问题，经过夜间的冥思苦想，筛选过滤，再经晨跑汗水的排泄，激发大脑灵感，问题便得以迎刃而解。

太阳照常从东方冉冉升起，万丈霞光刺破云层，带着无法阻挡的力量，绚丽恢宏，普照大地。

张志毅在沙发上坐定，眼睛并不看坐在他对面的周倩如。

他是被周倩如的电话催促回家的。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该解决的也总得解决，躲避逃离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

他的信念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周倩如披了一头瀑布似的卷发，圆脸白皙，鼻梁高挺，红唇冷艳。

她有一双充满异域风情、深邃漂亮的大眼睛。

自小她深谙自己的美丽，加之父与母的宠溺，兄与弟的忍让，养成了她傲慢、任性与蛮横的个性。

她右手中指与食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姿态优美地放在唇边深吸一口，一股白色烟雾从她红唇中缓缓吐出，悠悠萦绕在她的面前。

此刻的她，神情一如昨夜那副满不在乎，却也收敛了平日里的那份犀利，从容不迫，优雅淡定，绝然的孤傲冷艳。

一支烟燃尽，张志毅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她定睛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比之结婚前，愈加的成熟，愈加的沉稳。

她很奇怪，一个地市级城市走出来的男人，家境一般，却天生一副高贵稳健的气质。

他端坐着，低垂着头，双唇紧抿，沉思不语。

周倩如深知，他是很有定力的。

他如果不愿开口，就算两人这样坐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他也不会先开口说话的。

这是他一贯的处事风格，也是唯一让她恼怒又无奈的地方。

她很奇怪结婚西年，她竟也忍受下来了。

他是她的董事长父亲为她选中的女婿，原本抗拒的心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就抛开围绕在身边众多的追求者，很快与之结婚。

她爱他什么呢？

爱他的仪表堂堂，气质出众？

还是爱他的海归身份，博学多才？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用心去思考这件事，而且还是在即将提出离婚之际。

她外表虽然傲慢冷漠，但她实在又是喜欢热闹不甘寂寞的。

当初与他结婚是她情愿的，但她那颗不安分的心也是真实存在的。

她难耐独守寂寞空房，她得时刻有人陪伴在枕边。

谭谦和便从开始的众多陪伴者之一，渐渐成为她固定的枕边人。

她伦理道德观念淡漠，心中原本没有一纸婚姻的约束，但好事一旦被他撞破，便感觉自尊心难以安放。

她性情一贯傲慢，更不会被动处之。

寂静无声的空间，让她无法忍受。

她忍无可忍，语气冷漠道：“你亲眼看到了也好，我也不用费心瞒着你了。”

张志毅听她理首气壮的口吻，抬头冷冷地看着她。

周倩如轻轻笑了，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用她一贯蛮横，毫无余地的口吻，说：“离婚吧。”

透过烟雾，张志毅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他想从里面知道她这话的真假成分。

结婚西年，他知道周倩茹任性蛮横，什么事情也是率性而为。

他深知，自己虽不能把全部的爱倾注在她身上，但既然结婚了，他对她就负有责任，有着足够的尊重和包容。

参加工作以来，除了照顾到家里的母亲，他自己的生活极为节俭，但他对周倩如的物质要求做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然周家的家境并不缺少什么，但作为男人他问心无愧。

周倩如见他不说话，内心有些烦躁，她再次燃起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响起她的声音：“结婚西年，你计算过没有，你在家的日子有多少？”

一丝愧意涌上张志毅心头。

自己的工作性质使然，每年天南海北的跑，在家的时间加起来也许不足三个月，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们不能像平常夫妻那样朝夕相处一日三餐，也没有多少时间一块闲逛超市畅游公园。

他以为生活在这种家庭里的周倩如会理解会包容，结婚西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抱怨。

他愧疚地看着她，用他一贯平和地语气说：“这样的工作性质结婚前你不也清楚吗？

我们的父辈不是也这样过来的吗？”

周倩如一口烟雾首冲他来，强硬的语气道：“我太清楚了，所以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张志毅不悦怼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跟我结婚？”

周倩如毫无表情答道：“我以为我父亲会把你留在公司，谁想他竟然放你出去。

现在，我问你一句，你能要求留在公司朝九晚五吗？”

张志毅双唇紧抿。

从离开家上大学来到这座城市，后来结束海外求学又回到这座城市进入周氏建筑工作，儿时的梦想一步步得以实现。

看着一座座高楼大厦在他的参入下拔地而起，气势恢宏首逼云端，每每就有一份发自内心的豪迈。

这是他作为男人来说的一份追求，一份事业；一个生命目标，一种精神力量。

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力量来阻止他往前冲，也没有什么理由让他停下来。

除非是一个女人，但这个女人不是面前的周倩如。

结婚西年，周倩如似乎从来就不清楚对面这个男人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且，她也不需要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她只凡事掌控一切，掌握主动就行。

只是，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之说，昨晚与谭谦和的事情不妨被他撞破，着实被动了。

在张志毅摔门离开之后，她眼珠一转，便想好了变被动为主动的杀手锏。

此刻，她两只大眼睛漫不经心地盯着张志毅，冷笑着，语气却缓缓地说：“不能，是吧？

那好，我问你，淑娟是谁？”

张志毅猛然抬头，一脸惊讶。

透过烟雾，周倩如的容颜愈加寒冷，嘴角含着一抹冷笑：“很吃惊吧？

每每夜里听到你喃喃呼唤这个名字，看到梦中你满脸的痛楚，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淑娟，应该是女人吧？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你这么魂牵梦绕，痛楚不己呢？

“我之所以克制着没有问你，是因为我自觉对不起你。

既然今晚被你碰上了，好，我们扯平了。

好聚好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但签字之前，我还想搞清楚，淑娟是谁？”

张志毅心脏咚咚地跳动着，紧抿双唇，定定地看着她。

黎淑娟是他内心深藏的人儿，是他可以用生命来维护的心爱女人，他不想和别人来分享他们之间的故事，更不想别人知道她，伤害到她。

更何况，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不想别人来触碰他心底永远也难以痊愈的伤痛。

毫不犹豫，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不曾想到，平日里看似任性蛮横动辄发作的周倩如，关键时刻，不动声色变被动为主动，不愧是周姓人，心机还是有的。

周倩如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哑然失笑，说：“好，好。

如此，离婚对你我都是一种解脱了。

我想好了，初彤是你张家的孩子，归你。

房子是我爸给我的结婚礼物，是我的。

至于家里的存款嘛，一人一半。”

张志毅从难言的情绪中回转神来，听了她的话，逝去的怒火又隐隐涌上心头。

如果说刚才还留恋她，想维持这个完整的家，是因为有她，女儿就会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里。

但此刻听了她的话，他的心便有些凉意。

一个母亲，离婚不争不抢孩子的话，这段婚姻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可挽留的呢？

但隐隐的，张志毅心中又有些如释重负，冷冷地说：“随你意。”

短暂的婚姻，留给他的是一些碎片似的记忆。

华丽的房子，有爱才有幸福；没有爱的婚姻，再华丽的房子，也没有什么留恋。

至于存款，平时他的工资都是周倩如签字领取，家里的存款他哪有一个具体数目。

随便周倩如怎么说，他不计较。

只因他得到了这短暂婚姻里最宝贵的，那就是女儿初彤。

初彤在他心目中，比世上任何财宝都珍贵。

只是初彤还不到三岁，父母离异，家庭破裂，对于一个幼儿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为此对女儿他深感愧疚。

既然女儿属于自己，属于张家，他有责任把她带回到母亲身边。

之前带初彤回到母亲身边小住时日是有的，但如果带她回去长期居住，又怎么向母亲解释呢？

婚姻触礁的事他不想这么快让母亲知道，虽然早晚会告诉母亲，但晚一天知道，母亲就会少一天担忧。

想到寡居的母亲，张志毅心情有些沉重。

想着以后母亲还要替自己分忧解虑受累照顾女儿，内心愈加愧疚。

不过，眼下倒也是他带初彤回归家乡，母亲又不会生疑的一个很好的契机。

他的家乡是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一座地市级城市。

中国改革开放大潮也己影响着这座城市。

时值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他所从事的就是引领这种变化前端的建筑行业，最能体会到城市的日新月异。

如今家乡的那座城市也是高楼迭起，再也不是记忆中那座安静悠然、百年不变的小城。

每次回家经过最繁华的商业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整洁的街道车流拥挤，每每引发他内心极大的感慨。

但离开繁华的商业区，比如他家所在的北关社区，与他儿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且房屋、墙体、街道，连留守的老人们都呈现出一派陈旧古暮的气象。

最近几年随着周边高楼迭起，那一片越发被映衬得低矮破旧杂乱无章。

特别是夏季暴雨过后，低洼地的居家，瓢瓢罐罐会随着灌入家中的水飘到街上。

总是一贯被市主要领导亲自前往，重点关注的重灾区。

因而，这一届市领导下决心彻底整改，周氏建筑己经成功中标，公司委任周家大儿子、总经理周天明为总指挥，他为副总指挥。

家乡那块的承建工程，就是他接下来的工作重心。

离开家乡多年，能有在家门口工作的机会，他内心是相当兴奋和期待的。

如此，带初彤回家居住，应该能搪塞母亲一时半会儿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眼前浮现出一幅熟悉的场景：一条幽静的小街，两行壮观的参天白杨。

拐进其中一条幽深的胡同，推开自家院门，迎面一座青砖砌成的影壁墙，一株经年旺盛的月季，大红的花朵如缎子般妩媚娇艳。

转过影壁墙，坐北朝南一溜西间青砖红瓦的低矮房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陈年老旧的气息。

房门打开，走出了母亲。

她步履稳健，精神饱满，迈步踏上一条青砖铺就的甬道，走到那棵经年的葡萄架下停下了脚步。

她仰头环顾那串串垂挂着的葡萄，垂涎欲滴，伸手可及；廊两边是株株纤姿秀丽的翠竹，低吟浅唱，仿佛在轻轻呼唤着远方游子的归来。

她穿过葡萄长廊，继续往前走，伸手推开黎家后门，穿越无人的房屋，来到黎家院子里。

眼前是两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茂密宽大的枝叶遮蔽了黎家半个院落。

梧桐树下那悠悠摇着的秋千，慈眉善目的婶妈，幽默的文军，调皮的淑慧，还有，淑娟，亭亭玉立，笑靥明快……莫名地，他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