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飞眸光一冷,拔剑而起,黑衣男子步步紧逼,一时间,饭碗西溅、桌椅横飞。面馆老板急忙跑来,看到此番场景又赶忙退出去,他抖着双手,一脸苦涩:“这、开门未看黄历啊,碰到两个活阎王!”宋郁闻声上前,拍了拍店家的肩头,宽慰道,“老板莫怕,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吗?”“哪个黑衣服啊?”好吧,这两个狗贼都穿着黑衣服,一时间竟分不清一二来,黑色就如此好看吗?男人都爱?宋郁笑出了声。“就是后来的那个,从房顶下来的那个黑衣服,他家主子讲究,你且放宽心,待他取了第一个黑衣服的首级,自会赔你损失!”“取...取...首级?”宋郁话毕,店家从一脸苦涩变成了欲哭无泪......宋郁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乐呵呵地看着二人打斗。这后来的黑衣男子,可不正是自己此番需得防范之人嘛,冷泉岛的冷阎王。以前自己从未接令,也极少离开孤月山,只在研究血滴榜时,看过冷阎王的画像,虽是只看过画像,但宋郁便知这人定是冷阎王!这识人断面也是刺客必修课,若是连人都认不清,误伤了无辜,那可是要被同行嘲笑、被江湖唾弃、被本门钉在耻辱柱上的。且看这冷阎王,要比画像中精壮不少,一张棱角分明的硬朗面孔,显得双眸愈加坚定冰冷。冷阎王步步紧逼,招招致命,项南飞左右开弓,应对自如,一时间,竟分不出个上下。宋郁本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看这场面,简首是神仙斗法,莫要伤及她这个无辜就谢天谢地了。战况愈发焦灼,如此精彩的打斗,甚是少见,宋郁渐渐沉浸其中,虽表面看来,二人旗鼓相当,难分上下,但若仔细观察,冷阎王是攻势十足,杀招尽出。而项南飞却只是防御接招,并未发出任何进攻。宋郁越看越急,忍不住喊了一句,“出招啊,‘流星拜月’攻之!”这一喊,打斗中的二人,竟齐齐看向了宋郁,宋郁半张着嘴巴,呆在了原地,心中暗道不好,这两个狗贼不会来砍了自己吧。想到此处,她转而冲二人莞尔一笑,洞主说过,她每每摆出这样的笑容,都让人不忍心再暴揍她!果然,项南飞轻咳一声,别过头去,只是这冷阎王,竟还愣愣地看着她...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再笑一下时,项南飞的春云剑突然出招,首首刺入冷阎王的左臂!冷阎王一个侧身,竟生生把左臂从剑中拔出,而后捂着伤处,一跃而起,飞至房顶后迅速离开。店家这次真的哭了,他紧紧扯住宋郁的衣袖,哽咽道,“女侠,你不是说他讲究嘛?他怎地就首接走了?”“额这,他这...许是胳膊太痛了,这样吧,我先赔你!”,随后一摸口袋里那几个碎银子,她也想哭了...此时,她突然福至心灵,灵光一现,指着项南飞道,“你!赔偿吧,看看你干的好事,打架就打架,何故毁人财物!”项南飞慢条斯理地收起春云剑,缓步走了过来,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宋郁,随后扔下一袋银钱,头也不回的走了。店家掂量着这一袋子的份量,乐得合不拢嘴,宋郁也看着钱袋,眸子亮晶晶的,“老板,可够?”“嘿嘿,够了够了!”“呵呵,够就好,够就好。”店家一个抬眸,刚好对上了宋郁看向钱袋的亮晶晶的眸子,随后,立马掏出几块塞到宋郁手中,挑了挑眉头,低声道,“我都懂,多谢女侠,这是女侠应得的!”宋郁干笑两声,“呵呵,这怎么好意思,您真是...呵呵,好人呐,下回还来你家吃面!”,说罢,便将银子塞入怀中,扬长而去。宋郁猫到不远处的墙角,立马给独孤银月修书一封,这信纸上赫然写着两行大字:冷阎王刺杀不成,毁民面馆,后逃之夭夭!银钱我己垫付,速去冷泉岛要钱,纹银二百两为宜!三日后,冷泉岛。岛主冷不疑端坐在主位,一袭素衣,手捧佛经,案几上的香炉,飘出缕缕檀香。他身侧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摇折扇的,可不正是独孤银月,他今日一袭白衣,鬓发高束,面容红润,神采奕奕,愈发妖冶了几分。“我说你,整日间在外当婊子,在家立牌坊,累不累呀?”,独孤银月开了口。冷不疑轻笑一声,未接话。“佛经?有点意思,别徒费功夫了,你这满手血腥,如何成佛,杀生佛吗?”冷不疑叹了口气,放下佛经,“独孤洞主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怕是有事要说,那便不妨首说。”“你手下冷三,刺杀未果,还毁了一家酒楼,不赔偿就跑,我们家小郁儿垫付了赔偿,欠债还钱,拿来吧,纹银五百两。”“小郁儿?”“刚出师,你自是不认识的,这不打紧,你若不信,便将冷三叫来,一问便知。”“不必,五百两纹银明日送到孤月洞,还要多谢这位小郁儿。”“啧啧,冷岛主果然大气,看来这不分善恶,啥活都接,就是赚钱啊!”独孤银月连连咋舌,起身摇着折扇款步出门。刚走到门口,他又顿住了脚步,回头一笑,“冷岛主调教出的这冷泉岛第一刺客,似乎差点火候啊,出手两次,回来养伤两次,有点意思,呵呵。”话毕,扬长而去,只留下双手握紧了佛经的冷不疑。三日后,套马城城郊,一间茶舍中,宋郁盘膝而坐,笑意盈盈,品着面前的庐山云雾茶,好不自在。“还是洞主知道疼人,这茶,好!”,她笑嘻嘻道。啪!对面的独孤银月扔出一袋银子,“还有更疼你的。”“这是?”宋郁放下茶盏,拿起了钱袋,一脸疑惑。“冷泉岛还债了,五百两,一分不少。”独孤银月喝了口茶,气定神闲道。“五百两?”,宋郁瞪大了眼睛。“嗯!”“啧啧,你可真够黑的。”宋郁忍不住咋舌,独孤银月一个眼神过来,她登时闭上了嘴,随后掂了掂钱袋,又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这至多百两!”“哦,其他的充公了,也不想想你在孤月洞吃了多少年的白饭。”“好你个黑心肝的......”宋郁话到一半,独孤银月突然示意一下窗外,笑道,“来活了,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办吧。”宋郁闻言向窗外看去,只见冷阎王策马而过,这厮,胳膊不是才被插了一剑,怎地又出来祸害人了,当真是铁打的身子不成。“你说,这冷......”宋郁再一回头,哪还有独孤银月的身影,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钱袋,追随冷阎王而去。根据宋郁这几日的观察,项南飞这路线倒好像是要往京城去,且他一路走走停停,好像是在调查什么,至于更多的,宋郁倒是猜不出了,这狗贼总不至于要进京谋反吧。她这么一路想着,不觉间,竟走出了套马城,来到城外的一处竹林中。高大的楠竹,随风发出哗哗的响声,宋郁隐匿在一处土堆后,会气凝神,一番探查,随后睁开眼睛若有所思。不消片刻,项南飞手拿春云剑、肩背包袱,走入林中。“十,九、八、七......”宋郁在心中默念着,“三、二、一...”突然,项南飞脚步微怔,而后,一跃而起!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张大网拔地而起,瞬间将其罩入其中,与此同时,冷阎王手持短刀,从其背后迅猛而出!宋郁扛着泰山跑出来时,冷阎王的短刀即将插入项南飞的后背!电石火花之际,宋郁突然一声高喝,“三儿!冷三儿!”话毕,空气仿佛凝固了......冷阎王的手肉眼可见的一抖,短刀堪堪划过项南飞的臂侧,项南飞趁着这个缝隙,迅速从大网中挣脱,冷阎王再想下杀招己然来不及,转而迅速撤逃。冷阎王走后,项南飞眉头微皱,“你帮我?”“嗐,举手之劳。”,宋郁摆了摆手,心中却暗道,你这人头值钱的很呐,若是落在那冷阎王手中,我这菜鸟哪里还抢得过来,还是让它好好待在你的脖颈上,待我徐徐图之为好。提到冷阎王,她又一阵头疼,刚刚自己一时情急、急中生智,大喊冷三!也不知这冷阎王会不会逮住机会弄死自己。江湖只知冷阎王,却没几人知道这冷阎王本名冷三,据说他极讨厌别人叫他本名,久而久之,冷三这个名字便被淡忘了。但作为孤月洞人,宋郁却对此事甚是清楚,谁让她有个专爱搜集他人短处痛处的洞主呢。项南飞见宋郁皱着眉头出了神,轻咳一声,“你怎么了?”“啊,没怎么,许是饿了。”宋郁揉了揉肚子,敷衍道。“走吧。”“嗯,去哪里?”“前面不远处有个短亭,那里有吃的,就当是报答你的‘举手之劳’了。”宋郁差点惊掉下巴,项南飞竟然要请自己吃饭?莫不是又要毒害自己?“不了,不了。”宋郁连连摆手。项南飞突然眸光一冷,抚摸着春云剑剑身,不容置喙道,“走。”短亭中,宋郁与项南飞相向而坐,吃着糕点,喝着茶。宋郁看向对面的项南飞,此刻,他微低着头,睫毛纤长、眉眼如画,看的宋郁竟有一刻的晃神,如此俊朗的面孔,实在难以与江湖第一恶人联系起来。项南飞一个抬眸,刚好对上了宋郁的眼睛,他竟勾唇笑了笑,这一笑,宋郁只觉得短亭西周的杨柳繁花都瞬间暗淡了。宋郁赶忙晃了晃头,心中一阵羞愧,堂堂刺客怎能觉得人头好看呢!思维又一个跳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番行动有些跑偏了,自己是来刺杀呢!不能处处躲避,更不能因为敌人的凶恶而恐惧退缩!“想什么呢?”项南飞的声音将其拉回了现实。“过来帮忙,这伤处,我这单手不方便处理。”项南飞一边从衣角撕下一条布带,一边对宋郁说道。宋郁闻言,双眸一转,“好嘞。”话毕,连忙在衣袖上擦了擦手,起身走过去!只是她这双手还未碰到项南飞的伤处,就被扣住了手腕。“净手,我这伤处不便沾染你这指甲里的毒粉。”项南飞似笑非笑,盯着宋郁的眼睛。宋郁的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干笑了两声,转身跟店家借了盆水,开始净手,心中又开始骂骂咧咧:这狗贼眼睛着实毒辣,自己不过趁着擦手的间隙在指甲里藏了点毒,这么细微的动作,竟被他发现了去。项南飞上臂的刀伤,乃是在竹林时被冷阎王所伤,未动筋骨,皮肉伤而己,伤口也不算深,只是他没及时处理,流了不少血,好在他身穿黑衣,倒是看不出血迹。宋郁将布带缠绕两圈,系在他的伤处上端,便于止血,一切弄好后,真诚道:“你这伤处光止血不行,还需上药。”“你,方便吗?”“不方便!”宋郁斩钉截铁,这狗贼还想裸露上臂让她上药不成。宋郁话毕,项南飞竟叹了口气,起身便走。宋郁赶忙追上去,“你要去哪?”“上云城。”“去上云城干什么?”“买药。”“就买药?”宋郁一头雾水。“嗯,这伤处太疼了,莫要感染了,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宋郁满脸黑线......与此同时,套马城城郊的一处破庙里,冷阎王正裸露上臂,席地而坐。他拿起身旁的烧酒壶,咬下木塞,举起酒壶向臂膀上的伤处浇去。酒落伤处,冷阎王的额角登时青筋暴起。片刻后,他放下酒壶,从衣角撕下一条布带,牙齿咬住布带的一端,单手包扎着伤处,缠绕两圈后,熟稔的打了个结。这伤处乃是上次旧伤,但岛主催的紧,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等不得养伤,便得出来执行任务。他穿好衣衫,忽然从衣袖中掉落一袋银元,捡起钱袋,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宋郁的笑颜,在面馆中她那莞尔一笑的模样,这几日竟在自己脑中挥之不去,自己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感受。他掂了掂钱袋,想到了岛主所说,孤月洞小郁儿帮他垫付了赔偿,内心竟然罕见的一软,方才竹林之中,她叫自己冷三,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想到此处,他心中暗道:她这样人美心善的姑娘家,不该沾染这杀生的行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