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多人不怪嘛。
谢皇后一惊,捏着丝帕压了压唇角,心道:她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看座。”
宫女端了椅子上来,秦瑶光毫不客气的安稳坐了,大喇喇问道:“娘娘,不知今日相邀,所为何事?”
她倒是不客气。
谢皇后的额角抽了抽,险些保持不住仪态。
还以为她转性了,看来还是老样子。
她堂堂世家嫡女,被迫要和这种没脑子的草包公主打交道,偏偏从长序上还被压了一头,憋屈。
谢皇后端正了身子,问道:“皇帝让我问你,冬日战事频发,驸马何故回京?此外,御史台又有人上折子弹劾,长公主府上的马车在闹市疾驰伤人,纵奴行凶。”
“驸马的事情,我打哪儿知道?十年了,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
秦瑶光心道:我知道剧情,也不能跟你说啊,我又不是傻子。
她戴上怨妇的面具,幽幽地望着谢皇后,道:“我也是昨儿下午才知道的,竟是遣了一个野人似的家将回府传话,又不懂规矩,到处乱窜。”
“娘娘您说,我找谁主持公道去?为此,还处置了两个管事,一大堆烦心事,就没一件能称心如意的。”
见她说个不停,没一句能说在正事上,谢皇后心头不耐,寻到一个空隙就问道:“马车是怎么回事?”
秦瑶光心里偷笑:平庸,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她是管过上千号人不假,但在这个动不动就能要人命的皇宫里,她那点有限的斗争经验,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什么马车?”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邓嬷嬷,道:“御史台说的那什么马车,嬷嬷知道吗?本宫今日出府就是到宫里,是谁仗着公主府的势行凶,决不能轻饶了!”
说到最后一句,秦瑶光神色不善眼神凶厉,符合原主一贯的人设。
在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并且让人去查了。
又不是什么机密,这会应该有了结果。
果然,邓嬷嬷没让她失望,恭声道:“回长公主殿下的话,是昨儿表小姐应了五公主的邀请入宫,今儿一早回府。”
哈!哈!哈!
秦瑶光在心里大笑三声,掩口望向谢皇后,得意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我这公主府眼下就我一个正经主子,原来是宫里的马车。”
谢皇后脸都绿了。
王御史是世家的人,她收到消息后也没多想,还特意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才会有把秦瑶光召进宫来这件事。
原想着敲打敲打,最好能让她现场发个疯,借此将长公主的恶名再次宣扬开来。
没想到,却是挖个坑给自己跳了?
“皇后娘娘,不是我说,这宫里出去的人就是皇家的脸面,耀武扬威的欺压百姓,败坏的是我们皇家的名声,这可不成。”
秦瑶光义愤填膺道:“我今儿就不走了,非把那个惹祸的秧子给拔了。皇帝跟皇后跟前,哪里能留着这种人!”
谢皇后张口结舌,道:“不,不用了。既然是误会一场,还请长公主回府,宫里驭下不严,本宫自会处置。”
一个赶车的小黄门,哪里就能扯到在她跟前了?
“那哪行,娘娘您还在宫里,不能污了您的威名。”
秦瑶光只差撸起袖子了,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这种事,就让我来最合适,横竖我也没什么好名声。”
她这最后一句话,宫里伺候的人纷纷低头屏声敛息,就怕她一个不高兴,先拿人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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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秦瑶光道:“这件事,说来还是怪臣。是臣没看好周姑娘,才惊动了皇后娘娘过问。眼下五公主都被罚了,周姑娘自然不能例外。”
“就罚她在十日内抄写五十本《心经》,送到大般若寺中供奉,替娘娘祈福可好?”
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不用白不用。
秦瑶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这个惩罚,就比静妃做做样子罚的五公主要厉害得多了。
同样都是抄书,五公主只需要抄十遍女德,还没有限期,那还不是静妃自己说了算么?
《心经》全文接近三百字,十天要抄完的话,那就是每天五本。既然是要送去供奉祈福的,就对抄写质量有所要求,字迹不工整、有墨点等等瑕疵,显然都是不行的。
而且,周清荷现在才九岁,腕力有限,又没有现代这种方便书写的签字笔。
用毛笔写繁体字,每天一千五百字,抄死她!
皇帝哪里听得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想着抄书嘛,能有多难,笑道:“既是要祈福,不妨多抄几本,心诚则灵。”
不知不觉的,他坑了周清荷一把。
秦瑶光眉眼不动的应下:“皇帝所言极是,那就再加十本。”
谢皇后捏着手指没有说话。
她当然能看出其中的厉害,但既然乐阳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她这会儿再凑上去没什么好处。
不符合利益的事,她一贯不做。
见他们说完,静妃道:“臣妾出门时,昭儿有些不舒服刚睡下,臣妾有些担心,就先告退了。”
皇帝一听,立刻紧张问道:“昭儿是不是被吓着了?不行,朕也一块儿去瞧瞧才安心。”
他都站起来了,才后知后觉的回看着谢皇后,道:“皇后先歇着,朕空闲了就来看你。”
谢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劝谏道:“皇上,请以国事为重。”
青天白日的,皇帝应该在文德殿理政。
或召朝臣应对、或批改奏章,唯一不该出现的地方,就是后宫。
皇帝满不在乎地把宽大的袍袖一挥,道:“国事有大司徒操心,朕在不在,有何干系?”
此话诛心。
幸好谢皇后知道他一向就是这么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换了别的皇帝,她早跪下来磕头请罪了。
皇帝都要走了,秦瑶光还留下来做什么,当即以去探望皇太后为借口,向谢皇后请辞。
几人前后脚离开,静妃落后一步,对秦瑶光悄声道:“长公主,皇子公主们都大了,你家那位周姑娘多约束着些,我这里不欢迎她。”
只是进宫一趟,就惹出这一系列的事,逼得她不得不罚了昭儿。
当娘的自然觉得是别人的错。
秦瑶光从善如流的应了,道:“就是静妃娘娘不提,我也会多看着些。安国公前些日子咳疾犯了,娘娘可有话,需要本宫带去府上?”
对她释放出的善意,静妃明显有些吃惊。
她原本,是要和这位在京城交际圈里公认的草包长公主,撇开干系的。
静妃看着秦瑶光的目光里,明明白白写着“你长脑子了?”几个大字。
秦瑶光不禁扶额,心道:原主到底是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一脸倦怠仿佛万事都不在意的静妃,能露出这等神情。
“娘娘,你若有什么话,可遣人去禧宁宫,一个时辰之内我都在那里。”
说完这句话,秦瑶光跟皇帝道了别,坐上宫中的软轿前往禧宁宫。
和病逝的先皇一样,这位崔家精心培养出的嫡长女是个聪明人。在太子登基后,她就成为皇太后,将手中大权全都交到新迎进来的谢皇后手里,每日只安心礼佛,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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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问话,秦瑶光一对美眸轻轻望向老二。
老二握着银勺的手一颤,把勺子放在杯里在兑好的玫瑰露里搅了搅,低头浅浅的抿了一口。
玫瑰的芬芳和着花蜜的甜美滋味,在舌尖悄然绽放。
太过美味,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二替老五端过玫瑰露,垂眸道:“五弟,你喝吧。”
“好不好喝?”老五一对眼睛亮晶晶的。
老二低低的“嗯”了一声,道:“喝完我们回去。”
从头到尾,他握着老五的手就没放开过。
秦瑶光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底,心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想给他们弄点好吃的,还跟做贼一样被怀疑。
“殿下,热水放好了。”白露进来禀报。
秦瑶光“唔”了一声,道:“好生伺候你们五少爷。”
白露冲着老五行了一个屈膝礼,笑道:“五少爷,跟婢子去好生梳洗一番,可好?”
她生了一张圆脸,望之就让人觉得亲切。
老五年纪最小,在秦瑶光的一通糖衣炮弹之下,心里早就没了警惕心。听见能好好洗个热水澡,眼睛立刻就亮了,开心雀跃得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
就在他张口要答应之时,右手被老二使劲拽了一下。
他怯生生地望向他二哥,抿了抿唇,满脸不知所措。
老二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他的天真不知险恶。
“老二,你既然来了,就一道去。”秦瑶光明白他的心思,干脆道,“我那个池子够大,你们想游水都成。”
她这个提议,虽然不是正中老二下怀,却也不失为两全之策。
看着白露带着两个孩子进去,秦瑶光吩咐:“再端几碟子瓜果糕点进去,先让他们吃上一点再慢慢洗。另外,换洗的衣衫可都备好了?”
管衣服的谷雨屈膝回话:“殿下,府里没有现成能穿的,奴婢让采买去成衣店里临时买了几套,这会儿估摸着快回来了。”
秦瑶光正想着这事呢,听见谷雨把事情做得妥帖,满意的颔首,心道: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侍女,在听见让老五洗热水澡时,就去筹备了。
确实,今天午后才让绣房去给五个孩子量了身,做衣服得好几天。总不能让公主府的庶出小主子穿下人的衣服吧?的确是成衣更便利些,也不会落人口实。
想了想,她又问:“老三的买了吗?”
谷雨含笑应道:“回殿下的话,几位少爷的和四小姐的衣衫,从内到外的,婢子都让买了。”
见她办事周全,秦瑶光心头舒服,赞道:“做得好。”
她随手拿起把玩的一串红玛瑙珠子,递给谷雨道:“赏你的,拿去玩吧。”
谷雨微微一怔,随即欢天喜地的用双手接下来,深施一礼道:“婢子谢过长公主殿下的赏。”
她把珠子揣进怀里,道:“奴婢去瞧瞧衣服买来了么?”
“去吧。”
秦瑶光慢条斯理的辍饮着口中的玫瑰露,想着老二刚才告诉她的话,一个主意在心里逐渐形成。
想知道究竟是剧情不可更改,还是周清荷的主角光环太强动摇不易,答案就落在老二身上了。
这还真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半个时辰后,白露谷雨引着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暖和的两个孩子从浴池里出来。
他们的小脸蛋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烘到半干的头发上还氤氲着湿气。老五尤其兴奋,刚出来时还不住地往老二跟前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嘴粉嘟嘟的。
洗好穿暖之后,老五一扫之前的小可怜样,清秀的脸蛋格外喜人。就连长相普通心思深沉的老二,看起来也多了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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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老大一脸震惊地看着老四,问:“你说什么,小五被那个女人抱走了?”
他送完郎中,又候在月亮门前等跟着去的下人把药给买回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谁知道,转眼就出了这种事?
“她把五弟单独抱走做什么……”老大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圈,越想越不对,“她还专门挑了我们不在的时候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人类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特别是在原主劣迹斑斑的情况下,无数种坏的可能性从老大脑海里冒出来,他仿佛都看见了老五遭受虐待后,不省人事躺在那里的凄惨模样。
这会儿谷雨已经替老三擦拭完身体走了,老大的言语间才敢露出对秦瑶光的不敬。
老三倚在床头上,额上覆着一张浸湿的细布,半眯着眼睛。
一大碗青菜瘦肉粥下肚,又经过物理降温的他,体温退了一些,已经没有之前高热那般难受,至少头脑恢复了清明。
老五被抱走时,他目睹了全程,却和老四一样,怎么也想不明白秦瑶光的目的。
“怎么办?!”
老大焦躁地走了好几圈之后,只觉一腔郁火无处发泄,大吼了一声后,“砰!”地一声砸在窗棂上,把那原本就油漆斑驳的窗棂砸得凹陷下去好大一块。
一声巨响,让老三老四都吓了一跳。
“大哥。”
老二举步从外面进来,不赞同地看着他道:“大哥,我说过很多次,你一定要控制住脾气,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天生神力。”
他明明比老大还要小一岁,此言一出却让老大讷讷道:“我……我就是一时着急,我,唉!要是小五被抱走的时候我在就好了,拼死也不能让那个女人把小五抱走的!”
“眼下,我们怎么办?”
几个孩子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老二。
老二沉吟片刻,道:“妖妇诡计多端,不如由我走一趟。”
“你?”
老大一愣,连忙制止:“不行,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几个就更没主意了,还是我去,我去!”
说着,他拔腿就要往外面走。
老二伸手按住他,摇摇头道:“大哥,这事儿得我去。”
“对!”
老四拽住老大的袖子,道:“你就让二哥去,我,我怕你应付不来。”
两个孩子都很好心,没有把老大不够老二聪明这件事说出来。
往日长公主对他们变着花样的欺凌虐待,却从来不允几个孩子踏入华沐堂半步,更是从来就没有来过逐风院。
这两日前前后后的事,实在蹊跷,他们怕老大应付不来。
老大停住脚步,望向老三,只见老三缓缓摇了摇头。
他倒也干脆,一跺脚道:“好!不去就不去,但二弟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放心,我去跟妖妇做一桩交易,她不会把我怎样的。”老二说得很淡定。
知道他身上有些秘密,但他从来没有害过他们,几个孩子都很信任他。
他们不知道的是,老二转身之后,一抹苦笑浮现。
去和那个妖妇谈交易,他哪有半分把握?不过是强撑着,再随机应变。
华沐堂和逐风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五被春分抱着进了院子,只觉得一双眼睛简直看不过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会绿树成荫,枝头上有鲜花盛开?一样是屋子,怎么这里的看起来好漂亮,还这么暖和。为什么,地上还会铺着毛绒绒的地毯?
他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
秦瑶光往软塌上坐了,示意春分把老五放下,吩咐道:“去把玫瑰露拿来给小五尝尝,另外再拿点易克化的点心上来。”
小五长期营养不良,一下子给他吃太多反而会出问题。
玫瑰露是专供皇室的贡品,用秘法蒸馏而成的香露,色泽艳丽香气氤氲,是连普通功勋之家都难品尝到的稀罕物。
此外,还是在原书中出现过好几次的重要道具。
看书的时候,秦瑶光就对这个被描述得神乎其神的玫瑰香露极其向往,还特意在书评区里留了言,询问作者是否真有这个食物?
她是老读者了,作者回答的也很认真,说是参照《红楼梦》里的玫瑰露所写,既然在《红楼梦》里有,那么一定在某个历史中真实存在过。
这么一来,她就越发想品尝一二。
奈何在现代社会,她也只能想想。
不过,既然她都穿书了,先不谈将来如何,马上就能满足好奇心的事,她为什么不做呢?
不多久,白露就用一个紫檀木描金海棠托盘,端上来两瓶玫瑰露,旁边分别放了一个五彩琉璃盏、一个敞口珐琅彩压手杯。
琉璃盏是长公主用惯了的茶具,压手杯却是从小库房里新拿出来的。
白露屈膝禀道:“殿下,您看这个压手杯可使得?婢子让霜降开了小库房,寻了一个。”
老五是头一回到华沐堂来,白露拿不准秦瑶光的意思,便找了一个颜色靓丽却无甚来历的普通杯子来,想着不对不错。
秦瑶光略微有些诧异。
皇亲国戚家都这么讲究的吗?还是说只有公主府。连一个杯子都要先问过她,才敢给其他人用。
不过以她目前的身份,下人保持一份畏惧心是好事,至少不敢对她阳奉阴违。
否则除了要对付周清荷、要获取孩子们的信任、要弄明白公主府里暗藏的秘密外,还得和下人斗智斗勇,也太累了。
都穿书了,秦瑶光可不想这辈子她再来一次过劳死。
“可。”
秦瑶光淡淡地允了,目光落在两瓶玫瑰露上。
说是“瓶”,其实是只有三寸大小的玻璃小罐,密封的盖子是螺丝银盖,上面用鹅黄笺写着“玫瑰香露”四个字。
先不论味道如何,光是这个包装就非常精美,异常金贵。
白露往两人的杯子里各盛了一勺,再加入凉至温热的沸水,玫瑰的香味瞬间萦绕在几人鼻端。
老五在软塌上坐得端端正正,头却使劲往杯子那头伸去。
正在此时,外间有小丫头来报:“殿下,二少爷来了,说是想跟您做一桩交易。”
“哦?”
秦瑶光浅浅一笑,心道:果然来了。
“让他进来。”
理智告诉秦瑶光,最好的法子是斩草除根,周清荷留不得。
只是她一个现代人,别看她轻飘飘一句“杖毙”要了珊瑚的命,其实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毕竟,珊瑚是造成她被做成人彘的罪魁祸首。
可周清荷固然可恶,原主的凄惨结局却并非她直接造成。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才九岁,秦瑶光实在下不去这个手,远远的打发走也就是了。
邓嬷嬷一听,立刻应诺:“是!请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手段心计一应不缺。
是夜,周清荷就发起了高烧。
“殿下,春棠苑打发人来说周清荷得了急病,浑身上下起了红疹高热不退,求殿下开恩让府医过去,诊脉开方。”春分撩了帘子进来,蹲身禀报。
秦瑶光正张开双臂站着,在白露和谷雨的伺候下褪去衣裙,换上轻便柔软的贴身寝衣。
“哦?”
她垂眸问:“发生什么事,白日里不是还好好的吗?”
“奴婢不知。”
“既然如此,拿本宫的牌子去请擅小儿科的太医来瞧。清荷是周家后人,别怠慢了。”
“是。”
春分应了,心头迟疑着退了出去。
听起来,周清荷的病情颇为凶险,既然不能怠慢,那不是应该赶紧让府医前去瞧病吗?怎么要舍近求远,去寻太医。
这会儿都宵禁了,哪怕持着公主府的牌子,在外行走也多有不便,一来一回,把太医请回府里至少也得一个时辰。
要真是急病,这不得耽搁了?
春分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殿下故意如此?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忙制止自己再继续往下想,按命令行事。
室内温暖如春,秦瑶光换好寝衣坐在铜镜前,白露替她拆着发髻上的钗环,梳妆台前打开的妆奁匣子里珠光宝气。
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灯下看美人,肤如凝脂、青丝如瀑眉似黛,朱唇贝齿、身段纤秾合度,活脱脱一个浓颜系古典明艳大美人。
是原书作者笔下的草包美人没错了。
只是这位大美人的眉间有着积郁之色,想来是十年来被蹉跎的缘故,秦瑶光才穿来不到短短一天,短时间内难以改观。
秦瑶光把视线往下移,在胸前丰盈的曲线上停留片刻,心道:没想到,姐姐我也有D罩杯的一天,看谁还敢嘲笑我飞机场荷包蛋!
可惜啊,那些聚在一起开玩笑的好姐妹们,是再也见不到了。
既来之,则安之。
十年,能让她从一个普通销售员奋斗到亚太区总经理。如今她手握剧情占尽先机,同样给她十年,改个结局应该不难?
现在公主府,她一个人说了算。
这具躯体虽说娇弱了些,好在年满二十八岁,足够成熟。只要稍加锻炼,想必不至于连走路都成问题。
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她吩咐道:“从明儿起,辰时叫醒本宫。”
“是。”
白露掩住心头讶然应了,用象牙梳一下一下的将秦瑶光的一头长发梳顺。
驸马爷不在,长公主一不用早起给公婆请安、二不用进宫,每天的作息十分紊乱。
如今,赐婚给她的父皇已在几年前驾崩,继位的是秦瑶光一母同胞的皇弟,比她小两岁,是为元延帝。母后成为皇太后,住在禧宁宫中。
古代的娱乐活动十分有限,生在皇家更是不得自由。
不用上班、不用学习,她连丈夫都没有,除了偶尔进宫探望皇太后等人,间或去寺庙礼佛外,被排挤在京城交际圈外的长公主实在无事可干,她的生活可以用“穷极无聊”来形容。
这也太空虚了。
想到这里,秦瑶光不禁有些同情起这位长公主了,怪不得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挑唆。
看书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如今置身其中了,她才发现公主府的确是能把人活生生逼疯的一个地方。
谷雨拿着两个鎏金熏香暖炉放进被子里,和白露一道伺候着秦瑶光沐浴更衣。
看着面前碧波荡漾热气升腾的白玉浴池,秦瑶光收回刚才的同情。
有什么好同情的!
看看,看看这排场、这白玉、这不知道加了什么药材的浴汤、瑞兽香炉里燃放着让人安神的熏香,就连一个踏足的脚凳都描着金漆。
她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身上这件刚穿了没多久的丝缎寝衣这就换下了,她一个人泡澡有两个侍女伺候,浴汤的温度舒服得让她喟叹,比她在现代泡过的温泉更为舒爽。
“温泉水滑洗凝脂”,她总算明白长公主这身好肌肤是怎么养出来的了,原来这句诗是写实,没有一个字夸张的。
这万恶的封建制度,她好爱。
无公婆之乱耳,无男人之劳形,有钱有闲的单身贵族,简直就是她在现代求之不得的理想生活好嘛!
她辛辛苦苦从一个普通销售爬到亚太区总经理的位置,又何止996?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呢,就直接过劳死。
到了这里,什么也不用做,只凭着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奢侈腐败。
呃,就让她暂时忘记那五个让人头痛的小反派吧,她一个连婚都没结过的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带娃啊?
在飞机高铁上碰到熊孩子,她都敬而远之。后来她都让秘书买商务舱头等舱,就是为了减少碰见熊孩子的几率。
秦瑶光泡在浴池里胡思乱想着,谷雨轻声提醒:“殿下,水有些凉了。”
哪里凉?这不是刚刚好吗?
秦瑶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们对水温的要求也太严格了。
扶着谷雨的手起身,白露伺候着她换上另一件质地更柔和的软袍。
原来这件才是真正睡觉的衣服,秦瑶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脚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没见过世面。
原来古代公主的奢华生活,不在于表面的公主府有多大多精美,而在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之中。
走出浴室,白露呈上玫瑰露给她饮了,秦瑶光在谷雨的伺候下躺在软塌上。
白露把她的一头长发梳顺后抹上护发香脂,仔细烘着。谷雨则拿出芳香扑鼻的玫瑰香膏,替她从头到脚涂抹了一遍,动作轻柔的按摩着。
此时,小丫鬟打了帘子,邓嬷嬷走进来。
“都下去吧,有邓嬷嬷伺候就行。”秦瑶光吩咐。
“是。”
一众侍女施礼告退,她们受过严格的宫规训练,脚步轻巧有序。
邓嬷嬷掩好门,接替白露的位置替秦瑶光烘着头发,低声回禀:“殿下,太医到了春棠苑。一番施针之下,周清荷已然无碍,肖娘子千恩万谢要来磕头呢。”
“什么?!”
秦瑶光大惊,撑着扶手就从软塌上坐起,转身看着邓嬷嬷问:“你用的什么法子,怎地这般容易就被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