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吴年对柳香展开了急救。有规律的按压胸脯,嘴对嘴渡气。对于四周的斥责声,吴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这个可怜的少女救活了,养的白胖起来。终于,在吴年的不懈努力之下,柳香忽然“嘤咛”了一声,虽然没有醒来,但是脸色由青转红,胸脯也渐渐有了起伏。吴年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却还是不放心的探了探柳香的鼻息,觉得有热气后,才放下心来。四周的呵斥声,顿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由死到活的柳香,脑子就像是风中的柳枝一样,很是凌乱。“这,这,这。吴年把死人给救活了?”“他难道是用了什么法术吗?”“对啊,这是神仙手段啊。”人们不可置信之余,看向吴年的眸光,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吴年转头看着这些人,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在现代社会是常识的急救,在这些人眼中,那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一个疑问,会产生更多的疑问,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今天的事情,多谢各位乡亲父老了。”吴年很客气的站了起来,对着四周的人们拱手一礼,然后弯下腰抱起了“轻如鸿毛”的柳香,快步的回去了自家小院子。吴年没有解释,但是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却是甚嚣尘上。“我听说有一种死法,叫假死。莫非柳香是假死?”“有可能。但就算是把假死唤醒,那也是本事。吴年这酒鬼,竟然有这种本事?”“奇怪,奇怪啊。”吴年很快就回到了自家院子,进入了柳香的卧房。她的卧房很干净整洁,但也简陋寒酸。家具除了凳子之外就剩下了几个祖传的柜子。吴年犹豫了一下,先把柳香放在了凳子上,让她趴在床上。然后打开柜子,取了一些衣服。“童养媳也是媳妇,不算耍流氓。”吴年心想了一声,然后果断的解开了柳香湿漉漉的衣裳,很快他沉默了下来,手指都是颤抖的。哪怕是他杀人不眨眼,哪怕是他见多了尸体。但是一个少女的身体,本应该是白嫩多姿的。但是柳香的身体,却是瘦的皮包骨头,根根肋骨都凸出来了。很多地方都是瘀青,青一块,紫一块。管中窥豹,从这些伤口来看,就可以看出柳香平常过的是什么日子。“哎。”吴年长叹了一声,心中彻底原谅了柳香给他下砒霜的事情了。这个少女真的快疯了吧。她毒杀原主,那是合情合理。连我都想杀了原主了。吴年小心翼翼的为柳香解开了衣裳,避免碰触到那些伤口。但就算是如此,昏睡中的柳香,仍然是眉头紧锁。恐怕他的些许细小的动作,都能让柳香感受到强烈的痛苦。吴年细心的把柳香剥光了,然后用布擦干了她的身子,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把柳香塞入了被褥内。这还不够。吴年又去厨房弄了柴火,铁盆,在房间内点燃了明火取暖,又打开窗户通风。但是吴年并没有放下心来,该做的他都做了。对于柳香来说,最大的难关却没有过去。冬天寒冷,她在井中走了一圈,又一心求死,身体又是虚弱。如果不生病还好,就能过去。如果生病,恐怕凶多吉少。吴年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他坐在床边,皱眉看着柳香的小脸。她的脸蛋儿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吴年摊开手来在她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滚烫一片。他没有任何犹豫,先看了看屋内的明火,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院子,找到了百户所内唯一的一家药铺,拉着坐馆的大夫王大夫的手,便火急火急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这王大夫少说也有七十了,被吴年拉着跑,气喘吁吁了许久才调和了气息。一脸不悦的坐了下来,开始为柳香把脉。王大夫很快忘却了不快,脸色凝重了起来。抬头对吴年说道:“你这小子。平日里对她下手可真的狠。她身子骨太弱了,又经过这一次劫难。恐怕凶多吉少。我开一副药,你先来抓一帖。分两次服用,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就当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吴年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先生。她真这么凶险?”吴年涩声说道。这可怜的少女,难道真的要香消玉殒不成?她才十几岁啊,豆蔻少女,而且真的是太苦了,这几年根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想把她养的白胖的,难道连机会都没有?“就是这么凶险。”王大夫瞪了一眼吴年,责备满满。这酒鬼现在一脸担心,以前干什么去了?“对了。她平日里吃的恐怕也是寒酸。你要是真想救她,就把钱拿出来。买一些肉、鸡蛋。不要肥肉,要瘦肉,熬粥给她吃。算是亡羊补牢,看能不能救回来。”王大夫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少女,也是怜惜,叹息道。“多谢先生提点。”吴年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连忙对王大夫拱手一礼。然后他要付给王大夫诊金,但王大夫谢绝了。他请王大夫等一下,自己转身去了卧房,与王大夫一起回到了药铺,买了药之后,又买了一点瘦肉回家。他先按照医嘱,给柳香煎药服下之后。又回到了厨房,把米和瘦肉顺便弄了一下下锅,开始熬粥。等柳香喝完粥之后,面色稍稍好了一些。吴年心中一喜,却还是放心不下。当夜,他便在点着火,待在柳香的房间内。时不时醒来,查看一下柳香的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吴年便见柳香的情况稳定了许多。他心中实在是欢喜,连忙洗米下锅,又煮了瘦肉粥喂给她喝,然后又把昨天剩下的半帖药给煎了喂给她。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中午,吴年却又发起愁来。这吴家日常吃的是米糠饭。他手中虽然有点钱,但本来应该是省吃俭用到明年秋天粮熟的。结果现在柳香又是这样了。一天的药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大头还是肉,瘦肉、鸡蛋。这借弓虽然低声下气,但也是没办法了。“在那边的井。”虎儿被吴年勒的有些疼,扭了扭身子,喘息了几声,胖乎乎的手指着前方说道。吴年立刻抱着虎儿夺路飞奔,来到了井旁。这个时候井旁已经站满了人。这小小的百户所,平常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这有人跳井自尽,自然轰动了整个城堡。人们在井的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指指点点不已。“这柳香真是苦命人啊。从小失了父母,遇到吴家夫妇收养,也算是造化,可惜却有一个恶鬼似的未婚丈夫啊。”“是啊。这孩子可怜啊。吴家夫妇在的时候,她可白胖可爱了。现在看看她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疼啊。”“这怎么办啊?谁下去救人啊。刚跳下去,没准还有救。”“这么冷的天,谁敢下去?这要是好运救上来了人,也不会得到感谢。反而会被吴年骂一声多管闲事也说不定。如果不好运,救人的与她一起死。而且啊,就算救上来了。没准自己要感染风寒,可能会死人的。再说了,这孩子死了,倒也是一死百了。”众人说到这里,都是一阵沉默。是啊。对于这个苦命的孩子来说,死了反而是解脱了。下去救人,反而是害她。人群中本来有人想救人,但是听到有人这么说,心中也是泛起了嘀咕。谁家没有个妻儿老父母的?一旦自己死了,全家都得破败了。这下去救人风险太大了。众人议论的结果就是,等第二天尸体浮上来,再打捞起来吧。这口井死了人,得封盖了。再开一口井吧。当众人看到了抱着虎儿的吴年之后,议论声就小了很多了。有人畏惧的看着吴年,有人对吴年怒目而视。“你小子不是个东西。现在满意了?你这狗杀才,怎么不自己死了。柳香多好的一个人啊,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是啊。你小子小心柳香化作厉鬼,半夜来找你索命。”面对众人的指责,吴年一言不发。他弯下腰放下了虎儿,然后也没个准备,便纵身一跃,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这口井不是窄井,属于大井。跳下去,还能浮上来。吴年精通水性,确实有信心能把人给救回来。不过风险当然也有,他的这身子骨虽然年轻,但却喝酒过度,比较虚弱。感染风寒的几率很大。在这个没有感冒药的时代,感染风寒,可能真的会死人。但如果不救人,吴年自认为做不到。没错。柳香是对他下过砒霜,但是中途自己阻止了。而且她的怨恨是原主,不是他。随着吴年这一跳,刚才或指责吴年,或是畏惧吴年的人们,都是目瞪口呆。风险刚才大家都说了,这小子真敢下去救人?但这是为什么?要说这小子有情有义?这人是他给逼的跳井的。要说这小子无情无义,这小子又要救人。这好人坏人全是这小子啊?“还愣着干什么,去找绳子啊,看情况把人捞上来。”有心善的人连忙大叫了一声,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找麻绳了。这口井很大,水也很深。百户所嘛,军事要塞。一旦被人围起来,就只能依靠这几口深井水来撑着了。落入水中之后,吴年才知道自己托大了。这身体太弱了,根本不是他原来的身体。要是他原来的身体,这入水之后,体力、爆发力都很强。身体进入水中,吴年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憋不住气。这四周的寒气,就像是针尖一样,刺入了他的身体。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凝固了,手脚当即一麻,腿似乎还抽筋了。在那一刹那,吴年有点犹豫了。这要不要拼命啊?但吴年只是一咬牙,便睁着一双眼睛继续下潜。水下的视野不好,只能看个朦朦胧胧。很快吴年便找到了柳香小小的身子。她正竖着漂浮在井的下层,双眸紧闭,脸色铁青,有点吓人。吴年一个前冲,奋力的潜到了柳香的身边,伸手一勾。勾住了柳香的小蛮腰,奋力往上游去。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柳香身子骨太弱小了,很轻,很轻。就算是吴年这副虚弱的身体,也能很轻松的拽动她。“呼。”吴年很快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呼气。柳香仿佛是个木偶一样,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吴年的意识有点模糊了,有一种想睡着的冲动。他吓了一跳,连忙咬破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又有精神了。这时候从空中落下一根粗大的麻绳,吴年眼睛一亮,本能的伸手抓住了绳子,往柳香的腰间一缠,大声说道:“先把她拉上去。”绳子另一端的人,连忙先把柳香拉上来。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把绳子给扔了下去。吴年连忙伸手捞起绳子,往自己的腰间一缠。地上的众人一起用力,把他也给拉上来了。“完了。没气儿了。”这时候有个人弯下腰来用指间探查了一下柳香的鼻息,脸上露出了悲伤之色,连连摇头。“哎,作孽啊。”“柳香几岁来着?好像才十五岁吧。”“可怜啊。”众人可怜之余,又回头看着吴年。虽然这小子刚才英勇救人,但结果人还是死了。这造孽的还是这小子。怎么这小子也不死在井中?二人一起去了黄泉,柳香也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上岸之后,吴年已经虚脱,只顾喘气了。听了众人的话之后,连忙站起来打算冲到柳香身边查看,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腿抽筋了。他好不容易再次站起,定了定神之后,艰难的走到了柳香的身边,先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柳香的情况之后,开始了急救。众人顿时脸色大变,有人斥责道:“吴年,你这个畜生,竟然亵渎尸体。”这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竟然抚摸柳香的胸脯,亲吻柳香的小嘴?这特妈的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啊。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急救,只觉得吴年是在亵渎尸体。吴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心中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这个家伙拒绝借弓之后,又追回他,说话又吞吞吐吐,原来竟然是打他家田亩的主意。吴年身为雇佣兵,也是有生死兄弟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可靠的是手中的武器,然后就是可以依托生死的兄弟。雇主是不会管雇佣兵的死活的,但是如果成员受伤,兄弟们会想办法把人背回去。但是眼前这个人,虽说是吴父的生死之交,兄弟相称。但算是什么狗屁的兄弟。竟然贪图他们家的田亩。吴年对土地并不在意,更别说是小小的三亩土地了。但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是我的东西,我愿意给你,就可以给你。哪怕是路人,我愿意塞给一块金子,那也是我愿意。如果我不愿意,哪怕是一顶帽子,我也不会送人。别的不说。就这张永的嘴脸。吴年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咕噜咕噜。”吴年笑了起来,一把端起了桌子上的浊酒咕噜咕噜的喝完了,虽然不好喝,但很痛快。张永看着吴年这样子,心中一喜。“这才对嘛,你小子只有这样喝酒,才是正确的酒鬼。喝醉酒了,你家地就是我家的了。”张永甚至打算让老婆去取钱了。就在这时,吴年“碰”的一声,把酒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花生震了一震,有几粒滚落在了地上。吴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目视张永,气势无匹道:“居心叵测的小人,也配做我长辈?从今日起,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家的田,无须你记挂着。烂在我手中没人种,我也不会卖给你。”“告辞。”说罢了,吴年很有江湖习气的一拱手,转身便离开了厨房。张永惊呆了。这小子虽然是个酒鬼,但却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平日里见了他,不说唯唯诺诺,至少也是恭恭敬敬。在这偌大的百户所,敢与这小子打交道的人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今天,今天,这小子竟然敢跟我这样说话?张永随即气的浑身发抖,脸都绿了。“啪”一声,他拍着桌子站起,脸色从绿转为通红,大骂道:“你这一坨烂泥,反了天了。我要弄死你。”张永真的是气极了。这田不田的还在其次,这面子上的问题,才是大问题。“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谈崩了?”李氏听的动静不对,从外走了进来,有些慌乱道。她倒是不在乎吴年这个人。以她哥哥在百户所内的势力,拿捏吴年是分分钟钟的事情。她在乎的是吴年手中的三亩地啊。老二明年就要成亲了,她得把地弄过来,给老二传家啊。“我怎么知道,怎么就谈崩了?这小子脾气牛天了,比我还牛。”张永怒不可遏,把事情给媳妇说了,然后恶狠狠的对李氏说道:“你马上去你哥家。让你哥想办法弄这小子。”“你哥是小旗,而且还是管他是小旗。怎么狠怎么折腾,一定要把这小子手里头的地,给弄过来。”“这一坨扶不起来的烂泥,竟然也蹬鼻子上脸?好。我马上告诉我哥。”李氏也是怒了,这烂酒鬼,竟然敢这样。弄死他。她二话不说,便转身气冲冲的出了自家院子,往李定家中而去。“呵呵。”张永花了一点时间,怒气也消解了不少。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坐下来继续喝酒。“我看你小子能狂到什么时候。等受不了了,自然得低声下气来求我。”“哼哼。”“现在的价钱是十贯钱。”“等到时候,我一贯钱也不出,直接吞了你的地。”吴年冷笑的出了张永的宅子,站定了片刻。便往下一户人家而去。这百户所内,除了张永之外,吴年还有别的人脉。为了柳香,为了生活,还是得去借弓。走了三家之后,吴年眉头深锁的回到了自家院子内,真的是信用太差,没一个人愿意把弓借给他的。不过其他人比张永强多了,没惦记他家的田。他先回去了西屋,看了一下柳香的情况。这短短的时间内,柳香的情况竟然又有所好转。或许是久逢甘露吧。柳香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肉了,一点瘦肉粥,便可以让她枯木逢春。吴年站在床前,低头看着柳香消瘦的脸蛋儿,心疼不已。她可是个豆蔻少女啊,要是在现代社会,她是父母的宝贝。“现在该怎么办?没有弓的话,就没有出路啊。”吴年坐在了床沿上,轻轻抚摸着柳香的脸颊,轻叹了一声。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过吴年的心中,还有最后一个人选。但是这个人选,吴年有点尴尬。虽然他坐在床沿上,抚摸着柳香的脸蛋。但是脑海之中,却出现了另外一个美妇的脸蛋。柳香还是个青涩少女,而且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根本就是丑丫头,长开还得好长好长的时间吧。但是他脑中的那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鹅蛋脸,蛾眉细长,眼眸圆大,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仿佛是受惊的小兔子。她的肤色就像是牛奶一样,身段婀娜多姿,该细的细,该大的大。她姓陈氏,比原主大三岁,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原主小时候还暗恋过她。只是在这个时代,男人比女人大三岁是比较标准的婚配年龄。女人比男人大三岁,那就只能失之交臂了。陈氏早早就嫁人了。因为她很漂亮,虽说是军户出身,但却还是被城里头的秀才相公给想办法娶走了。听说婚后的生活,还算美满,二人还生了个女儿。只是那秀才相公实在体弱多病,没几年就病死了。陈氏没有儿子,就被夫家赶出家门,回到了娘家。不久后,她父母双双病故了。她自己又长期生病,听说是肺病,断断续续治不好。按理说这么漂亮的寡妇,门前是非肯定多。但是哪怕是百户所内的流氓,也不敢打她的主意。这一连串的人生悲苦,让她有一个母夜叉的名号。谁碰她,谁就得倒霉。反正陈氏守着一个幼女,日子过的极为清苦。俗话说的好,初恋是美好的。原主偶尔会去陈氏家中看望,每一次都是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从不大声对她说话,也不耍酒疯。但陈氏却不太喜欢原主。她是个好心的女人,实在看不惯原主打骂柳香。吴年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美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