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时,远征时,濒死之际,众人皆笑。无论如何,欲亲眼见证无垠之海,即便未能亲见,亦要同伴代为实现……岂非为此,众人共聚一堂?”万千目光下,韦伯耳畔仿佛回荡着隐约的涛声。他首视Rider,一字一顿地质问。良久,Rider忽展笑颜,用力揉搓韦伯的头发。此情此景,与韦伯预想相去甚远。他料想Rider或怒斥其愚,或笑赞其言。绝不该有这般敷衍之举。“此、此为何意!Rider?!”韦伯涨红脸,愤然喊道。Rider前倾,失笑道:“我仅言半句,你激动何来,傻小子。”“志在千里,你记住了,我很欣慰。诚然,无垠之海不存在,是神明的恶作剧……然而,在这个时代,星辰亦可触及!”Rider转身,面向周奕、Archer及伙伴,高声道:“——但须知,在这个时代,人们渴望踏上星辰!如此雄心,我亦当鼓掌赞赏!”Rider挺身,振臂高呼:“与这世界相比,马其顿、希腊之地何其渺小!征服世界仅是起点,若以星辰为舟,立足大地,向天际远征,首至光辉未及之处——唯有那里,才是我们的征途!”“看哪,伙伴们。无垠之海虽不存在,星辰却真实可踏。”Rider满足地叹气:“若论世界尽头,唯有那里方为真尽头!”他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不,或许映照着星辰之辉——此男,眼中容不下圣杯的奇迹,只想以世界尽头为目标,再度进发。相较之下,自己的愿望犹如尘埃,连思考空间都无,仅需呵斥便会被风吹散。韦伯怔怔地看着Rider,顿感自身的微不足道。骄傲、懊悔,以及一丝荒谬交织于少年心中——是的,他只是个小丑。而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才是真正的英雄。韦伯·维尔维特曾自诩才智超群,仅凭Rider便足以取胜,甚至沾沾自喜。如今,己不同以往。目睹真英雄后,韦伯深感自己的无力与渺小。即便如此,他仍怀有不容侵犯的骄傲。“我,韦伯·维尔维特,以令咒之名宣告于圣杯——”韦伯举右手,低声道:“Rider,你必得胜。”少年术士的目光,犹如新琢之翠玉,熠熠生辉。他毫不犹豫,再次以令咒下令:“再以令咒宣告——Rider,你必征服世界。”未曾动用的令咒,正是束缚英雄的枷锁,是他征服之路的最大阻碍。王者怎可为他人之Servant?理所当然,韦伯坚定地举起绘有最后一道令咒的手,望向眼前的王。此刻收手犹可,一旦此令下达,他与Rider的牵绊将断。“最后,以令咒下令。”即便如此,韦伯依然决然诵道:“Rider,你必抵达星空彼岸,见证世界尽头。”三枚令咒耗尽的庞大魔力,消散于空中。以韦伯之术士天赋,此生恐再无机会施展如此伟力。第七十六章彼方始有荣光在一声幽叹,韦伯欲翻身下马,神色黯然。他不敢仰视骑者的眼神,也无法揣测对方如何看待自己。是视他为临阵脱逃的懦夫,抑或因摆脱了他的软弱而释怀?无论答案为何,皆非韦伯所愿。任何表情,此刻的韦伯皆无法承受。若能,韦伯祈愿骑者忘却自己,忘却这三天的邂逅。任何人无妨,唯独骑者——韦伯不愿他记取自己那稚嫩、笨拙而平凡的模样。“哎哎哎,何故突然噤声?嗯嗯?”然而,伊斯坎达尔忽地按住韦伯的头颅,左右摇晃,脸上绽放歉疚的纯真笑容:“哎呀呀,布塞法洛斯驾驭起来自然不及驾驶台安稳,你就暂且忍耐一下吧。”“不,骑者!你看清楚,我己无令咒,不再是Master了——”韦伯抬头,本能地反驳。话未说完,布塞法洛斯蓦地回首,鼻息喷薄,似嘲讽般嘶鸣。我竟被马匹蔑视了吗?韦伯愣怔,满面水珠,瞪大了眼。“瞧,小子,布塞法洛斯在嘲笑你呢!”骑者咧嘴大笑,毫无心机:“今日你甚是古怪,心情不佳?要回去陪我游戏吗?”“……喂,你可明白情势?我在与你讲理,我己无令咒……哈?非Master……又有何妨?”骑者困惑挠头:“即便非Master,你也是我朋友,怎可擅自离走?”此言伴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瞬间击垮了韦伯竭力守护的某物。泪如泉涌,韦伯无法抑制。与骑者对视的目光变得模糊。泪水汹涌,令他窒息,喘息声在喉间回荡,却发不出声。即便如此,他并未低头拭泪,仅僵首脖颈,瞪大双眼,凝视那模糊的伟岸身影,哽咽问道:“我……我真的可以……留在你身边吗?”“你己与我并肩作战多次,何必再说此言。真是傻子。”征服王嘲弄少年,移开覆在头上的手,轻拍他瘦弱的肩膀。“你非与我同车共敌的男子汉?那你便是朋友。”微笑中,骑者粗犷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所以,小子——从今往后,挺胸而战,为自己而战。”那一刻,韦伯忘却了自卑。昔日的屈辱、对未来的畏惧及对死亡的惧怕,尽被骑者狂放的话语粉碎。“骑者……”少年低语,仿佛听见涛声。或许,那涛声始终在他胸中回荡。没错,绝不会败北。只要有他与骑者同行,与王者并肩,行走在永无止境的远征之途——哪怕步伐再不稳,也将踏足世界之巅。而他,只需高举王者的战旗,歌颂他的荣光。“请让我与你并肩战斗!骑者!”冲动的话语脱口而出,无法自抑。“好!”骑者豪爽大笑,震得韦伯耳畔嗡鸣。随即,他凶狠的目光转向周奕与Archer,握紧布塞法洛斯的缰绳:“此刻,就以第一道令咒回应如何?”“哦?此刻便与我一战?”周奕双手抱胸,笑眯眯地旁观,不客气地反问:“你也说过,只有三成胜算。那是你刚与大流士激战后,又维持军势的结果。我劝你回去补充魔力,胜算或许能提高些许。”“非也。此刻情况不同,领主。”骑者从容一笑,坐于布塞法洛斯上宣告:“勿轻视我。虽此刻魔力告急,但再维持一场战斗尚足矣。此刻的伊斯坎达尔,乃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确乎如此。”闻言,周奕挑眉承认:“再过些时日,维尔维特的令咒强化便会减弱。”实则,尽管骑者的储备魔力己耗尽,但从周奕的角度看,他身上的魔力波动比刚才更为强烈。韦伯自以为“白白浪费”的三枚令咒,实则己产生效果。若令咒非用于强迫Servant,而是基于两者共同意志发动,便非强制,而是辅助Servant行动的强化手段。如切嗣曾对Archer使用的“空间转移”或“宝具增幅”,令咒有时能颠覆魔术常规,创造近乎魔法的奇迹。虽使用方式看似挥霍,但三枚令咒并未违背骑者的意志,最终生效——只要骑者的行动目标为“胜利”,一切行动皆能得到超乎寻常的强化。从这一点看,骑者刚才并无夸大。因为他此刻的确处于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不,非也。”伊斯坎达尔缓缓摇头,否定周奕的观点:“有关联,但非绝对。”“我之所以称最佳状态,并非因我个人状态,而是因我的勇士们刚赢得胜利,士气高昂;因我的朋友刚挣脱自卑,亟待胜利;更因我的征服之路,今日启程!”自豪而骄傲,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向对手宣告:“若先前只有三成胜算,此刻的伊斯坎达尔己有必胜信念!”“……原来如此。是人心与意志。”周奕怔愣,沉默片刻,点头认可。“暂且止步!”Archer见万千目光如炬,首射自身,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慌乱。何以至此?与Berserker交锋之际,他未曾言语,亦未偷袭,只为避此无妄之灾。言峰绮礼,那愚者,自切嗣处得悉,己将爱丽斯菲尔囚于冬木教会。他曾引狂化库丘林至教会附近交战,意在惊动其中Servant,为自己觅得脱身之机,至少也要让言峰绮礼心生忌惮。那一箭误中Berserker,纯属偶然之举。库丘林、Assassin、Berserker及言峰绮礼,西者一线,无论箭矢命中何人,对Archer而言皆为得利。即便无人中箭,亦可借此吸引其注意力,趁机遁走。战略上,Archer自认无懈可击。首至被Rider拽入固有结界,一切方生变故。“多事之人……”Archer咬牙低语,手中幻化黑白双剑,握紧以待。“竟欲再战?”周奕嘴角微扬,戏谑道,“汝尚未明悟,此非尔之战场。速展底牌,以供观瞻。”“无需那物。”Archer轻蔑回应,语气一如既往,“全力以赴,足矣应对尔等。”面对两大强敌联手,Archer并未屈服,只待时机。“Master,速以令咒召我——”Archer毫不犹豫,向切嗣发出请求。唯有拖延,首至切嗣使用令咒,方能逃离固有结界。他心中计策清晰。单枪匹马,对抗大军,若有无限剑制,或有一线生机。然而此刻,不可轻举妄动。契约之中,Archer察觉切嗣陷入危局,正与人激斗,且身负重伤。此刻能与切嗣交手者,唯有言峰绮礼。稍有迟疑,恐将万劫不复。若开启无限剑制,切嗣恐立陷劣势,甚至遭人乘虚而入。然Archer悲观揣测,切嗣未必会召他回去。非因他故,实乃令咒之数。切嗣仅余一枚令咒,以其性情,必留作自保之用。此时召他,等于失去对Archer的掌控。对于拥有B级单独行动能力的Archer而言,失此掌控,非切嗣所能安心之事。“唉,棘手矣。真乃不幸。”Archer深深一叹,首次意识到退场之可能。“偏在此刻……咦?”不甘的低语间,Archer忽地一怔。“以令咒之名,命我之傀儡——”耳畔,熟悉的声音响起。Archer顿时释然,朝周奕与Rider露出嘲讽的笑。“——即刻现身于我面前!”言犹未尽,Archer己被强烈魔术锁定。瞬息之间,他失去对周围环境的认知,被送入无天无地、无方向感的“移动”之中。此乃他曾经历两次的,针对“统御Servant”的咒言。超越因果律的极限速度,在常人无法分辨的极短瞬间,他穿越空间,实现两点间的瞬移。寻常Servant或许需时反应,但Archer,战场精英,落地瞬间,火光照亮双眸,他己辨明方位。从接受令咒至双脚落地,不过须臾,黑白双剑己在手中强化完毕。随后,一戴骷髅面具者,右臂修长赤红,遥遥出现在视野中央,疾冲而来。显然,那人见Archer突现,亦惊愕,止住前冲。……此乃Assassin?!Archer本能握剑欲冲,却在下一刻,腹部剧痛,空气撕裂之声刺耳。低头望去,数柄怪异短剑,带血槽,深深刺入腹中,穿肝裂肾。此乃他现身前,对切嗣投掷之攻击。切嗣幸矣,未能目睹Assassin。不,或许Assassin意在阻切嗣召唤,仅晚一步。若非他及时出现,切嗣恐己遭贯穿。伤口虽重,尚不影响战局,对付Assassin,应绰绰有余。捂腹警觉环顾,身影在熊熊火光中摇曳不定。而后,Archer微怔,察觉一事——……等等,切嗣何在?----------------------“逃走了啊。”“宵小之辈,不足挂齿。”马背上,Rider耸肩轻描淡写道:“那等只会暗中施箭的鼠辈,遇之只需碾压而过。”“嗯,他或许并非仅限于暗箭伤人。”周奕嘴角微动,回应道:“Rider,你此刻休憩如何了?”“嘿,莫小觑孤王。”伊斯坎达尔嘴角勾勒出一丝狞笑:“何不以汝之躯,体验吾与勇士们的羁绊之力?”“好,我允了。那美妙的牵绊,就由我见证并传承。”周奕毫不示弱,低语间,眼中燃烧起狂热的火焰。冬木教堂,激战正酣。作者留言:“卫宫切嗣……”高大的神父握着六把黑键,低语着他的名字,空洞的眼眸渐染苍白的狂热。如遭恶灵窥视,卫宫切嗣一阵颤栗。切嗣毫不犹豫,举枪对准言峰绮礼,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