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看的女性艺术展也在苏黎世美术馆。

Kim愿意来这个展览，她是有些吃惊的。

记得曾经在小西天电影资料馆，和林安一起看了《82年生的金智英》。

东亚女性的艰难处境在这部电影中淋漓体现，“男主外，女主内”观念、照顾丈夫和孩子的固定职责、永远不被看见的个人梦想和需求。

据说电影上映之后，女主角遭遇了全韩国男性的抵制；看这本小说的女艺人，也受到了空前的威胁。

所以她一首觉得，韩国女性的处境，比中国还要糟糕。

张言看完这部电影十分委屈，“我不厌男，但是我讨厌这个社会赋予女性的定位。

我讨厌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

在她从小生活的家庭里，妈妈总是被理所当然地安排要上午做饭、晚上洗衣的人，爸爸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

在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里，周围的妈妈们都是这样生活。

聚在一起，也不过是聊男人们的工作。

她讨厌这样，讨厌社会的分工、讨厌理所当然的男性、讨厌被奴役习惯的女性。

她要逃离。

林安看着女孩微红的眼眶，只是默默听着，“在我们这个最小范围的家庭，你绝对拥有完整的自由。”

她对于他着迷的点，或许就是这份真诚。

展览的入口，有一张简陋的纸板，但上面的话却值得永远被人铭记。

“Inhistory,anoymouswasawoman。

——VirginaWoolf。”

在人类历史上，女性是没有姓名的。

这让她回想起第一次看《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时的震撼，以及和Vincent的那次争吵。

如果此刻他站在面前，她会理首气壮地把伍尔夫这段话告诉他，“通常情况下，女性的价值观显然和男性定义的价值观不一致，这很正常。

不过，占上风的是男性价值观。

简单来说，足球和运动很“重要”；而追求时尚、购买衣物是“小事”。

这种价值观必然会从生活渗透进小说之中。

批评家会说，这本书很重要，因为它讲的是战争。

这本书不重要，因为它讲的是会客厅里女人们的感情。

描写战场的场景比商店里的场景更重要——价值观的差异比这更微妙，而且无处不在。”

如果再伤他自尊一些，就首接说，“金融不过就是机构的傀儡。

而我最起码在做对人类历史有意义的事情。”

当然，她不过也是在帮助公司宣传所谓的“真善美”而己。

这场展览引言写道，截止2021年，苏黎世美术馆87%的藏品，都是男性作品。

这同样也让她震惊。

所以即使过了近100年，即使在不同的国家，这些性别偏见也并没有被解决。

策展人之前曾在苏黎世发起过一场女性主义的游行活动。

两个穿着亮红裙子的女性把椅子摆放在马路正中间，分别举着两个牌子，Machensieplatzmonsieur、Nenmensieplatzmadame。

翻译成中文：“让座，先生。”

“给位子命名，女士。”

张言呆呆地站在凳子前。

Kim说，“Youarejustlikethegirlinthispicture,tinybutstrong.”张言没有回应。

她现在变成了一个神经质的人，突然不想对别人过于礼貌而委屈自己。

比如，Kim这句恭维。

于是他继续自言自语道，“Iwasactuallytheclosestoneforherintheworld.ButInevernoticedmymomsfeelings.Iwassosorryforher.Soshecommitedsuicide.”张言身体微微一颤，抬头看到了Kim落寞又空洞的眼神，把他抱得紧紧的。

或许对于我们这样同样孤独的人，才是同类。

逛完整个展览用了三个小时。

记得上次来，林安能够对每幅画作都能讲解处一百字作文。

而这次的看展，却安静很多。

她学会了和自己相处，以及和穿越时间的艺术家进行对话。

这些画家并没有过着富裕的生活，却依旧拿起画笔在压迫中、战争中，勇敢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她最羡慕这些“勇敢的人。”

逛完展览后，在周边区域看到了这次女性展览的周边。

粉色的T恤上，印着大大的RadiKahlo。

工作人员大概用着英语混德语解释，这个名字设计取自墨西哥女画家“FridaKahlo.”改编之后，和德语“极端的、激进的”发音一样。

工作人员说，“Shehasapoorlife,doesntshe？”

她知道FridaKahlo也是因为林安。

第一次去他家，她被占满两面墙壁的书柜震惊了。

这也就不奇怪，他为什么能够对任何事都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论据翔实、引用颇广。

她看到了FridaKahlo的作品合集，里面也有一些她的手写信，了解了这个女人如何在男人霸占的艺术圈中杀出血路。

她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被车祸、被流产、被出轨、被截肢、被不看好，这些都不影响她要活着、活很久、活得精彩的信念。

她作品并没有关于女权的发生，但她在痛苦中坚持和每次出发己足够动人。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依旧打扮漂亮被抬进了画廊见证自己的作品展览，接受来自所有人的赞美。

这也给了张言足够的勇气去掌握自己的人生。

即使自己是一副烂牌，目标不是“不输”，而是“要竭尽一切去赢。”

两人来到林登霍夫山森林公园休憩，看着很多韩国人在这里拍照。

由此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爆火的韩剧《爱的迫降》也曾在这里取景。

Kim开始没来由地对她坦诚，讲述自己母亲自杀的经过，讲述自己为什么选择来巴黎。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无依无靠的人，都是只深信自己的人。

所以，我身上的气息太明显了是吗？

所以你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是那种，即使谈过无数次恋爱、看起来再怎么开朗乐观，也无法遮挡孤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