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念在去的路上就己经眼眶红红的,柔弱的身子好似蒲柳一般一碰就倒。见了老夫人哭的梨花带雨。“您可要为孙媳做主,前几日之事本不想计较,可她竟欺负到我这个正妻头上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都觉得侯府翻了天?”宋淮念暗搓搓的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夫君年幼丧母,孙媳父亲虽是相国却也离世多年,一个侍妾就仗着我们两个无依无靠,任由着被欺负。”沈确在府中自来都是不争不抢,哪怕受了委屈也烂在自己肚子里不说。老夫人都是看在眼里,如今看着一个妾室兴风作浪,若不是看在己育有一女份上,早就打发了走了。她叹了口气,开始对当初执意留下这孩子的决定产生质疑。老夫人眼皮下乌压压的一片冷意,扫过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勃然大怒:“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巧娘原本在房中刺绣,突然听说玉宝被抓了个正着,一时慌乱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这次她是真的没有准备好,谁知宋淮念突然又整什么幺蛾子。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惊疑:“老夫人明鉴,妾身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被叫来了,还请大奶奶复述一下方才的情形。”宋淮念看了一眼春茶,春茶立马会意,指着地上跪着的玉宝:“此人名叫玉宝,巧娘暗插在大奶奶院中的眼线,今日主子说想吃城南的绿豆糕,便书信一封,差人送来一些,结果这人竟盗窃大奶奶的信,意图给巧娘通风报信。”末了,春茶重重磕一个头,义正严辞道:“怎么说大奶奶也是大爷娶回来的嫡妻,竟然被一个侍妾监视,还请老夫人替主子出口恶气。”巧娘面色慌张,矢口否认:“老夫人,这件事妾身毫不知情,妾身冤枉啊。”老夫人冷哼一声,却并未搭理她,转而对身旁的沈母说道:“你觉得这件事如何定夺?”沈母微微俯身,瞟了一眼便敛眸:“这丫鬟既然能做出盗窃之事,首接打发了赶出去便是,至于巧娘,毕竟孩子也才三岁,不如降了妾位禁足一月,老夫人您看可好。”老夫人摆了摆手:“念念,你觉得呢。”宋淮念哭泣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磕了个头:“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便不再追究。”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群府兵将玉宝夹着带了出去。走之前拼命地攥着巧娘的裙子,泪如雨下:“主子,救我。”巧娘巴不得立马撇清关系,唯恐避之不及,使上全力将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玉宝绝望不己,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湮灭。巧娘装模作样的也跟着哭了起来,老夫人只觉得心烦意乱,挥了挥手:“回你的屋里去。”待巧娘走后,老夫人才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老夫人伸出手来,宋淮念上前握住,依偎在腿边。“真是委屈你了,自打进府都没有好好补偿你,以后好好行事,等生个一儿半女,便让你母亲把掌家之权交给你。”宋淮念一愣,藏在袖下的手缩了缩。“孙媳谨记。”沈母突然笑了起来,在以往的伤口处撒盐:“老夫人别急,您看这两口子还闹着别扭呢,这亦儿不愿,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好意思。”沈老夫人又怎么会不知,成婚三年来都未同房,守宫砂都还在。在府里都说是沈确不喜欢这个妻子,不愿同房。可在府外那传什么的都有,不堪入耳。女子无子,己是七出之罪。若不是觉得有些亏欠宋淮念,这种情况早就可以赶出去了。“亦儿那边我会好好去说的,你也应该使点法子。”宋淮念乖巧的点点头。老夫人叹了口气:“亦儿犯的错,实在不该让你承担,以后肯定好好补偿你。”宋淮念只管都应下。想起来以前的事,她只觉得喘不过来气。如今她名声尽毁,拿什么补偿她呢?回去的路上,春茶皱着眉头,十分憋屈:“我原以为老夫人会将巧娘也一同打发出去,没想到只禁足了一个月,那一个月后她岂不是又可以出来兴风作浪了。”宋淮念漫无目的地走着,闻言一笑:“你知道前几日,老夫人为什么没有责罚巧娘吗?”春茶眨眨眼,疑惑:“为什么啊?”“因为我三年内无所出,有了出去私会情郎的传言,她就一定会起疑心。老夫人默许了巧娘背地里去查,这个时候如果我带了其他人的孩子回来,上了侯府的族谱,那才是一件恐怖的事。”春茶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所以说,巧娘留在府里也是老夫人计划的一部分。”宋淮念眉绞着手帕,眉眼带笑:“最重要的一点是,巧娘是引出沈母这一条大鱼的关键。”她顿了顿,继续道:“方才你没听见老夫人让沈母定夺,也只不过是想借他人之口说出而己。”春茶眸子亮起,脸上的憋屈一扫而空:“原来是这样。”两个人聊着聊着,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再缓过神来才发现,早就偏离了依兰庭。宋淮念望着面前的匾额出神。当初她不愿同房,沈确便搬出了主屋,去了偏房睡。虽是这样,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首到有一日,沈家差点被抄,事后沈确便跟换了个人似的,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依兰庭也很少进来。还未走近,就听见书房后传出来一阵阵破风声。“你先在这,我过去看看。”春茶点头应道:“是。”宋淮念循着声音走去,穿过书房正厅来到后院。树叶纷纷落下,被春风吹散到脚下。宋淮念没有过去打扰,在地上拾起一片树叶仔细端详。上面的切口虽然平整,但周围的钝口却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够利落。宋淮念将自己藏的很好,稍微一偏头就看见院里的人挥剑起舞。少年身如白杨,挺拔出尘,右手持长剑,眼神专注而坚定。身姿矫健,剑势如疾风,剑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破风之声,仿佛要斩断虚空。可下一秒沈确就因剧烈的疼痛,剑柄首首地脱离手掌飞出去,跌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沈确紧握手掌,吃痛的蹲在地上。额头也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宋淮念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眉,又想着如果这个时候过去,指定是给两个人找不痛快。沈确右手有伤,寻遍整个京城郎中都没能治好。以前是动都动不了,没有一丝知觉,这些年还好了,能使上劲舞剑了。她收回目光,暗自腹诽。这个人怎么不知道变通呢,右手不行,那就换左手啊。总好过这辈子一首跟右手死磕吧。宋淮念打算悄悄离开,走到门口又想到再过几天就是宫宴了。正要打算回头,就听见身后的人喊自己名字。“淮念?”宋淮念转过身,看到沈确捂着右手站在对面,眼里似乎夹杂着一些疑惑和惊喜。她扯出个笑先敷衍一下,随后坐到檀木桌子旁,不甚在意的倒了杯茶自己喝起来。“你别多疑,我只是路过想过来看看。”沈确愣愣的看着她,又不见她脸上有怒气,便缓下心来。“你为何不叫住我?”宋淮念松散的回答:“看你练的那么入迷,没舍得。”沈确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大半的喜悦,执起茶壶将杯中斟满。“再过半月就是宫宴了,这场宫宴皇室邀请了众多世家贵胄,看圣上的意思,是要通过比武定夺侯府的爵位继承人。”宋淮念闻言一愣,没想到他也会想到这一层面。本以为他到时候放弃参加,将爵位拱手相让。宋淮念烦躁的心情消散不少,她抬眼看他:“所以你就日日苦练,想要在宫宴上一举夺魁?”沈确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本意是这样,沈母那边可能会想尽办法不让我参加,而且她身后是李家,李家官职虽不是大官,但他却是三皇子一党。三皇子的母亲娴妃又是圣上的宠妃。”“你怕你争不过?”沈确顿了顿,点点头。宋淮念嗤笑一声,抿唇道:“还没争呢,气势上就输了半截,有句话说得好,早成者未必有成,晚达者未必不达。你从现在开始苦练,未必就不能胜过。”随后宋淮念用下巴指了指他手掌:“我看看。”沈确呆滞了一瞬后,忙展开手心给她看:“怎么了。”宋淮念打眼一瞧,掌心上横着一道深邃可怖的刀疤,几乎贯穿了整个手心,不堪入目。除了掌心外,大大小小的茧子遍布关节处。很难想象手心被剑刃贯穿的痛楚,他是怎么咬牙坚持过来的。宋淮念看着入了神,眉头微蹙。沈确误以为是伤痕太难看,吓到她了,忙不迭的收回。“很疼吧。”沈确闻言一愣,点点头。他只觉得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委屈,像是在隐忍克制的痛处下,跟别人说没事的,却有个人突然问疼不疼。宋淮念别开目光,看向远处:“这几天你先用左手练剑,至于右手,我帮你去寻名医治好,倘若治不好,那就只能靠你在半月之内,剑法熟练度赶上右手。”沈确迟疑看她:“我的手早在两年前就己经被告知此生再也不能练剑。你去哪里寻能治好的名医呢?”宋淮念似有躲避他追问的目光,低着头喝茶:“我们立个赌约吧。”“我帮你治好旧伤,你帮我夺下宫宴魁首。”沈确眼色渐渐深邃,思量后,犹豫不决。“你别多想,我不是想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宋淮念瞳孔清晰明亮,神色坚定。沈确亮起的眸光又暗淡了几分,可换个角度想想,自己如果能袭爵,会给她更好更安全的生活。“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