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系列杂务忙完,最终定于下月十七号接亲。此间时日,庄演便是忙的不可开交。既要教人研写请帖,又要教人采买其中用物。夫人亦是忙的欢喜,其前十天便将府里内外牵灯挂盏,桃红柳绿,花团锦簇,热闹非常!至十月十七日时。高阳悬挂,万里无云。前来贺喜者络绎不绝;高朋满座,歌舞升平。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衢深巷里彩帛高悬,房檐阶下绘艳缤纷。于新朋故交,远近亲邻皆纷纷来庆,庄演便也少不得忙于接待外賓。夫人同庄平便在院内吩咐,见哪里有不妥当之处,遂安排人打点。庄芸年幼,恐不解而生事端,便命其奶娘麝妈妈看管在闺阁之中,待饭时安可出。至酉时二刻,有探路小厮来报“大爷他们已过了春枝河,莫约两刻就进鸾雁街,方便进府!”庄演喜不自禁“好好!礼乐队的呢?加赏给我狠狠的吹!”又唤来小厮财儿“看见大门外的孩子了吗,去抓两大瓮果糖来散散,热闹热闹。”财儿答应退下。一时远处锣鼓声来,人流簇拥。有人来道“禀老爷夫人,大爷二爷接亲回来了。”庄演却不知如何了,只是笑着,背着手在原地徘徊。夫人笑道“别晃悠了,新公公高堂待候罢,请。”“您新婆婆,请。哈哈哈……”此时府里佣人已将前路排清,庄正身着大红喜袍,胸悬大花,头戴乌纱,胯下骅骝,神采奕奕,威风凛凛,一马当先。其后左右为庄秉同甄家大兄甄茽,皆骑高头大马;马后两排数人鼓手,扬埙吹笙,敲锣打鼓,喧嚣震天。再后便是顶八人抬的大红轿。至门前,庄正勒马而跃,先将甄茽以礼请下马来,几人再进院中向众客喧表一番,后进正厅拜见过两老后,一阵寒暄。又折身院中等候新娘。甄萍头戴大花盖头,身着五彩金凤大长袍在轿内等候。陪嫁丫鬟兆宝、兆丰将轿帘半撩,低声道“小姐,到了,该下轿了。”虽不见其神色,只是伸出只汗沁沁的手掌。兆宝忙接住,将小姐搀下轿来。由于兆宝离甄萍一布之隔,便暗暗问“宝儿,此人品相如何?”兆宝只用两人虽闻之声“小姐放心罢,姑爷很高很帅,且家境殷实,好一个如意郎君~”甄萍又握紧些“小蹄子,我问你这些了么?”“小姐别紧张,前面是门槛了,小心些。”门内有婆子喊“新娘抬腿,过门槛!”甄萍越过门槛,大门外一众孩子便“好,好。欧,欧。”的兴奋起来。庄正吩咐一旁小厮“去取几吊钱来,散给门外小家伙们。”进院中,迎合至庄正旁。婆子又道“新郎新娘齐身喽,进正堂!”庄正站左,甄萍左右丫鬟搀扶站右。齐身进入大厅。待站定,有人呈上两杯酒,庄正、甄萍各执一杯。“请新人上敬父母!”两人举酒先是恭身一拜,随飲尽。后有人主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在场人等无不欢呼,贺庆道喜声不绝。庄正的四个丫鬟(画眉、絳唇、玉人、莲耳。)上前来引领兆宝、兆丰将人送进新房后,便齐齐退出,只留两人共处一室。甄萍坐于床边,揪玩着手。庄正坐在桌旁,抿着嘴一言不发,手是握了松,松了握。起身拿起桌上红秤杆,踱步至人前。甄萍见入眼帘的双脚,不禁心绪纷纷,抿嘴低眉,用两指紧攥裙边。还是把盖头挑开了。庄正入眼是面倾国倾城脸,甄萍入眼是面英俊大气貌。双方心下皆是松气一口。甄萍将额前一缕青丝撩至耳后,率先打破平静。“你还不出去,外面尽都等着你呢。”庄正看的出神,猛一惊醒,忙起身连道几个“是”。甄萍见状羞嗤一笑,低头道“少贪杯,小心醉了。”庄正自然心花怒放,连连答应,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去了。至夜里,庄正亦是醉醺醺推开门。将外衣抛到架上,坐至桌旁。甄萍上来倒了杯茶递去。“你喝了多少,醉醺醺的。”庄正接茶飲尽,“陪大哥哥喝的多,都把他喝趴了。看着如此豪放的人,酒量尽不如我。”“他酒量本就不行,可我还没见他醉过,想是今天高兴。”庄正忽问“我只知道你姓甄,还不知芳名是……单名一个萍。”又用手蘸水在桌上写出‘萍’字。“表字是……表字‘黛琼’。”又用水在桌上描出。庄正笑说“真真是好名好字。”甄萍闻言温婉一笑,低头不语。庄正眼见愈发心动,便起身将她拉起“近来已经操劳了好些日子了,已经很乏了,我们也早些休息罢。”说着便将她往床边牵去。甄萍顿时面赤如霞,心无打算,魂魄早已飞往九霄云外,恍惚间就已经坐至床边。庄正将灯烛一一吹灭,近至床前,不必多言。过后府上又喧腾了半月左右。一日庄演气愤进屋,夫人见状忙问“又是哪个给你气受了?”“我说你那哥哥未免也太偏心了些,不管青红皂白,只护着他那幺儿子,对璡女儿是非说既骂,我看不过就说了两句,他还说我要看不过,就接回家养,你说说看,我能不气吗?”夫人坐在一旁“他真这么说了?他要敢说,我们就敢接。我看薛璡素日里就是极聪明的孩子,生在他家犹如牛粪上长了鲜花,他不要,何不如我们采来。”“你是说真的?”见夫人点头。又道“我正是这想法,又恐你不答应,不敢擅作主张。早知你亦如此,当时我就领回来了。”夫人笑道“现在去也不迟啊。慧珠,你叫上几个靠谱的去一趟舅爷家,就说我很想念薛璡,要接她来府上玩一阵时间。”慧珠道“要舅爷不答应怎么办?”夫人冷笑“你安心去罢,他你还不知道,心都偏到肠子去了。现在有人给他养女儿,他乐还不及呢,怎会不答应。你只管去,十拿九稳的事。再包十两银子,就说我被风吹凉了,不能亲自拜访,拿这钱打酒买点心吃。”慧珠领命下去。时近冬月,已是北风呼啸,百草哀零。日近晚间,一行人引着一辆马车朝庄府使来。车轮咿呀,帘幕摇曳。慧珠同薛璡坐在车内。慧珠余光打量着这不受疼爱的姑娘。面眉清秀,玉齿红唇。乌油秀发,抱手环身。蜷曲车侧,头倚车壁,不闻不笑。慧珠见状,将自己手炉递去“姑娘,手炉。”薛璡闻言一怔,赶忙道谢接过。慧珠见她虽身着粉红桃花袄,但棉絮充实不多。便问“这寒风月里,姑娘穿这单薄,岂有不冷之理?”“多谢姐姐,不不冷,不妨事的。”“你倒也不必这么拘谨,此行是夫人叫我领姑娘进府,长短一年两载的也保不齐,我们见面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呢。”见薛璡点头不语,又问“姑娘今年芳龄多大?”听到说是九岁,慧珠笑道“这可巧了,府上二爷尽跟你同岁。你可见过?”薛璡摇头“我只前年见过正大哥哥一面,至于那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只听过还没见过。”慧珠笑道“只有一个姐,有一个岁数没你大,虽说年纪最小,但却最是古灵精的;还有你二哥哥,又不好读书,又不愿学家族商道,只是整天和屋里的丫头子们顽笑,还给自己的屋题了个什么‘脂云轩’,可把老爷气坏了,不仅叫人撕去了斗方,还把二爷一顿好打呢,哈哈哈。”薛璡闻言也不禁掩嘴偷笑。此时车停了,车外小厮道“慧珠姐姐,到府了。”慧珠答应一声,率先出来。只才刚出半个身子,便是风刀霜剑般的寒气袭来,不禁裹紧了些身上衣物。一念想起车内薛璡,复回身将身上的浅纹蓝色落花外袄脱了下来“姑娘,这车外实在寒冷,在车内温暖惯了,一头出去难保不着凉。你若不嫌弃,就先将就我的。”薛璡又连连道谢,将袄子披在身上,慧珠把她扶下车,一齐进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