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老城区角落的夜晚仿佛透不进一丝光线,刚下完一场大雨的地面,明明是夏天傍晚六七点的样子,却好像己经到了晚上,只有微风吹过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个水洼。巷子的尽头一个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传出一阵阵饭菜香气。”老豆,过来吃饭了。”嗓音清朗温和。口音是南方口音。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高高瘦瘦,模样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岁,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老豆,别摆弄了,过来吃饭。”见父亲没回应,陈月生把菜端到餐桌上,转身又去催促。“阿胜,过来拜拜你妈。”陈月生的父亲跪坐在一块牌位前,低着头,好似在缅怀。男人应了一声,动作熟练的从边上拿起一根香点燃,作揖三下,将香插进香炉里。“阿胜,我要出去三天,三天没回来,不要找我。”“好,知道了。”陈月生的父亲是一位练家子,从陈月生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陈月生外婆家里以前是地主,家财万贯。而陈月生的曾三爷爷则是早些时候战乱时期去了印尼,做了印尼最大的珠宝商,每个月都寄回来十几万的钱票。那年头比较混乱。穷习文,富习武。陈月生父亲小时候有两位武学大家当他老师,教他习武。后来也闯出了一些名声。只是后来遇到了改革,抄了家底。幸好还有一些事先藏好的房产地契,日子虽然不富裕了,但也不会拮据。陈月生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也从小习武,只是从小在武术界声名狼藉,嚣张跋扈。陈月生的母亲走的早,在陈月生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听说是被仇家绑走的,这么多年杳无音讯。陈月生父亲就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了。第二天,太阳初升,天边染起了一片朝霞。陈月生习惯早起打一套拳,活动筋骨。走出卧室却看到父亲的卧室门敞开,己经离开了。陈月生摇摇头,也不知道父亲干嘛去了。“神神秘秘。”打完一套拳,调息片刻,准备出门买早餐去。市街上,早点档铺刚刚拉开卷帘门,早点档老板熟悉的面孔笑着跟陈月生打个招呼。“又这么早啊阿胜,今天还是老样子?”“早啊王叔,老样子。”档铺飘出大量蒸汽,炉台轰鸣的声音,伙计的应答声,早起上班族的点单声,起起伏伏。不多会,老板端来了一碟肠粉,晶莹剔透,薄如蝉翼。这是一家十多年的老字号肠粉店,深受邻里街坊的喜爱。“自己加豉油啊,今日好忙啊,星期一!”陈月生看着档铺门口不一会就排起的长龙,无奈笑着摇摇头。伸手拿起桌面上的酱油瓶和花生油,往碟子里点了几滴。陈月生对吃的很讲究,可能是南方人的缘故,不太能吃辣,对食物追求一个本味,鲜味。他吃肠粉也是一样,不喜欢加太多的调料。加一点酱油,既不会咸,又能很好的突出肠粉的米香味。而加一点花生油,可以让肠粉的皱褶每一口都能充满花生油的香气。吃完肠粉,陈月生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回去补个觉还是看看哥哥的碟片。作为南方人,他很喜欢香港电影,香港文化,一度懊恼没有生在那个年代。哥哥的纵横西海他最喜欢,己经看了数十遍了。正想着,突然,一辆黑色的捷达从路边失控,加速向他驶来。黑色捷达像一头发狂的猛兽,引擎轰鸣像猛兽的嘶吼,轮胎在水泥路上擦出一条黑色的印记,像一条黑色的蟒蛇,“吱吱”发出刺耳的声音。“丢你个小喇叭?”这是陈月生脑海里最后一个声音。最后的意识感到身体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整个人飞了起来,又掉在了地上。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雾,看的到人影绰绰,想仔细看却看不清。耳边传来喧闹的声音,好像有人喊,有人尖叫,有人哭泣,但是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小时候的很多人和事一一浮现在眼前。“阿胜,别打了。”“阿胜,我们去后山捉萤火虫。”“阿胜,你又赢了。”“阿胜,我走了。”。。。。“阿胜,我要出去三天,三天没回来,不要找我。”往事一一在眼前浮现,走马观花般。小时候牵着父亲的手走在街上。课堂时邻桌女孩白皙的皮肤和细长的脖颈。巷子里流血的拳头和地上昏倒的混混。武馆外掐着脖子的手和目露惊恐的师长。。。。。一切都要结束了吗?我不甘心。我还有事情没做。“想真正的活着吗?yesorno?”“yes。”陈月生感觉灵魂在嘶吼,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身后,一片深渊般的黑色浪潮汹涌而出,将他吞没。横贯天际的锁链,漫天的惊雷滚滚。闪电犹如一条巨龙,在乌云中撕开一道裂缝。千万斤绿铜浇筑的巍峨大殿,在其中显现。又一条闪电巨龙撕破天空,大殿当中,无数道庞大而神秘的黑影,注视着。无比滚烫的血液烧得陈月生满眼通红,透过猩红的眼帘,他看清了那些庞大神秘黑影其中的一个......一双残破的翅膀血肉模糊,鹰隼一样的头颅,一对鸟眸泛着红光,好似鹰爪的手抓着一条红绳......那可不是什么红绳,那是一条猩红的肠子!凶恶且怪异!“找到她,交给我!”“你是谁?”陈月生发不出声音,只能瞪着通红的眼睛无声呐喊。寒冷,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