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其实只有京城的记忆,这四四方方的院子或宫墙,真的谈不上多姿多彩。我不知晓赵煜和许平关争吵之中的那个边关是什么样子。有几次我主动与赵煜道:“我们有机会一道去边关吗?”他总是双目微阖,认真与我说:“边关不是玩乐的好地方,环境恶劣。你身子娇弱,别还没到就病倒了。”又是我接不住的话。因为我确然,不知晓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婚后第五年,许平关在府里辟了个马场,日日去跑马。赵煜有时也会去跑上几圈。他有一次邀请我同去,我换完骑射所穿的胡服出得院门,才看到他与许平关并肩驾马等在门口,两人均身着红衣,宽袍大袖。许平关婚后也不挽髻,红色的发带在风中飞扬,最后轻轻绕在赵煜颈后。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发带末端,然后在掌心里绕了一圈。我落荒而逃,匆匆往院里跑,吩咐婢女关上院门。那日我对着镜子,看自己一身刻意的装扮,只觉得自己像个一无所有的乞儿。许平关像草原的明珠,而我只是东施效颦。赵煜本来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与我好像从未过到一起去。我那时已经失眠数月了,被无时不刻出现的许平关的名字、身影折磨得夜不能寐。但直到那一日,我才真的第一次起了和离的念头。赵煜那日很晚才回来,一进院门就用兴奋但遗憾的语气道:“玉竹,你今日不来真是可惜了,平关的父亲从边关送过来一匹乌云踏雪,可真是好马。”我打断道:“殿下,我连劣马都未曾见过几匹,哪里知道好马是什么样的。”他愣了一下。赵煜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好性子,被我泼了冷水,却还忍得住不夺门而出。他小心翼翼坐下来,问:“是不是早上没等到你就先走了,你生气了?”我深深闭了一下双目,吸了口气才道:“不是殿下的错,是我临时不想去了。”他却仍愣愣地,有些难过地看着我:“玉竹,你怎么不叫我名字?”我笑了,拍拍他的手背:“哪有一直对夫君直呼其名的。”他那顿饭没再多说,一直闷闷不乐。夜间上得床,他想更进一步时,我按住了他的手。他有些生气似的一把把我抱进怀中,虽不再做什么,却勒得我半晚上睡不着。我半夜里实在没忍住,挣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别闹了,明日要去觉明寺为父皇祈福,今日都早些睡。”他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将我松开了些。觉明寺是皇家寺庙,一向由禁军把手,看守森严。每三年里便会由皇家儿媳去供奉一次,斋戒三日为先帝祈福,以求先帝之龙气继续庇佑天下。今年皇后娘娘临近生产,不便出远门,便只好由我这个煜王正妻前来。许平关说什么也要同去,我便将她也带上。左右也用不着我操心。到了寺里,我才发现禁军并没有想象里那么多。我在住持的引导下供奉了长明灯,在殿中做了第一日的功课。许平关一到寺里就到处跑,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头扎进后山。我原本也没想要管,她年纪比我还大上两岁,我相信她自有分寸。可一直到了夜间,她也未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