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贺临现在是肃清浙江官场的大功臣,上朝的时候皇上还夸了她,明晃晃对贺临出手,那简直是将巴掌往皇上脸上招呼,谁做谁找死。即便要出手,也要暗地里,蛰伏一段时间,等风波过去了再说。有杨和谦与吕兴文的劝阻,太子和六皇子暂时打消了弄死贺临的想法,但心里却狠狠给贺临记上了一笔。浙江这边,原本在福建的闽浙总督丁立生知道圣旨之后,匆忙回到了浙江,布政使和按察使都入了狱,浙江后续多的是事情让他忙。而何田禄被抓当天,贺临就到了杭州,带着总督署的兵,接连抄了梅承安和何田禄的家。别说,收获颇丰,抛开银子,光是搜出来的那些收藏的古玩和名画都值不少钱。当然,这些东西也不可能归贺临,在清点完了之后,暂时存放在了巡抚衙门的仓库里,等到案子了结,则会交由户部,充盈国库。查抄,清点,向上汇报,一系列工作花了好些天时间。与此同时,她交上去关于鼎丰村事件的奏疏,也得到了皇上的批复。她这封奏疏写的特别长,大概有一千多个字,详细解释了鼎丰村的事件,以及她的应对处理。对于将几个头目斩首的做法,皇上表示了肯定,可关于贺临将其他男性村民也同样砍了的建议,皇上驳回了。而给出的理由翻译一下就是:他仁爱,怕鼎丰村的女人没了丈夫,反正事已至此,还是放过那些人吧,毕竟是这么多家庭。贺临看完这批复之后,冷声将奏疏丢到了桌子上。去他娘的仁爱!估计觉得要是杀了那么多人,引起全国轰动,自己被史书写成好杀之帝吧!仁爱?只是想体现的仁爱罢了!思考过后,贺临还是没有就此放弃,她拿着奏疏,去了一趟总督署,求见当今的闽浙总督——丁立生。贺临查抄完梅承安与何田禄的家之后,曾来过一趟总督署,同他汇报清点的结果。一般这种事都是同巡抚汇报,总督是武职,手握一省甚至好几个省的军事大权。不过如今丁立生既是闽浙总督,又兼着浙江巡抚。丁立生是文官出身,但武略也不差,这些年一直主持两省备倭抗倭诸事,虽兼着巡抚,但对浙江民政上的事情插手管的不多。贺临会来找他,纯粹是因为他既不属于太子党,也不属于六皇子党。其实这也是情有可原,像丁立生这样的封疆大吏,一般是不会轻易站队做出选择的。而且他又负责抗倭的事,只要皇帝不是个傻子,都不会让一心党争的官来干这活。太子和六皇子连赈灾粮都敢贪,鬼知道他们会不会贪军饷。此多灾多难之时,军营若也跟着乱,皇帝就别想安稳坐那龙椅了。听到贺临求见,丁立生有些意外。他与贺临见过一面,不过在此之前,他就对贺临这个人刮目相看了。敢同时把太子与六皇子这么往死里得罪的,他只看到过贺临这么一个。有勇气,相当有勇气。丁立生能做到一方封疆大吏,除了他自己能力出众之外,他官场手段也是相当灵活。不迂腐守旧,也不贪污受贿,讲究实用主义。对贺临,他还是相当欣赏的。贺临是在总督署的二堂见到丁立生的,丁立生今年快五十了,同样留了胡子,但是不长,只有三四厘米,样貌儒雅。李春带了一队人策马出了淳岭,往杭州府疾驰而去,在申时赶到了杭州府衙。不过他并没能见到高瀚远,因为此时的高瀚远正在戏班子里听戏,李春先见到的是马同知。李春和马同知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王爷命我现在立马将那贺临押送到淳岭,贺临现在在府衙大牢里吧?请马同知带路。”马同知哪能同意,他要是今天放走了这贺临,明天贺临能不能如期问斩那就成了谜。等到高瀚远回来,问起责来,这个锅他可甩不掉。可他又不敢拒绝李春,那样多半会把瑞王得罪,所以他把这个皮球踢到了高瀚远那。“李侍卫,不是我不给你放人,是我没这个权力啊,这贺临乃重犯,只有府台大人的亲笔文书,才能将他押到外地提审。”“那高府台在哪?”“我这就派人去寻府台大人。”说着,马同知转身便要出去。可李春哪里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的肠子,派人去寻?再寻得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城门一关,他就得到明天才能押走贺临。李春直接打断马同知的这手拖字决,“马同知,要我没记错,今天也不是休沐的日子吧?府衙这么多公务,高府台为何不在?我听闻高府台在任这几年,一直流连青楼瓦舍,莫非此时他就在那青楼里?”“谁在李侍卫面前乱说的闲话!其心可诛!府台大人对待公务一直勤勉,怎么可能流连青楼呢!”“既是如此,倒也不劳烦马同知了,我派人去寻高府台,马同知将府台大人的去向告知我就行。”马同知没想到李春这么不好对付,只能僵硬的笑笑:“最近城东那戏班存在一些纠纷,高府台一定是去那调查了……”说着是调查,实际上,就是去那听戏了。李春也不戳穿,抱拳后离开:“多谢马同知。”看着他的背影,马同知只能愤恨的咬了咬牙。另一边,城东戏园里,高瀚远坐在二楼的雅座,身后站着两个小厮,面前桌子上一壶酒一碟花生,一边听戏一边吃喝,好不惬意。正在兴头上,忽然有人推门进来,高瀚远不悦的皱起眉:“谁……”看到李春,他愣了一下,脸上飞快堆起笑,从椅子上起身:“李侍卫,你怎么在这?不是与王爷一同往淳岭县去了吗?莫非王爷出了什么事?!”“府台放心,王爷没事,我这趟来是奉王爷之命,提审贺临去淳岭县的。”这可把高瀚远惊到了:“贺临的案子早已结案,王爷为何要提审他?”李春便说了一下淳岭县发生的事情。高瀚远眉头紧紧蹙着:“竟有这事……”“请高府台与我去府衙写下文书,将贺临交于我,押送至淳岭县吧。”李春可不管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走到门边,抬起胳膊做出了请的手势。高瀚远与马同知一样,不想得罪瑞王,但也不想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走,因此也选择了和马同知一样的手段,把这个皮球往上踢。“李侍卫啊,我虽是杭州知府,但贺临的案子不是什么小事,堂堂知县通倭,震动了浙江藩臬司道各个衙门啊,我知晓瑞王殿下厚德仁爱,可这个案子,若没有上面的指令,我怕不好随便让你将人带走,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王爷已经将今天的事写好奏疏交于通政使司,相信不日圣上便能知晓此事,贺临通倭案疑点重重,如若真蒙冤受死,不应该才是浙江各个衙门的耻辱吗?王爷如今只是想提审问话,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莫非是别有居心!还是看我们王爷不得势,逢高踩低!”高瀚远叫苦连天:“微臣不敢!”李春笑了一声,不再客气:“高府台,今日也不是休沐,你却在此听戏,惫待懒政,若被王爷知晓,在朝堂上参你一本,你可要好好掂量着头上这顶乌纱帽,请吧!与我回衙门,写文书吧!”他态度强硬,自己的把柄又被捏住,高瀚远沉重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走了出去。***明天就要被问斩,瑞王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按理说,贺临应该着急的。但她并未如此,甚至下午的狱卒送来的断头饭,她还多吃了一碗。谁能拒绝一碗拿碗盛着没有丢到地上,而且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断头饭呢?此时贺临已经在牢里和那几只老鼠相处的挺熟了,吃断头饭的时候甚至留了一小点丢过去喂那几只老鼠。一直到天快黑,贺临听到外面有了动静。上次跟着瑞王来牢里的那个侍卫出现在她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杭州府衙公差服的衙役。开门之后,两个衙役二话不说,将她的手脚上都戴上沉重的锁链:“走,出去!”贺临虽然不清楚状况,但显然,这多半是自己的生机来了,挪动着脚,走出了这个牢房。她没有穿鞋子,好在如今是夏日,光脚踩到地上除了有点烫,倒也没什么大碍。七拐八绕离开昏暗的牢房,走出去之时,她看着远处昏黄的落日,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嗯,自由的空气。待她上了囚车,李春才沉默的跃上马,指挥队伍离开,往淳岭县而去。另一边,高瀚远策马到了布政使衙门。庆朝地方设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分别掌控地方民政、司法、军事权力。如今浙江的布政使叫梅承安,是景历十五年的进士,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省的省长,权力颇大。更重要的,他乃当今内阁次辅吕兴文的师弟。而吕兴文,又是如今正得盛宠的六皇子秦纵的舅舅。因此,梅承安也是六皇子党在浙江的一员大将。布政使衙门就驻扎杭州府,高瀚远很快就找到了梅承安。梅承安当时正在书房练字,听完他的汇报,冷声摔了一盏墨砚:“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那……那侍卫咄咄逼人,下官也是到现在才抽出空……”高瀚远语气委屈。“那通倭案真要查,是否能查出来猫腻,你和我都清楚!就算瑞王没查出来什么,要是那贺临把赈灾款的事告诉了瑞王,瑞王再奏报给皇上,我们就得与那贺临在地府相见!”“藩台大人放心,我已经吩咐一名衙役跟着贺临的囚车一道去淳岭,他会随时监控贺临的动向,防止他将事情泄露给瑞王,明天一早我就启程赶去淳岭,务必在明天将那贺临于淳岭县问斩!”李春押走贺临的事情,梅承安迟早会知道。与其等着梅承安知道之后来发难,还不如现在自己主动来领罪,同时献上自己准备好的计划,也好打消梅承安的怒气。这便是高瀚远来这一趟的用意。高瀚远虽然花天酒地,但并不是个蠢人,不然也不会坐到知府这个位置。——作者的话——元朝就有行省制了,知道什么是行省制吗,省,省懂吗??现代的省名地名绝大多数继承自明清。别再说我用现代地名了,我真的谢谢哈。明明是儿子跟着爸爸姓,说成爸爸跟着儿子姓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