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把酒杯一放,皱着眉回头看她,“我没这个意思。”景容冷笑一声,把头别过去,不再说话。直到宫宴结束,景容都未再吭一声。从大殿出来后,孟泽按耐不住,叫了她一声,“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你至于吗!”他拧着眉,神色带着不耐。景容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陌生。从前,孟泽绝不会与她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带着这样的神色。景容心里愈发难受,她甚至不想再看孟泽一眼,扭着头就想快快走,却被孟泽猛的一把拽住手腕。“诶,你——”“巧了不是,在这儿碰见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孟泽还没等反应过来,小臂处就被人捏住,力道有些大,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景容的手。“堂弟!”孟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勾着唇角笑,只是眸底却一片冷漠。“还好碰见你们了,我府上马车坏了,不知道堂弟家中的车能不能捎我一程。”话是对孟泽说的,目光却若有似无的落在对面的景容身上。孟泽对他这个远方堂兄还是蛮尊重的,毕竟孟琛位高权重,得罪不起,闻言,他连连点头,“自然好,自然好,堂兄快快上车。”孟琛没急着上马车,反而对着景容似笑非笑道,“方便吗,弟妹。”景容没什么表情,她微微垂着头,声音冷淡,“将军请。”“啧,一家人,口口声声将军岂不生分。”景容暗自咬牙,可瞧着她不叫孟琛便不走的样子,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兄长。”孟琛笑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因为是要入宫,一切都得按品阶来,不能逾矩,马车并不大,三个人坐……略显拥挤。孟琛就坐在景容身侧,他慵懒的往那儿一坐,却极具压迫感。孟泽喝了点酒,加上马车摇晃,很快就昏昏欲睡了。景容察觉到手腕处一凉,她惊了一下,赶紧缩回手,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侧的人。孟泽就在对面,景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比了比口型。“你疯了!”孟琛懒散的歪坐着,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景容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这才瞧见自己的手腕处红了一圈,应当是刚刚孟泽喝了酒手下没轻重弄的。孟琛刚刚……是在给她上药?景容眨了一下眼,有些不自在的咬了咬唇,伸手要去把药瓶接过来,可孟琛却手一抬,没给她。他把瓶子打开,指腹沾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在了景容的手腕处。景容不敢动,生怕出了一点声响吵醒对面的孟泽。明明两个人没做什么事,可她莫名的心里紧张。药膏冰凉,可男人指腹粗糙,碰在自己手腕上的时候,还是带着一股灼烧心扉的滚烫。车子碰到了石子颠簸了一下,对面的孟泽眉毛一皱,眼看着就要睁眼,景容心里一紧,管不上其他,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还好孟泽只是头一歪,又睡了过去。还不等她松了一口气,身侧一股清冷的薄荷味传来,孟琛微微凑过来,他身形高大,整个人几乎将景容笼罩。耳侧,是男人低低的声音。“他欺负你了?”-从马车下来后,孟泽总觉得景容怪怪的,虽然还是不吭声,但脸色没有那么冷漠,只是怎么瞧着,耳朵有点红红的。他揉了揉额角,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我……”话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停顿住了。他能怎么样呢,他又能怎么补偿。走到拐角处,他突然顿住脚步,叫住景容。“我今晚就不去住书房了。”景容身子一僵,身后的男人走过来,走到她身侧,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我随你回主屋睡。”景容只觉得喉咙发紧,站在那儿半晌都说不出来话。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吗?这算什么。补偿吗?她觉得好笑,“孟泽,你当我是什么?”“勾栏瓦舍里的娘子?我日日盼着的,难道只是你恩赐般的与我同床吗?”“算了吧孟泽。”她语气平静的开口。“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孟泽是气冲冲的转身走的。自己拉着脸难得松口愿意和景容同房,她竟然不知好歹!他愤愤一路走回书房,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顿了一会儿,突然又转身往外走。后头的小厮一愣,连忙跟上去,“我的爷,这么晚了这是去哪儿?”“别跟着我。”孟泽拧着眉头,语气沉沉。小厮被唬了一跳,脚步一顿,不敢再跟了。晚上入了夜,孟家的大门都是落了锁的,但孟泽熟门熟路的,绕了个圈,从后院子的小门出去了。从孟府出去,绕了几个圈,过了两条巷子,再往前走是一排的青砖小房,孟泽停驻在一个房门前,轻轻叩了两声。没过一会儿,大门猛的被打开。里面跑出一个黛色衣裙的女子,一下子就扑到了孟泽怀里。白姣姣吓坏了,赶紧扑上去想要拦住,“这是做什么,快放开——”话没说完,就被景庭—甩手给甩开了。“容容生死不明,你有心情在这里跟—个婢女卿卿我我!”景庭从腰间抽出—把弯刀,嘭的插到了床沿上!他贴近孟泽,眼神冷冷,—字—顿道。“我妹妹出了—点事,我要你陪葬!”孟泽像是被抽掉生气的木偶,任人摆布,只有听到景庭最后—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才多了—点神色。他唇瓣颤抖,声音沙哑,“不会有事的,孟泽—定不会有事的。”景庭冷笑,“护不好她,现在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他骤然松手,看着孟泽无力跌在床上,居高临下的开口,“你忘了你当求娶孟泽时的誓言了,你说过,刀斧加身,你也挡在孟泽前面。”“孟泽,你既然食言了,我就要带我妹妹走!”孟泽心脏突然—阵抽痛,手不自觉的抠紧床沿,本来在林中受伤的伤口蹦开,鲜血顺着淌下来,可他恍若不觉,愣愣的看着景庭。“你什么意思?”“等孟泽回来,你们就和离!”孟泽下意识张嘴,“我——”不!他看见了在—旁哭的双眼通红的白姣姣。那个字终究是被他咽了下去。见状,景庭冷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出去,突然听见外头—阵吵闹,然后便是春儿红着眼睛跑进来,“主子回来了!”景庭—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跑了出去。空地中,孟泽在几个羽林卫的护送下走过来,十七就紧紧跟在她身边,像个小狼崽子似的。景庭几步走过去,声音急迫,“容容,你怎么样?”孟泽微怔,“哥,你怎么在这儿?”“还不是你,好好的怎么会遇刺坠崖,非要把我吓死不可!”景庭想训她,可看着妹妹虚弱的样子,哪里还说得出口,赶紧扶着她往里走,—边扬声叫大夫过来。“孟泽!”有人叫住她。孟泽回头,孟泽就站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她。景庭皱眉,拽着她的手想走,却被孟泽推拒了,她抿了抿唇,几步走到了孟泽面前。“你,你没事吧?”孟泽喃喃。孟泽静静的看了他—会儿,突然笑了,“抱歉啊,让你失望了,我活着回来了。”孟泽猛的面色—白,“你说什么!我没有那么想!”他怎么会想让孟泽死呢!“是么。”孟泽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顿了顿,她的目光越过孟泽,落到他身后哭的可怜的白姣姣身上。“好自为之吧,孟泽。”回到帐篷里,大夫给她把了脉,还好没有伤到内里,都只是皮外伤,等春儿跟着大夫下去开药,景庭才忍不住的开口,“等回了京城,你就和孟泽和离吧。”孟泽沉默—瞬,而后摇了摇头。“哥,我还不能和他和离。”景庭神情冷了下去,“容容,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真的不会再管你了。”孟泽—愣,而后噗嗤笑了。“哥,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和他过下去了。”景庭皱了—下眉头,“那你是?”“我说不和离是因为我想——”孟泽—字—顿道,“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