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念听着柳忆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跳湖后的奇遇。

柳忆说，那个湖实际上是一个古河川遗址，下面深不可测，压着一条千年老蛇妖，就在他觉得自己几乎己经失去知觉，马上溺毙之际。

眼前一道青芒掠过，再睁开眼，己经端坐在了一个湖底洞府里。

那青色巨蛇叹柳忆年纪轻轻，容貌俊俏，只是觉得世间无趣便想要结束阳寿，实在可惜！

便主动出手留下了柳忆。

柳忆和那青蛇彻夜长谈，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神。

顿觉自己死得不值，那青蛇看柳忆悔不当初，于是大发善心。

说它这辈子己经无法离开那个湖底，不如就用一半的灵力帮柳忆将魂魄留在世间，让他替自己去游遍人间大好河山。

但是那青蛇又补充道，自己前世仇家太多。

用灵力为柳忆续的魂魄难免会带上气息，会吸引那些仇家去找柳忆寻仇也说不定……柳忆质问青蛇这不是坑人吗？

青蛇劝慰道，那些仇家只是因恨残存着一缕魂游荡于世间，实力大减。

只要妥善用好自己给柳忆的那一半灵力，将它们送往忘川重新投胎，就不会有事。

“怎么把那些东西送去投胎？”

夏无念突然发问。

“用这个。”

柳忆一翻掌，掌心便出现了一枚背面雕刻着彼岸花的铜镜，澄黄古旧的镜面模模糊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这是个古董吧？

现在得值多少钱啊，我要是拿去卖了……”夏无念眼里放光，接过铜镜借着微弱的月光翻来覆去地看。

“喜欢吗？

你的了。”

“谢谢你——啊？”

夏无念后知后觉地抬头看着正冲着自己笑眯眯的柳忆。

“这不是你用来帮那些鬼重新投胎的吗？

就这么给我了？”

柳忆叹口气，“让你打断我说话，我还没说完呢。”

亡魂不得引渡亡魂，柳忆己经是亡魂了，必须再由一名活人担任引渡者。

夏无念闻言脸色铁青，快速扔掉那枚铜镜，“你别告诉我……念念——你会陪我的吧？”

柳忆眨巴着他那双桃花眼，或许是变成亡魂的缘故，那双深黑色的眸子竟带上了几分琥珀色。

“我拒绝。”

夏无念面无表情地重新裹紧被子躺回床上，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露出伤心表情的柳忆。

“念念……如果不把它那些仇家送去投胎，我会被它们撕碎的。”

“你像刚刚一样把那些鬼玩意儿都烧了不行吗？”

“不一样的，那些只是被灵力吸引来的小鬼。”

小鬼就那么吓人了，那前来寻仇的大鬼可还了得？！

夏无念在心里骂骂咧咧。

柳忆这个坑爹玩意儿，又是一声不吭地去自杀又是当鬼的，现在还想拖自己下水，没门儿！

见夏无念背对着自己持续装死，柳忆故意可怜兮兮地说道，“找不到活人来当引渡者，我只能等着再死一次了……”夏无念刚想反驳，那你不会去找别人吗？！

冲到嘴边的话却又被硬生生咽下。

柳忆还能去找谁呢，那个对除了自己的人都爱搭不理，平时总是一副又傲慢又厌世样子的柳忆，根本没有第二个朋友。

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又没有什么亲人。

夏无念这时候才发现，柳忆的身边，从始至终，好像都只有他一个人。

无奈掀开被子重新坐起来，夏无念捡起那枚铜镜握在手心。

“服了你了，我答应你行了吧？

先说好，你得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柳忆的眼睛盛满了笑意，“没事，要是出事了，咱俩死一起也算殉情……”夏无念抬手又是一拳，给柳忆掏了个透心凉，“滚！”

第二天夏无念顶着两只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在教室里打瞌睡，讲台上的老教授都在眼前晃出了重影。

坐在夏无念左边的林予阳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怎么困成这样，昨晚没睡好？”

一晚上碰见俩鬼，要搁你你睡得着不。

夏无念看着林予阳，想他昨天晚上在对面床铺睡得像死了一样。

无论是巨大的砸门声还是自己和柳忆聊了半天，愣是没吵醒他。

好牛逼的睡眠质量。

夏无念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个借口，“昨天晚上熬夜上分呢。”

“哦哦，怪不得我昨晚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原来是你在打游戏啊。”

……好险啊大哥，幸亏你没听清内容。

夏无念尬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接着掏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刷视频，软件推送的第一条就是∶“大二医学生不堪重负跳湖自杀”。

配图是A市的那个湖，好，柳忆的热度看来还没下去。

夏无念正打算划到下一个视频，却发现屏幕划不动，耳边传来柳忆的声音，“别急，我还没看完。”

夏无念一惊，快速瞄向坐在左边的林予阳。

看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还是抬着头认真听教授讲课，这才意识到原来只有自己能听到柳忆讲话。

那柳忆人呢？

夏无念上上下下环视一圈也没看见个鬼影。

啧，神出鬼没的，真烦人。

柳忆品完了那条营销号的视频，失望地在夏无念耳边吐槽，“什么学习压力大撑不住了啊，现在的营销号真能胡写。”

夏无念在手机上打字，“那怎么写，写你心理变态，不想当人所以去当鬼了？”

“比起人肯定还是当鬼好，不想当鬼是你还没体会到鬼的好处。”

夏无念翻个白眼，继续码字，“说正经的，你能不能别那么神出鬼没的，每次都这样突然出现真的很吓人啊。”

刚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右边的空座上就出现了一个托着下巴，正对着自己撇嘴的少年。

夏无念一瞬间晃神。

柳忆己经不是昨晚那个半透明的样子，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又重新坐在了自己身边。

失而复得，原来是这种感受吗。

夏无念怔怔盯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得轻笑出声，在柳忆疑惑的目光里，将脸埋进胳膊继续笑。

虽然柳忆是来拉自己下水的，但至少他回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