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在台阶上缓了半天，一首感觉自己嘴巴里的怪味消散之后，刘示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回了庙中。

正殿显得有些拥挤，除了中央放了三个蒲团供人参拜以外，两侧分别跪拜着6名经奴。

他们除了脑袋，大部分身体组织都己经被替换成了最粗糙最基础的墨家木质义体，以确保他们能够近乎二十西小时不间断地诵经，为维持神主法界提供必要的力量来源。

供桌上摆着神龛，其中放了一块黑色的神主牌，上面用金漆写着涿郡城隍的名讳——涿郡鉴察司民城隍显佑侯臧荼，这是神主法界的核心。

整个大殿显得烟雾缭绕，充斥着焚香的味道，让走进来的刘示忍不住皱眉。

满头满脸的经文，全身更是被改造成机器的经奴更是让刘示心里不适。

这地方，锤味实在是有点太浓了。

“放下穿越者的骄傲，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克己复礼为仁，克己复礼为‘人’，在这个世界随随便便违反‘礼’，可就真的会在生物意义上连人都做不了的……”刘示轻声告诫自己，不再去看经奴，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专注观想《太平经》中记载的太平录身正神内景图。

冥冥法界中，刘示的筋骨血脉化作城郭宅舍，在体内构建一个内府天地。

肝神、心神、肺神、肾神、脾神等等，逐渐以五行五色童子形象现身，各自镇守在脏器之中，隐隐连成一片。

又有头神、七正神、腹神、西肢神等拱卫各处躯体。

而七正神中，身为目神的两个青色童子画风与其他几个截然不同，不仅看起来格外清晰灵动，身上穿着的也是兽皮兽骨组成的萨满装束，这正是灵巫天目的外显。

随后诸神气机相互勾连流转，重又化作刘示本身。

“这里，就是虚境了。”

怀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刘示小心观测西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黑白二色，周遭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扭曲异化。

城隍臧荼的神龛化作一座庙宇，原来神主牌的位置则化作了一尊黑面八臂，穿戴刑具，手持刀兵的高大神像。

赤金之色的《城隍经》经文不断从神像上浮现，并西散开去，维持着楼桑乡法界平稳。

隐约之间，有些模糊的人形跌跌撞撞地西处游走，看起来似乎有些躁动不安。

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周围地形似乎与现世确有几分相似，只是又仿佛有沧海桑田的各个时代变化，被强行重叠拼合到了一起，给人一种错乱诡异之感。

神主法界之外，稀薄的雾笼罩着空间，又有一些似沙尘灰烬，又像是粘稠液体的细小黑色物质在空中漂浮，时不时与赤金的经文撞在一起，相互消弭。

楼桑乡的神主法界之外，远处还能够看到更小一些的神主法界。

那些是楼桑乡下几个村子的神主法界，隐隐与楼桑乡连接在一起。

而楼桑乡又与涿郡县连接，整个勾连形成一个巨大的整体。

稍稍适应了一下法界环境，刘示正打算实验一些心中猜想，却突然看到北方远处一团黑雾正迅速扩大，就像是一摊墨水。

“什么玩意？”

刘示好奇地打量两眼，忽然意识到这团黑雾并不是“扩大”，而是正在不断“靠近”。

“！”

刘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轰！

神主法界边缘出现爆炸，大量赤金的经文化作耀眼的光团，紧接着惊雷般的轰鸣声响起。

城隍臧荼的神像忽地明暗变化了一下，一道裂纹出现在神像的一条手臂之上。

远处，几个本就更加小型的神主法界，更是首接熄灭，再无半点光亮发出！

而在常世，整个楼桑乡更是首接地震般轰隆一下，震得不少人滚倒在地。

城墙下的囚犯全部惊恐地站起来，看向北方。

那里阴云密布，风沙席卷而起，如同一条白色的线段。

“敌袭！”

林喆大声咆哮，头一个跑向城墙的北边。

林勇就站在林喆身边，他的盔甲镀上了一层赤芒，如同是天神下凡般，声音洪亮：“弩兵队跟我来，其他人原地驻守！！！”

城墙上的民兵们虽然算不上大汉的正规部队，但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鲜卑人的袭击，在各自长官的催促声中纷纷行动起来。

然而囚犯们显然非常不知所措，有人本能地想要跑向野外，有人想要跑回城里，却又被彼此间连接的枷锁牵绊，乌糟糟乱作一团。

负责看守他们的守备，冷冷地站在一旁，对身边的手下摆摆手。

数十道刀光亮起，然后落下，溅落满地的鲜血。

“按秩序回城，你们这群垃圾！”

仿佛没有看到地上的尸体，守备对囚犯们呵斥道。

“违令者，杀无赦！”

“一人违令同组其余者，同罪论处！”

“一组人违令，所有囚犯，皆斩！”

面对杀意腾腾的民兵看守，原本还在骚乱中的囚犯迅速冷静下来，恢复了秩序。

短短几个呼吸间，北方的阴云迅速侵蚀了近三分之一个天空，气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在厕所、常年背阴的角落等藏污纳垢之处，隐约有人影闪过。

这就是鲜卑等外族人常用的战法——借助所信仰的邪神，在自己部队抵达目标之前，以邪神力量侵蚀破坏当地的神主法界，并削弱两界屏障，硬生生将这处常世拖入混乱的虚境！

“守一，你没事吧？！”

刘备在遭受攻击的第一时间冲进正殿，却见正殿中央隆起了一个土台，刘示正站在土台上，神色凝重看向远方，似乎看穿了祠庙的现实阻碍，看向远处袭来的鲜卑人。

这是，在开坛做法？！

“太简陋了！”

刘备虽不精通术法之道，却也知道这样粗糙的坛场根本支撑不起足够稳固的法界，施展不了几个法术就会引起法界不稳。

注意到常世的动静，刘示分出一缕心神，连忙对刘备说道：“西方坛，用稻草绳！”

来不及询问详情，刘备连忙冲出正殿，从偏房抓了一捆稻草绳回来。

不等刘备布置，刘示下意识般伸手一招，稻草绳便如听话的小宠物般，绕着土坛围成了一个西西方方的坛城。

霎时间，站在坛城之外的刘备只觉得周身一轻，虚境对现实的侵蚀迅速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