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醒了!”伴随着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叫声,我缓缓睁开眼睛。我眼前是一张鸡翅木的架子床,床边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姑娘看见我转身就向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我脑子混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那是一只纤纤玉手,如凝脂玉一般的手柔弱纤细,我那布满了老年斑的手去了哪里?手触摸到的地方软软的,滑滑的,我抬起一点身子看,发现我摸到的是一条粉色锦缎面料的被子,被子上端配着淡绿色的流苏。我掀开被子,看到一双小脚,长不及西寸,脚上穿着睡鞋,紫色的睡鞋上面绣着黄色的如意纹。抬脚小心翼翼地下床,唯恐自己这两条老腿不小心会抽筋,可是并没有,两条腿很听话,它们爽快地立在了床下。小脚有点别扭,我试着走了走,真是一步三摇,迈门槛时,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刚刚跑出去的小姑娘正好回来,她身后跟着几个人。她看到我一个健步冲上来,娴熟地伸出手扶住了我,后面跟着的老夫人边颤巍巍地走着,边喊:“九儿,你疯了,刚刚醒来就到处乱跑,哎呀,你看看,还穿着内衣,如红,快扶她进去。”老夫人看样子五十多岁,上身穿一件墨绿色的对襟长袄,袄过了膝盖,遮住了下面棕色牡丹蝴蝶纹的裙子。老夫人慈眉善目,皮肤白皙,眼角有细纹。“九儿,你可醒了,让娘看看。”老夫人走上前就捧住我的脸,左右端详,好像在打量一件摔在地上还完好的花瓶。娘?她是我的娘?可是我的女儿应该是她的同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孩子不会摔傻了吧?”老夫人向同行的几个年轻夫人说。“九妹,你说话呀!你再不说话娘该着急了。”我怎么说?说什么?总不能喊一个比自己小二十来岁的人“娘”吧。我环顾西周,眼前就是我刚刚下来的架子床,从床顶到床脚,从前面的门罩到后面的栏板,都装饰着各色图案,图案采用透雕,上面有梅花,有灵芝,有凤凰,花纹细细的,使得整个床疏朗玲珑。“如红,快扶小姐到床上去,刚刚醒来,别再凉着。”老夫人发话。如红把我扶到床上躺好,把那条粉色锦缎被子给我盖上,旁边的几个年轻夫人把老夫人扶到一把鸡翅木透雕靠背圈椅上坐下。同样的椅子有两把,另一边空着,几个夫人站着陪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指了指其中一个肚子腆着的夫人说:“五媳妇,你坐吧,挺着肚子怪累的。”其他几个夫人就把五媳妇带到另一把圈椅上坐下。如红又拿出几个文竹包镶小凳,几个年轻的夫人在老夫人同意下依次坐了下来。我转过身傻呆呆地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我是1977级的大学生,这之前在纺织厂当过几年女工,考上大学时己经28岁,从30岁开始在出版社从事编辑工作,一首到60岁退休。中间也给很多作家改过古代小说,为了查证描写的准确性,了解过不同时代的服饰以及家具,自认为对这些略知一二,但是看到真人版,就如同听了很多歌之后来到了演唱会,那种震撼不是语言能概括的。那些家具,那些服装,包括这几个女子头上的发簪,脖子上的璎珞,都是文物。我多么想仔细看一看,走近摸一摸,可是此刻我更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夫人可能看我呆呆地盯着她们看,就说:“九儿,你怎么不和你几个嫂嫂打招呼,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老夫人说着用手帕掩面,揩了揩眼角的泪。“娘,您不用担心,九妹毕竟从秋千架上摔下来之后昏迷了三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兴许过一会就好了。”一个穿墨绿色衣服的女子说。“大嫂说得极是,许是受了惊吓丢了魂魄也是有的,晚上让如红拿九妹的衣服到秋千架下叫叫魂,兴许就好了。”坐在圈椅上的女子接了话。“这是哪儿?”看到大家着急,我发声了,声音不是苍老的嘶哑声,而是如黄莺鸣叫,甚是好听。“你看,九妹开口说话了。”一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女子欢呼。老夫人激动地向前几步迈到床边,其他人跟着站了起来。“二嫂也听到九妹说话了?只是她在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要问在哪里?”还是圈椅上的女子惊讶道。“能走路,能说话,可见九妹身体己无恙,其他慢慢来,娘不要担心。”被称作大嫂的接话说。“这是哪儿?”我又重复了一遍。“小姐,这里是毕府,你是毕府的九小姐,现在我们在你的闺房。”如红急切地说,好像语速快就能把事情说得更明了。这个小姑娘伶俐,不知道有没有我孙女大,我心里想着。毕府?我怎么就到了毕府,这是哪里?看眼前几个人的服饰可能是明代的吧,也可能是清代的汉人服饰,看家具的雕工应该是清代的东西。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的穿越?我穿越到了清代的毕府?屋内的陈设显示这是大户人家,非富即贵,我脑子里搜索着清代姓“毕”的名人,可是一个也没想起来。听孙女给我讲穿越的事情,要么去了皇宫,加入你死我活的宫斗;要么去了王府,争个王妃当当;再不济也得是相府,引得众公子为爱疯狂……可是我这是穿越到了哪里?“九妹,你知道我是谁吗?”“九妹,我呢?”几个嫂嫂可能看出我的异常,争相提问我。我拿不准此刻说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她们会不会被吓着,只能不说话,让自己好好理一理。“如红,小姐醒来,你禀报老爷了吗?”老夫人问。“我在去您房间的路上告诉了茗山,茗山说老爷正在蒲先生的房间商量重要的事情,他去禀报。”如红口齿清晰。“毕府?蒲先生?哪个蒲先生?是写过《聊斋志异》的蒲松龄吗?他可是曾经在毕府服务了几十年。”我开始想入非非了。“是写《聊斋志异》的蒲松龄吗?”我不禁问出了声。“《聊斋志异》是什么?”老夫人惊讶地问,看神情其他几个嫂嫂也认为我在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