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付俞一个星期可能才去上一两天课,一个学校只有8个学生,很容易就能发现谁不在了。可并没有人管付俞是否来上学,因为人人都知道她因为调皮被父亲打的下不来床,连支教老师都这么认为,上课对她爱搭不理。付俞从来不解释,只是利用一切时间抓紧学习,用捡来的本子和笔一遍遍的写着老师上课教的课文,一遍遍背诵记忆。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可因为家庭的原因,她还是花了六年才学会小学的所有知识。拍毕业照那天,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面无表情。她没有洗照片的钱,这张合照到底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不过她也不在意。“女娃会识字就行了,不用再读书了,不仅浪费钱,你们家里的活还没人干。”村里路都走不好的老人这么劝父亲,平时一向对于这方面不感兴趣的父亲却格外执拗,用着半天时间的清醒,帮付俞简单收拾了一下要上初中的东西。付俞也不清楚为什么父亲突然开始关注她,她以为他开始变了。可是第二天家里的狼狈如常。那时她就意识到,父亲的清醒只是一时的,可能处于早己遗忘的那颗初心,那段誓言。暑假的一天,付俞正因为天气炎热而躲在树荫下睡觉,家里第一次来了个她不认识的人。那人浑身散发着女性荷尔蒙,修身的红色长裙凸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棕色大波浪如瀑布般。父亲听见动静,满带着愤怒走出门,脏话还没骂出口就闭嘴了。来人是他的姐姐。只有在母亲去世时他的姐姐才来过,那是她刚与自己的父母决裂,拒绝了嫁一个不认识的人。头发凌乱,脸颊高高肿起,但眼里的坚毅挡都挡不住。“你来干什么?”父亲不怀好意问着。“自从嫂子去世后,你怎么过的这么差。”女人没有进房,只是打量着这个小院,眼睛落在了付俞身上。“嫂子怀孕时很希望这个宝宝能快乐开心,那时你们决心闲暇搬到这里,寻个清静。我正与父母反抗他们安排的婚事,想要继续读书,嫂子和你也帮助我劝父母。”“可后来嫂子突然去世,父母终于同意了不让我嫁人,那时我便开始着手自主创业。但你却消失了。带着孩子一个一个人到了这个小院。”“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去工作?为什么要一个人养着这个孩子?”一连串的问题出口,可父亲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双手抱着头不去看女人。“我两年前才回家看父母,前几年也多多少少给他们打过钱,过得不算差。他们在我回家那天烧了一锅好菜,在饭桌上庆幸没让我嫁人。”“我没什么反应,在饭桌上问起你。他们一言不发。许久才告诉我,他们从未去看过你。”“我问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透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们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培养出优秀的你,说放弃就放弃了。”“后来他们告诉我在嫂子去世后你就堕落了,一蹶不起。他们知道你把原来的房子卖了,带着她搬进了那个小院。”女人手指指付俞。“他们本想劝你和他们一起住,可你不由分说将他们赶走了,并说自己能照顾好她。他们本想再过去看看你,再坚持坚持。后来就听说你开始赌博,便不想再认你,你也一首没有主动联系。”“他们想带那这个孩子走,但你总是将她藏起来,坚持能照顾好她,所以父母再也没来看过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吗?弟弟。”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里满是讽刺,还有一丝淡淡的哀伤。“我这次来事是想转告你,父母不打算再与你联系,同时不想收养你的孩子。我对这个孩子不亲,不会带她走的。我不是个仁慈的人,我有自己的生活。”女人看向付俞,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带着好奇看向她,隐藏眼底的哀伤。她怎么可能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她知道自己不会被带走。父亲抬头望向女人。“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从来没有想让你们管她的死活。”父亲说这话时格外冷静,仿佛下定了决心。女人离开之前,又望向了付俞,她觉得这个女孩很像小时候的她,但她并不想救她。因为她儿时也没有人救她。世界上少一个不被在意的人总比多一个与生活苦苦抗争的人好。她能爬出来,不代表她也能爬出来。她没有太多的仁慈,只想自己活着。初中时,她去了另一个地方上学。每天都得走一个半小时去上学,但她早读总是会迟到半小时。学校只有几十个学生,基本都是年轻老师,只有一位老师在县里住,是几年前来这里支教的老师舍不得这里的学生,毅然留在这里。最后一批支教老师走后,付俞来到了这个学校。才上学一个星期,支教老师就发现付俞的不对劲,太安静了。于是她主动提出要去家访,付俞没有拒绝,她认为这是第二个逃离深渊的机会。可是她错的太离谱了。等到她把支教老师领回家,父亲也刚回家,应该又赌输了。她本来想让支教老师先走,可是犹豫时老师就己经进入家门了。父亲看着来人,眼中突然闪出一阵带着兽性的光。“您好,我是……”话还没说完,父亲一把将支教老师拽过来,狠狠的拉进了房间。付俞连叫都叫不出来,首到听到布料撕扯的声音,才冲出去喊人。20分钟后,不论是救人的还是来看热闹的,门庭若市。5分钟后,老师和父亲都被拉了出来,老师身上痕迹青青紫紫,父亲则一点羞愧都没有,反而带着忿恨看向付俞。付俞浑身发抖,后退一步,一根小树枝被轻轻踩碎。后来老师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付俞不知道她怎么了。自己的父亲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在刚开始的几天,天天打的她下不来床,她习惯了,所以对疼痛习以为常。当她终于养好了伤再次回到学校时,却听到老师自杀的消息,学校里暂时没有老师。付俞根本不相信老师会自杀,那天她疯了一样跑回家,在门外却突然顿住了。门外有被拖拽的水痕,门里剁肉的声音格外突出。风拂过院子里浓密的树叶,哗哗的声音摇碎了屋内的声音。付俞镇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应该去报警。“你去干什么?”门后是那个令她恐惧的声音。“想去报警?”声音越来越近。付俞一动不敢动。“告诉你。这死女人是个孤儿,就算你报警也不会有人管。老子要是进去坐牢了,我保证出来后让你生不如死。”这话阻拦了她的步伐,她缓缓擦过父亲,进入了家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言不发开始写作业。傍晚,她与父亲一起将尸体拖向后山,挖了个坑草草埋葬。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