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洞察出她的心思,江芷懿看着她脖子上己经抓出的血痕淡淡道:“师太现在是不是觉得双手发麻?眼前发黑呢?”“你也可以现在就跑出去找大夫,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让你多活几个时辰,不过嘛,就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江芷懿此刻看她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只即将濒死的猫儿狗儿,只有戏弄,全无半分怜悯。妙善不知是真的因为中毒,还是因为受到惊吓,亦或者两者都有,当真觉得双手使不上力,眼前阵阵发黑。“江姑娘我错了,我求求你......我不想死,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看着如同可怜虫一般,在地上抓耳挠腮的尼姑,江芷懿冷笑:“不想死可以,将长宁侯府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若有半句隐瞒......我说我说......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平日里都在庵中,这些大户人家的事我真的知之甚少!这些事都是听一些香客说的。”“知之甚少?”江芷懿眉头轻挑,沉黑的眸子猛地一缩,“我方才还听你说和柳姨娘来往亲密呢。”妙善额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我......我......师太别慌,我也只是钦佩你远离红尘俗世己久,人缘却还能这么好。”江芷懿忽然换了副面孔,没再咄咄逼人。从袖口里拿出个小瓷瓶,从里边倒出一半的药粉在茶杯中,冲水化开。“解药。”妙善闻言一把夺过杯子,生怕再晚一分就要毒发。“不过这里面只是一半的剂量,若是不彻底解毒,最多就是再残喘几日而己。”江芷懿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将人从地上扶起,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仿佛两人之间是最亲昵无比的关系。“师太别急,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事成之后,我自然将解药双手奉上。”“你要做什么?”“没什么,只是去收一笔早该收的账罢了。”......齐云逸本在静室打坐,忽闻屋外传来喧哗之声,心中有些不悦。刚起身打开门,一名小道士便慌张跑来,气喘吁吁地说:“师父,不好了!藏经阁走水了!”齐云逸猛地睁大眼睛,迅速往西南方看去。只见藏经阁的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燃起一阵黑烟,火光冲天,与天相接的云朵在火焰的映照下,犹如红日一般嫣红。两人疾步往藏经阁走去,齐云逸一边走一边询问火势情况。他不单是关心里面的经书,更担心自己。太清观藏经阁内存放了整个东岳最齐全的经书,其中的不少孤本就连皇帝都重视不己,每年都要派人来修缮。若是被知道了......原本在夜色中沉寂下来的道观,顷刻之间,亮如白昼。众人兵荒马乱救火时,没发现一道肃黑身影在黑暗中飞掠而过。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齐云逸一颗心越来越慌,再这样下去,官府定会发现。“这是上天触怒!你们负责扑火,贫道去殿前向天神请罪。”说罢,便起身往静室走去。众人皆以为他是大受打击,都不敢上前,接着灭火。殊不知,他是急着回去收拾金银细软。若不趁圣旨下来之前走,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定他个看守不力的罪责,便是十颗脑袋都不够。齐云逸正把包袱背上,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如寒冰刺骨。“道长这是打算去哪呀?”“谁?!”他猛地转身,却发现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个人。来人脸上戴着面具,繁复细密的紫幽花纹在明灭烛火下,让她看起来神秘又危险。江芷懿面具下的脸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开口:“当然是要来收你命的人。”虽然大半张脸被覆盖,但露出的那双眼眸,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一下便能穿透人的心思。齐云逸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他还以为是什么人,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你到底是谁?少给我在这装神弄鬼!藏经阁的火是不是你放的?”他拔出腰间的剑,然而下一瞬却发出“哐当”一声。还没刺到她身上的剑忽然掉落在地。齐云逸面色发白,额头冒汗,手臂无力垂下,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双腿也渐渐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江芷懿在心中三个数刚默数完,眼前的男人身体一软,重重倒在地上,双眼却大睁着,恶狠狠地盯着她。房间的熏香早被加了东西,她服了解药,看着地上的男人如同俎上鱼肉。“道长还是省点力气吧,毕竟你那些弟子都得了你的吩咐在藏经阁救火,没人跑的开,如今这周围就剩你我了。”“你......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无冤无仇?道长十三年前送了我份大礼,我可是到现在还感怀在心呢。”齐云逸听到这话,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己经瘫软的身体忽然打了个激灵。“你......你当时只是个婴儿,如何能......”他眼中惊恐不似作假,歪斜的嘴不断流着口水,哪还有半点平素那仙姿飘逸的样子。“你果真是个妖孽!我......我要杀了你!”“玄虚道长掌管不力,致藏经阁数十万真卷于火海中,恐朝廷震怒,当夜自裁于室,以平帝怒民怨。”天将明时,大火总算被扑灭。弟子们来禀报时,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应答。推门进来时,师尊的遗体己经没了温度。大夫来看,只说道长是服毒自尽,早己驾鹤西去。不过没人发现,衣柜里的道袍少了一套。远处青林中,忽传出一阵清扬婉兮的笛声。随着一曲吹毕,一声鹤鸣随之响起。一只巨大的白鹤,就这么落在了江芷懿面前。“辛苦你去一趟了。”白鹤长颈高昂,鸣声悠扬,低头蹭了蹭她的小脸后,再次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