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快下来,万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手里提着酒瓶的姜昕玥已经爬到洗荷殿院子里的桃花树上,粉色纱衣被她撩起来放在腿上,半截雪白的小腿晃呀晃,晃得人眼睛都看直了。
宫中似她这般大胆的,一个都没有。
“嘘!”
有些微醺的姜昕玥食指抵在唇上:“小点声,这是在咱们自己宫里,不会被发现的。”
后世她做心理疗愈师的时候,时常也要陪病患喝几杯,这样才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让对方相信自己。
那时她的外号就是千杯不醉。
方才无意发现桃花树下埋了好几年的女儿红,姜昕玥一高兴全挖出来了。
她才入宫三月,洗荷殿又只住了她一个妃子,这酒是前人埋下,还没来得及喝,便宜了她这后人捡漏。
她喝酒的姿态优雅,闲散怠懈半躺于枝干间,桃花花期已过,不然绝对是一幅唯美的美人卧花醉景图。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女子空灵的声音落在宣武帝耳中,是那样的悲凉与伤感。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洗荷殿外,还撞见了珍容华醉酒吟诗。
她像是山野间的精灵,与这后宫格格不入,是满腔爱意,令她驻足在这深宫。
宣武帝总是孤独的心,此刻好像得到了安慰。
茫茫人间,也有人是为他而来的。
姜昕玥要是能听到宣武帝的心声,一定会吐槽这古代的皇帝还挺爱脑补的。
她只是觉得在躺在树上,看满天繁星,耳边蛙鸣蝉声,分外惬意而已。
刚到亥时没多久,在现代也就是个九十点,夜生活才刚开始,她并无睡意,才学着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爬树。
“朕竟不知道朕的爱妃如此有才华,还会作诗。”
姜昕玥眯着眼睛,歪头看着宣武帝,而后嘿嘿一笑,直接越过院墙,飞扑着跳了下去。
喜鹊、霜降、王得全都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但见宣武帝飞一般的冲过去,稳稳地把人接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咿?”
吓到众人的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手指戳着皇帝的脸:“你……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王得全低下头去,喜鹊和霜降立刻跪在地上,心里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如此不够尊敬的触碰皇上的龙体,太不合规矩。
醉酒的主子也太可怕了。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宣武帝并没有动怒,而是掂了掂怀中的重量,将人抱得更稳妥后百笑着问:“像谁?”
美人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也很迷离,媚态尽显。
她在他怀里扭了扭,垂着眸不敢看:“像我……喜欢的人。”
说完,因为太过害羞而双手捂脸,看都不敢再看宣武帝一眼。
将少女的心事,演绎得淋漓尽致。
皇帝喉结滚动了两下,但想到丽贵妃的性子,还是将姜昕玥抱回洗荷殿,交代喜鹊和霜降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可不许她再喝醉了。”
他不想旁人看到她这副媚态。
“是。”
就在喜鹊以为皇帝会留下来时,他却又回了长信宫。
他一走,姜昕玥就睁开了眼睛。
吓死了!
还好皇帝今夜没有歇在这儿。
她敢从楚婕妤手里抢人,是因为楚婕妤本就算不得多受宠,背后他也没什么大靠山。
丽贵妃不一样。
先不说她本就宠冠后宫,位份只在皇后娘娘之下,有协理六宫之权。
只说她的父亲是正一品的大燕朝丞相大人,就已经是姜家拍马不及的存在了。
更别提她们那一家子的高官重臣。
真惹毛了丽贵妃,人家碾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长信宫灯火通明,丽贵妃中途醒来发现皇帝不在,已经发作了一轮,摔碎了几个花瓶,打伤了几个宫人。
宣武帝返回的时候,丽贵妃都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怒容,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的宫女,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
“皇……皇上?”
丽贵妃脸上的错愕与懊悔一闪而过,很快就变为委屈与柔弱:“臣妾给皇上……”
“爱妃这是怎么了?”
皇帝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伸手托住丽贵妃的手肘,将她揽在怀中:“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让爱妃不开心了?”
他给了台阶,丽贵妃马上顺势而下:“屋子里的冰盆都用完了,那些奴才也没续上,臣妾都被热醒了。皇上您又不在,臣妾一时害怕……”
害怕了就打砸东西,打骂下人?
恐怕是看到皇帝不在,怒从心起,才拿宫人泄愤吧!
王得全在心中腹诽,八年前丽贵妃初进宫时多曼妙的少女啊!
纯洁天真,善良可爱,又有绝色美貌,深得帝心。
如今瞧着,也与后宫里那些心机深沉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
这么一想,也不是很难理解,皇上会被珍容华吸引了。
如今的珍容华,真有几分丽贵妃当年的风姿与性情。
“怎么又下雨了?”
喜鹊打着伞,和霜降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姜昕玥:“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奴婢都不知道怎么穿衣裳了。”
正是穿多了热,穿少了冷的季节,又是多雨,忽而大风。
姜昕玥也觉得烦人,她又不是高位妃嫔,不能乘坐轿辇,从洗荷殿至翊坤宫得走小半个时辰,对于她这个十分钟路程都要打车的懒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累得她每天都要提前一点起床,免得迟了去翊坤宫请安的时辰。
“今日珍容华倒是来得早,可见皇上不在,珍容华总要勤勉几分。”
楚婕妤记恨着姜昕玥抢皇帝的事,总要寻着由头刺她几句。
可这宫里人人都这样,不争不抢的早就都去见了阎王爷了,难道楚婕妤就没抢过别人什么?
姜昕玥坐在楚婕妤上首,眼神懒懒:“若这么说,那楚婕妤应当是最勤勉的了,怎么不见你日日起早来请安?难道私心里在懈怠皇后娘娘?”
楚婕妤无宠,才应该是来得最早的。
“你胡说什么?”楚婕妤面色一白,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绝无此意。”
朱皇后看都没看她一眼:“珍容华不过与你玩笑几句,怎的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纷纭看了丽贵妃一眼,楚婕妤是丽贵妃的人,心虚了呗!
小说《古代宫斗:深宫宠妃进阶计划》试读结束
这晚宣武帝没有翻牌子,而是睡在了皇后里的翊坤宫,今儿是十五。
按着规矩,初一十五,皇帝都要睡在皇后的寝宫。宣武帝虽然和皇后没什么感情,但也不会坏了规矩,这点体面,他还是愿意给自己的正宫皇后的。
“听说皇上今日罚了楚婕妤?”
“嗯!”
皇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朱皇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朱皇后红着眼,泪珠从眼角滚落,没于发鬓,消失不见。
她飞快擦拭掉泪珠:“楚婕妤素来与丽贵妃交好,皇上处置了楚婕妤,恐丽贵妃伤怀。”
“朕明日会和丽贵妃好好说的,皇后,朕累了,睡吧!”
翊坤宫的灯熄了,可长春宫却无心睡眠。
丽贵妃坐在主位上,一脸怒容:“你个蠢货,还不明白皇上为何罚你吗?”
楚婕妤不服气道:“还不是珍容华那个狐媚子,仗着和娘娘您有几分相似,皇上正图她新鲜,在皇上面前吹了耳边风。”
要不然皇上怎么可能发这样大的火?
“呯!”
一个茶杯在她跪着的脚边炸开,丽贵妃指着她的脑袋:“后宫嫔妃再怎么闹,那也是小打小闹,皇上绝不会偏帮任何人。你这蠢货却搬出家世来压人,可知皇上最厌恶的便是前朝与后宫有牵扯?”
就如当年太后与吴家勾结,导致买官贩爵猖獗,令皇上深恶痛绝,最后亲手处置了自己的母后与舅舅全族。
楚婕妤这才知晓厉害,慌乱的求着丽贵妃救命。
“本宫再帮你最后一次,若是你还这样烂泥扶不上墙,本宫也懒得管你了。”
第二日,气温应该达到了三十六七度,因为给皇后请完安给回宫的路上,姜昕玥都快热晕过去了。
空气里连一丝风也没有,憋闷得让人呼吸都困难。
这种天气请什么安啊?
就应该躺在摆满冰盆的洗荷殿里睡美容觉,顺便再搞点美容方子护肤。
美人总是不会嫌弃自己变更美的,皇帝更不会嫌弃。
反正都是自己不爱的女人,睡丑的也是睡,睡美的也是睡,干嘛不睡让自己赏心悦目的,起码睡完以后看着那么美的一张脸,心情也能好几分。
就像姜昕玥,如果宣武帝是个五六十岁,又丑又臭还不爱洗澡的糟老头,那她宁愿一辈子就在冷宫里安稳度日,绝不要做什么宠妃。
那么丑,看着食欲都没有了,还哪来的……那个什么欲啊?
烈日当头暴晒,正午两三点的,所有的宫殿外面都不见人。
各宫的宫门紧闭,都躲起来在避暑呢!
“啊——”
大中午的,姜昕玥还在睡觉,就听见一声高亢的叫声,好像就从洗荷殿中传出来的。
“主儿!”
紧接着,霜降推开了门,惊醒了坐在床边打瞌睡的喜鹊:“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霜降身后两个双腿发软的粗使宫女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容……容华娘娘……偏殿……有人在偏殿上吊了。”
姜昕玥“嚯”地起身,喜鹊忙给她披上外衣,主仆三人加上洗荷殿的大太监江川,全都往偏殿去。
偏殿门口围了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江川呵斥了一声,他们跪倒一片。
姜昕玥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围着。”
江川走在最前头,选了两个太监跟着:“主儿,你先回避,别冲撞了你,奴才几个先将人放下来。”
没有姜昕玥的命令,谁也不敢动那具上吊的尸体。
她面上带了三分害怕,脸上也没有血色,捂着眼睛走到门口,才颤着嗓子道:“快去……”
红色的衣裙一晃,房梁上挂着的人影就被放了下来,只听喜鹊大喝一声道:“主儿,是大小姐!”
“什么?”
从指缝中偷看的姜昕玥这下都顾不上害怕了,三两步就跑向前,在看清那张乌青惨白的脸后,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王得全步履匆匆往御书房赶,中途碰到了几位朝中大臣,也未寒暄几句就着急忙慌的推门进去了。
“皇上,洗荷殿出事了。”
说完,王得全才发现,蒋昭仪正立在皇帝的书案后给他研磨。
蒋昭仪虽然不是顶顶美貌的女子,但她祖父是内阁学士,父亲夜刚升了吏部尚书。
蒋家书香门第,清贵传家,自有几分书卷气。
皇上有时会与蒋昭仪红袖添香。
宣武帝的狼毫笔一顿,墨渍滴在宣纸上,刚写好的一个“媛”字就被晕开,好好地一副字就毁了。
蒋昭仪的真名为蒋媛,宣武帝正在书写她的姓名。
可听到洗荷殿出事,皇上扔下笔,连关照一句都没有,带着王得全就出了御书房。
蒋昭仪不得不追出去:“臣妾与皇上同去。”
洗荷殿出了什么事,她倒要去看看,若是那珍容华有胆子从她手里抢人,她可没有楚婕妤那样好对付。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容华娘娘脉象缓涩而弦,沉取若有若无,应当是受惊过度,气血运行受碍,心胆气虚。老臣给娘娘开个方子,你们来个人去太医院抓药吧!”
宣武帝大跨步进了洗荷殿,神情严肃问:“怎么回事?珍容华怎么会受到如此惊吓?”
床上鲜活的美人,平日里总是嬉笑怒骂,充满了活力,此刻却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病恹恹的,让人心疼。
江川早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王得全,皇帝一发问,他就把冷宫的姜采女在洗荷殿偏殿上吊的事告知于皇帝。
“冷宫的侍卫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让人跑到洗荷殿来了?”
冷宫地处偏僻,又常年无人,侍卫们偷懒都是常有的事。
蒋昭仪似乎是无心之言道:“姜采女好像是珍容华的姐姐?她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仇怨啊?值得她这样大老远的从冷宫逃出来,还跑到洗荷殿来穿着红衣自绝?”
民间有传言,穿着红衣自杀的人,可以变成恶鬼,在头七之日回来复仇。
她不过是在提醒宣武帝,珍容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善良。
要不然自己的亲姐姐怎么可能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死了都不放过她?
送走了她们二人,冷宫里着实清静了一段时日。
姜昕玥就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你跟她玩阴谋诡计,她偏偏运气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你用身份打压她,她就弱不禁风,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满宫的人都以为你欺负了她。
又想到皇帝那日逼着蒋媛吃毒糕点时说的话,后宫众妃再想落井下石,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冷宫里那棵樟树的叶子全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只剩树干,很是萧索落寞的感觉。
姜昕玥已经很久不去树下晒太阳了,天太冷了,自打她身子痊愈,太医不再来之后,内务府的人却没有完全忘了冷宫,但也不尽心了。
“咳咳咳……”
这不,送来的炭已经不是从前的红萝炭了,而是宫中宫女和太监们都使得的次等墨炭,烧起来不仅不够暖不说,烟灰还大,熏得人直辣眼睛,咳嗽不止。
“主儿,你别嫌弃这炭不好,冷宫里的娘娘能有这份的,也只你一个,总比没有强。”
喜鹊这是怕她心里不平衡难受,来安慰她来了。
姜昕玥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我哪里又是这种拎不清的人了?苦都是一时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这里的人称春节为新岁,而新岁宴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宫宴,到时各国使臣都会来大燕上贡。
姜昕玥的便宜爹,是鸿胪寺少卿,专门负责司仪署典陈设、引奏。接待少数民族及外国朝贡使臣。
呜赞典赞礼仪、序班典侍班、齐班、纠仪及传赞。
皇帝若惦记着她,就会在新岁之前找个理由把她放出去。
当然,她的鸡蛋也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算皇帝对她不上心,还有皇后娘娘呢!
朝廷正是用得上她爹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朱皇后不会放过的。
“主儿……主儿……”
偷偷摸摸的身影接近了姜昕玥的卧房,小轩子领着一个人:“珍贵人,有人来看您了。”
小轩子带进来的人,不会是丽贵妃那头的对家,应当是自己人。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姜昕玥示意喜鹊去开门。
“霜降!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穿着厚厚冬衣小袄的霜降进得房来,将食盒往喜鹊怀里一塞,扑到姜昕玥的床边就哭了起来:“小主,奴婢终于见着你了。你身体好了吗?余毒都清干净没有?婉贵仪那天是不是欺负你了?”
想到自家小主在冷宫里受尽苦楚,霜降就哭得不能自抑。
姜昕玥忙安慰她:“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倒叫我心里不是滋味了,合熙宫里的人都还好吗?你们有没有被欺负?”
霜降摇头:“主儿入冷宫之前把咱们都托付给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几位小主子常去合熙宫摘些新鲜的瓜果送去御膳房,让御厨们做给皇上吃,皇上还来看过几回,叫奴婢好好打理菜园子。内务府那帮奴才碍于几位公主和皇子,不敢克扣咱们宫里。”
也就是说,皇帝是有心放她出去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交代霜降。
“霜降,你带了炭来!”
喜鹊打开食盒,发现里头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红萝炭,立刻笑了起来:“你别担心主儿了,咱们主儿可不是那吃亏的性子,不过你这炭是哪来的?”
霜降看了看房中摆设,竟是比合熙宫里小主的摆设也不差什么,这才擦干净眼泪道:“是良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从自己的例份里分出来的,怕被丽贵妃的人看到了,奴婢装成是拿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