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冷眼旁观,不知道自己上一世脑袋是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李氏母女俩这么做作的表现,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真是死了一回才算长了脑袋!洛如雪哭诉了半天,李氏话也说到份上,可屋子里的人就是看不见洛染有所表示,一时间都齐齐地看向她。洛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没等说话,就见洛染忽地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正月的天,尽管屋子里生了地龙,可洛染从外面一路走来,连口热茶都没喝,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青砖上。一双清冷的眸子眼尾泛红,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低着头,声音是拼命忍耐后的哽咽:“祖母,是孙女不好,叫您担心了。”李氏和洛如雪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服软,一时没说话。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不等丫鬟通报,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哎呦老妹子,不是我说你,这大过年的你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安静……”声音随着看清地上跪着的小小身影戛然而止。洛老夫人心中暗叫不好,刚要开口,就见来人脸色一变,刚刚的笑容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垂着头的洛染听到动静,缓缓地松了口气:终于有一样能上一世对上了。上一世,也是自己出事第二天,外祖母因想念自己,亲自来接她去沈家,谁知遇上这种事。那时的洛染觉得自己名声被毁,出门怕被人耻笑,哪怕是外祖母三番两次来接她,她也不肯榻出院子一步。后来,沈家便慢慢歇了心思,两家关系也疏远了。直到她嫁入傅家第三年,沈家卷入太子谋反一案,满门抄斩,她才在刑场上见到外祖母最后一面,只可惜,很快便天人两隔。重活一世,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想起外祖母每封信中的殷殷思念,以及舅舅每年托人送去江南一车车的礼物,洛染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晕湿了眼前的青砖。这一幕落在沈老夫人的眼里,比让人用刀剜心还疼,顿时顾不上什么体面,上前一把抱住洛染,悲怆不已:“染儿!我的染儿!这是怎么了,快让外祖母看看!谁,谁欺负了我的染儿!”一旁的王氏也忍不住擦擦眼泪,冷笑着看向上面:“洛老夫人,晚辈真是不明白,我们染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大过年的就让她跪在地上!”她嫁入沈家之前,就与洛染的母亲沈清音是闺中密友,嫁人之后,两人关系更加亲密。沈氏去世后,王氏因此消沉了许多日子,那时候她就想把洛染接到身边养育。只可惜,洛家不放人。后来,洛染两岁时就被父亲带到江南,这一别便是十三年。看着曾经白嫩嫩的小团子如今长这么大了,王氏欣慰的同时也心疼,说出口的话就有些不客气。洛老夫人一听,气得脸色发白。李氏忙笑着道:“哎呦呦,好姐姐,我们也正纳闷呢,染儿一进屋就跪下了,没等问,你们这就来了!”这话说的,好像是洛染故意在外祖母面前给她们洛家上眼药呢。果然,洛老夫人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洛染冷笑:我就是故意的!王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了李氏的话反问:“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怎么就不信,染儿无缘无故就会下跪?你是当染儿傻,还是当我们傻!”洛老夫人皱眉,上前扶起沈老夫人:“好了,老姐姐,有什么话起来说。”又看了一眼洛染,眼看警告:“你快说说,你到底因何而跪。佛则,你外祖母可是饶不了我这个老婆子了!”洛染摇头,抬起头看着沈老夫人和王氏,露出一抹笑容:“外祖母,舅母,染儿没事。染儿就是看见你们,还有祖母,太高兴了!”说着,膝行后退两步,朝着沈老夫人又磕了三个头:“外祖母,染儿不孝。回来这么久也没去看您,还劳您大冬日的过来,染儿心里愧疚!”沈老夫人挥开洛老夫人的手,上前扶起洛染,欣慰地点头:“好好好,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了,咱们快起来!你这孩子,外祖母知道你刚回来不久,又赶上过年,咱们前几日不是见过了,也磕了头了,可不兴磕起来没完没了的!”沈老夫人嘴里的前几日,正是正月初六洛染生辰那日,正好赶上及笄礼,沈家不但来人了,还送来了丰厚的礼物。也是那些礼物,让洛如雪看得眼红,所以今早才不顾自己脸上的伤,也要给洛染一点好看,谁知,竟赶上她们都来了。这么想着,洛如雪也赶紧走到跟前,抱着洛染哭泣:“好姐姐,你别这样,我和祖母母亲看了都心疼。”“外祖母,舅母,你们也别怪姐姐,姐姐昨晚……”话没说完,就被洛染抢过去:“妹妹,你也别生气。都怪姐姐不好,昨晚没睡好,今日起得晚了些,不知道你身边的丫鬟来要燕窝,若是姐姐知道,定是不会喝的,肯定都给妹妹送去。”说着,又看向李氏:“二婶,您也别生气,昨日爹爹是得了许多赏赐,可那都是皇上赏的,染儿也不敢随意做主。如果二婶看上哪一样,可以跟染儿说,染儿去求爹爹就是。”在场的都是人精,几句话就听得明明白白。什么不知道染儿为什么下跪,不就是你们一个早上燕窝没喝成,一个想要东西么,至于难为一个刚刚回京的小姑娘?对上沈老夫人和王氏讽刺的眼神,李氏尴尬地干笑两声:“你这孩子,什么燕窝,什么赏赐,我怎么都听不懂呢。”洛染不解地问:“刚刚染儿进来时,你和二妹妹不是还在跟祖母……”“好了!”洛老夫人打断洛染的话,冷冷地看了李氏一眼,道:“雪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亲家来了,还不让人上茶,干愣着做什么!”“是,母亲。”李氏虽然不忿,但也不敢违逆老夫人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去了。“老姐姐,你别听这些孩子瞎胡说,都闹着玩呢!”洛老夫人拉着沈老夫人入座,又看了一眼洛染。洛染的目的可不是这么简单,她假装没看见祖母的警告,故意上前挽着她的胳膊道:“祖母,染儿正好有事要跟您商量呢。正好外祖母舅母都在,你们也帮染儿拿个主意,看我想的对不对?”洛老夫人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洛染淡淡回道:“我从不跟一个畜生计较。”傅今安手一顿,脸色冷了下来,但也只是一瞬,转而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慢悠悠道:“逞强可不是个好习惯。”刚刚他的表情洛染悉数看在眼里,也有些害怕,可又不想在这人面前服软,只能强忍。傅今安也不像刚刚脸上一直挂着笑,板起脸说起正事:“前几日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洛染吸了一口气,扬起下颌,道:“你刚刚不是听见了?我哪条路也不选!我死也不会嫁入傅家!至于我爹爹的水军战略图,你做梦!”傅今安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洛染问道。傅今安轻笑一声,两根手指轻轻捏着将军的一只脚,锋利的爪子露出来。“小东西,爷早晚有一天把你的爪子掰干净。”也不知他说的是猫,还是人。洛染浑身一颤。傅今安看她,眨了下眼,道:“别怕,没说你。”洛染不敢再顶撞这个人。这些日子,她也不着痕迹地打听了许多这个人的事情。上辈子,虽然作了他六年弟媳,可却一句话都没说过,面也只远远见了那么两回。整日圈在靖国公府后院,两耳不闻府外一切事情,专心伺候傅老夫人,所以只当这人性子冷,不愿与人交往。可是这一世打听过才知,这人根本就是恶魔。行为乖戾,杀人不眨眼,不分善恶,是皇上手中名副其实的刽子手。傅今安今日也是出京办事,回来时路过冠军侯府,便心血来潮过来一趟,却没想到正遇上她跟又青正在说话。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傅今安一手拎着将军的脖子扔到一旁,随手拿起洛染刚刚放在榻上的帕子自己擦着手,缓缓道:“既然你考虑好了,我也不勉强你。咱们就走着看,各凭本事,看谁能笑到最后。”傅今安走到洛染跟前,用刚刚捏过将军爪子的手捏起洛染的下颌抬起。头一点点低下来,在马上就要碰到洛染鼻尖的时候才堪堪停下,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交。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凌厉的眼神,凉薄的唇一点点从洛染的额头一路向下,徘徊于其颈窝处,虽然没碰上她的肌肤,却比挨上更让人心痒难耐。傅今安陶醉地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嘴角上扬:“很香。不过告诉底下伺候的人,下回就不要用百合花做精油了,对胎儿不好。”洛染忍不住地浑身颤抖,双手死死地握成拳,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人。傅今安抬手覆上她的眼睛。洛染本能地闭上,睫毛划过掌心,酥酥麻麻。“想要杀我,光靠眼神可不行。”傅今安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声音有些暗哑:“知道男人什么时候警惕性最低吗?”不等洛染回答,轻声道:“行房时。所以,你若真想杀我,我不介意将那晚的事重来一次。”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洛染完全没注意到,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怖和窒息笼罩。待自己回神时,又青已经站在她面前,扶着她手臂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小姐,要不,我们把这事告诉侯爷吧……”“不行!”“绝不可以跟爹爹说,听到了没!”洛染怕又青私自做主,又严肃地警告一遍。又青哽咽着点头:“是,奴婢都听小姐的。”这一次,在又青的服侍下,洛染很快将小腹缠好,末了试着喘喘气,除了有些胸闷,还好。曹氏在一旁喝茶,假装没听见女儿的话。洛染看了洛如珍一眼,道:“四妹妹这话是从何说起,他们来与不来,于我有什么关系吗?”“母亲说都是因为大姐姐,所以她跟二姐和三姐都被禁足了。”六岁的洛如萱年纪小,还不懂那么多,想什么就说什么了。一旁的莲姨娘连忙拉过女儿呵斥:“胡说什么!夫人和二小姐那是身体不好,需要休息!大小姐,您别跟小五计较,她小,不懂事。”洛染没说话,看了一眼苦着小脸的洛如萱转回了头。洛如珍冷笑:“什么时候洛家小姐轮到一个姨娘训斥了!真是没规矩!”莲姨娘忙起身认错。洛染本来没睡好就有些头疼,这会儿被她们吵得更加烦躁。洛染刚要起身告辞,就见杜嬷嬷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求你可怜可怜奴婢吧。老奴岁数大了,脑子也不好使,这第一天处理府中事物,早上就差点误了各院主子们的早饭。这么下去,老奴怕是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竟是胡说八道,不过就让你管几天,你就叫苦连天的,老二家的管这么多年,也没……”突然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也罢,幸亏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两年,你们就可着劲的造吧。还有什么事没做,一会儿你都拿过来吧。”杜嬷嬷忙道:“老夫人,您这身体也不好,前儿个大夫不还嘱咐你要少思多歇着么,这万一您再累个好歹,这府里的顶梁柱可就塌了!”老夫人无奈地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这一大家子人饭都吃不上吧!”杜嬷嬷赔笑道:“老奴倒是有个主意。”老夫人:“哦,你说说,我听听。”杜嬷嬷看了一眼洛染,道:“三夫人如今快要临盆,咱们也不好让她劳累。几位小姐年龄也都小,所以,大小姐,奴婢能不能求您帮个忙?”洛染见两人戏唱的差不多了,终于扯上自己了,笑笑道:“祖母也说过,我自幼长在江南,对府中和京中的情况都不熟悉,实在不知道能帮上杜嬷嬷什么。”她把当初要回大房私产时老夫人说她的话还了回去。杜嬷嬷假装没听出来,笑呵呵道:“大小姐这是谦虚了。老奴可是听说了,您将侯爷的私产还有大夫人的嫁妆,可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洛染挑眉:“哦?杜嬷嬷是听谁说的?这些日子忙,我还没来得及见那些管事呢,没想到嬷嬷消息倒是比我还灵通。”杜嬷嬷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绕了进去,幸好洛染也没揪着不放。最后老夫人直接道:“这样吧,染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管家了。正好趁着这时候锻炼锻炼,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杜嬷嬷,或者来问我都成。”“是,孙女全凭祖母吩咐。”这一次洛染没再推辞。只是在杜嬷嬷提出让她管厨房时拒绝了。因为厨房可动手脚太多了,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就给别人背了锅,而至于开支,她相信祖母肯定不会放手。恰好要到春季府里主子下人换春装的时候了,索性便领了这个差事。其实每季度每年,主子下人们的衣裳都是有定例的,只需要到时候命人将东西送过去,再将她们提出的不过分要求记下就好了。从宁福院出来,又青还有些担心:“小姐,您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宜劳累。”可是他说什么?他说:“染儿,虽然你我共同长大,青梅竹马。可是这世间总有不如意之七八。你放心,如果傅家对你不好,我定会为你出头。”六年里,洛染看着他高中状元,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一路高升,而自己苟且于傅家内宅,没与他再见过一回面。最后一次,就是洛染被洛如雪陷害致死那一日。那一日他说:“染儿,跟我走。”她等了六年的话,再听到时,早已物是人非。洛染收起心中思绪,浅浅一笑:“原来是宋公子,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么没进去呢?”“又青,去看看爹爹在不在。”宋清宥拦住又青:“不必了,我刚从府中出来,洛伯父在呢,我是特意在这里等染儿妹妹的。”宋清宥人如其名,虽然身上只着一身月白色竹文长衫,但眉宇间温良淡雅,面冠如玉,只这么单单站在这里,就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叫人忍不住侧目。又青是打心里喜欢这位宋公子,觉得他才是小姐的良配。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宋公子向来对小姐有求必应。幸好小姐要跟傅家退亲了,到时候,这个宋公子可就是小姐的夫君。这么想着,又青对宋清宥更加热情:“小姐,咱们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去吧,宋公子一路从江南过来,想必是惦记着您呢。”洛染:“又青,宋公子芝兰玉树,还未定亲,不许胡说八道,坏了宋公子名声。”又青只以为小姐这是护着宋公子呢,忙点头附和:“是是是,小姐说的对,是奴婢欠考虑了。”宋清宥贪婪地看着洛染。天知道他刚刚听洛伯父说洛家要与傅家退亲时是多么激动。所以他才不顾洛伯父阻拦,不顾千里奔波的劳累,迎着寒风站在门口等她。只想她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也想早点看见她。洛染实在受不了他如此炽热的眼神,只好道:“有什么话进去说吧。”“哎,好!”宋清宥微微侧开身子,让开路。洛染只好在他的注视下,带着又青跟春雨入府。宋清宥落后两步,视线落在那抹身影上,忽然想起什么,快走两步追上。从怀里掏出一包似乎还带着体温的油纸包,一点点打开,眼里满是笑意:“差点忘记,染儿,你看看这是什么?”洛染转头看去。宋清宥显得有些激动:“还记得吗,这是城西那家铺子的,你最喜欢的猪肉铺!”不知为何,洛染一听到猪肉铺三个字,胃里一阵翻涌,忙转过身去干呕。又青连忙拿出帕子递过去:“小姐!您怎么了?”没了那股猪肉味,洛染觉得好多了,摇摇头:“没事儿,可能早上出来得急,胃里不大舒服。”又青:“奴婢扶小姐回去,一会儿让人去请大夫。”洛染摆摆手:“没事儿,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宋清宥也紧张地问:“染儿,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他一走近,那股肉味又扑鼻而来,洛染再一次忍不住干呕起来。宋清宥愣在原地。又青比洛染大两岁,知道的也多一些,尽管心里有些猜测,但实在太过骇人,让她不敢往下想。洛染不想在外面这么狼狈,只匆匆道别。宋清宥欲言又止。没办法,洛染只好回身,轻声问:“你还有什么事?”宋清宥笑着摇头:“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最近可能忙着科考,等科考一结束,我再来看你。”洛染迟疑了一下,匆忙地应了一声,她怕再不走真会忍不住吐出来。洛染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见他的手还没拿开,微微皱眉往旁边让了两步。腰上那股灼热终于消失,呼吸都通畅了。傅今安将手负在身后,笑着看向她。洛染转过头,看向另外两人。只见洛如雪故意用自己受伤那只手抓着男人的衣袖,紧张地解释:“世恒哥哥,姐姐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姐姐。”“雪儿,你不要替她说话了,走,我先带你去看大夫!”说着,傅世恒便转身弯腰,要背起洛如雪的意思。洛如雪脸蛋红红,一脸急切地看着洛染:“姐姐,你不要误会,世恒哥哥只是看我受伤了,你要相信他,他是在乎你的。”傅世恒这才抬头看向洛染,眼里微微有些不满:“洛染,你不要闹了,你是姐姐,雪儿还小!”洛染差点笑出声来。她是姐姐,洛如雪小?洛如雪只比她小不到两个月好么!再说了,他哪只狗眼睛看见自己闹了?自己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不是么?反而差点被他撞进树丛,如果不是旁边这人,今天她不是腰被扎断就是腿被戳穿,现在可倒好,倒打一耙!傅世恒见洛染嘴角毫不掩饰的讽刺,似乎刚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激动了,耐着性子解释:“洛染,你……”洛染忽地往旁边侧开一大步,紧挨着路边站定,同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世子爷,二妹妹,你们请!”傅世恒皱眉:“洛染,你这是什么意思?”洛染无辜地眨眨眼:“不明显吗?给你们让路啊!”洛如雪见傅世恒的视线始终落在姐姐身上,有些不高兴,哽咽道:“世恒哥哥,你别生姐姐的气。姐姐只是心情不好。”又看向洛染道:“姐姐,你也消消气,我娘病了,祖母也病了,你还想怎么样呢?”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让人听来都会认为是洛染气病的。傅世恒的眉头皱得更深:“洛染,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呵呵。”洛染突然笑出声。既然他们认定自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只见洛染两个大步上前,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扬起手,啪啪两下,洛如雪左右两边脸瞬间都肿了起来。“洛染!你在干什么!”傅世恒一把揽过洛如雪在怀里,仿佛看敌人一般看着洛染。洛染轻轻转动发酸的手腕,淡淡地扫了紧紧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如你所见,我这才叫欺负她!”“又青!我们走!”“对了,二妹妹,别忘记把之前你从我这里借走的首饰还回来。否则,我不介意把欺负幼妹这条罪名做实!”“泼妇!粗鲁!”傅世恒指着洛染的背影,气得有些手抖。洛如雪则躲在他怀里哭泣。这回是真哭,因为洛染那两巴掌可谓是拼尽了力气,一点情面没留。她刚刚好的脸颊,这回恐怕又要严重了。“呵。”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傅今安,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洛如雪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人,羞怯地从傅世恒的怀里钻出来,忍住哭朝傅今安行了一礼:“民女见过指挥使大人。我姐姐被家人惯坏了,让大人见笑。”傅今安挑眉:“你把我当成他?”洛如雪与傅世恒面露不解。傅今安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弟弟,轻嗤一声:“耳聋眼瞎的废物。”转身扬长而去。半晌,洛如雪才缓过神,轻轻地拽动身旁之人衣袖:“世恒哥哥……”傅世恒忙回过神安慰:“雪儿妹妹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实在不行,就让侯爷进宫去请太医!你放心,一定不会留疤的!”洛如雪心中苦涩,上次她脸伤的那么重,大伯都没说给她请太医,还不是因为自己那日在门外说了实话。这次,有洛染在旁边怂恿,大伯肯定还不会去的。都怪洛染那个死丫头!原来大伯最是疼爱自己,哪回宫里的赏赐,大伯不是都分给自己一半?现在可倒好,一想到刚刚那个死丫头说都要回去,她的心就忍不住滴血。回去的路上,又青气得根本停不下来:“小姐,您早就该这样!咱们这才会来多久,二小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恶心死人了!”“还有那个世子爷!”又青突然止住,世子爷可是小姐的未来夫君。世子爷不帮着小姐也就算了了,还跟二小姐抱的那么紧!她一个丫鬟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世子爷口口声声都在责怪小姐。“小姐,您别伤心,您刚回来不久,世子爷还不了解您,等他……”又青想劝她,又觉得有些违心。洛染并不在意,她现在心里想的是,怎么能把这门亲事退了。思虑间,没注意到又青的表情,等缓过神时,眼前已经拢下一大片阴影。洛染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傅今安双臂抱胸,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腹:“药吃了?”洛染不自觉地将双手放在小腹上,眉头紧皱:“傅大人,请问你来洛家有何贵干?”傅今安收回视线,轻笑:“洛姑娘,刚刚本官帮了你,难道你不应该说声谢谢吗?”洛染忽然冷笑一声:“傅大人下次出门前,记得看好自家的疯狗!别让它出来乱咬人!”傅今安挑眉,看着前面窈窕的身姿,转过身,果然见傅世恒背着洛如雪往这边过来。刚刚洛染那句话,故意没有压低声音,一字不落的听进傅世恒的耳朵里,顿时气得脸色通红。“大哥,你今日怎么这么闲,还有功夫闲逛?”傅世恒的口气有些不好。傅今安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锦衣卫办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听到这句话,洛如雪忽然感觉脸颊又疼了几分,忙催促道:“世恒哥哥,我疼,咱们快走吧。”另一边,洛染已经回到了凝香院,见又青仍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她叹了一口气,这种事能瞒过任何人,身边的人总是瞒不过去。尤其那日自己身上的痕迹,又青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没问罢了。关上房门,又青一把搂住小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洛染好笑地拍拍她的后背:“刚刚不是还说解气么,这会儿怎么又哭上了?”又青摇头。刚刚小姐跟那位傅大人的对话她都听明白了。尽管两人的话听起来所问非所答,驴唇不对马嘴,可是她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了。“小姐,那,那人是他,对不对?”这是又青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今日终于问出口。又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李氏这才开口:“我刚刚去你祖母那里,知道你祖母把春衫的事情交给你了,还说既然我好了,就不要麻烦你了。可是染儿你也知道,不巧这一阵子事情太多,二婶也真是忙不过来,所以过来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帮二婶忙过这一阵。”“你放心,只要雪儿及笄礼一过,二婶保证不再麻烦你了。”洛染嘴角轻扬,看来是老夫人跟她说了料子和银子的事,这是都打算着让自己出血呢。“那好吧,只是染儿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还请二婶见谅,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孩子嘛,出了错误总是在所难免。”这是李氏和曹氏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李氏愣了一下,转而和蔼地笑笑:“你啊,真是个孩子,放心吧,只要不耽误事,二婶不会怪你的。”看,还是有条件的。洛染假装没听出来,又问洛如雪:“二妹呢,今日来可是有事?”洛如雪扭捏了一下,又抱着洛染的胳膊撒娇:“姐姐,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那日在花园,我真不知道世恒哥哥也在,不然我不会……”“二妹说什么,我不记得了。”洛染歪着头看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洛如雪干笑两声:“姐姐大人有大量,是妹妹想错了。”洛染点点头:“嗯,是。”弄得洛如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李氏在一旁笑着接道:“染儿不生气就好。这几日你妹妹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就担心你生她的气呢。”说着,宠溺地点了一下洛如雪的额头:“你看,我就说你大姐有侯府嫡女的样子吧,才不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呢。”洛染垂下眼帘,没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是李氏打破安静,道:“对了,雪儿她不好意思跟你说,她是想问问你及笄的时候那支簪子在哪里买的,这眼看着就要到三月初二了,雪儿对这些簪子都不太满意呢。”原来如此。洛染就说她们母女没事绝不会一起来她的院子么。稍微思索了一下,道:“二婶说的是那支簪子啊,我也不知道,是我外祖母送的。我听说李家老夫人过些日子就进京了,没准就会送给你一个呢。毕竟她老人家那么喜欢二妹妹。”李氏脸上有些不好看。谁不知道李家日子并不好过,不然也不会因为两套衣裳这么算计,还要住在别人的府里。李氏跟洛如雪目的没达成,有些不高兴地离开了。春雨一脸诧异地进来,道:“小姐,这是侯府的夫人吗?这脸皮厚的跟猪婆子没什么两样啊!”一句话,逗得洛染和又青笑个不停。笑过后,洛染吩咐又青:“明日一早,你拿这个单子去账房领银子和布料,不要跟他们废话,给就给,不给你就回来。”又青认真应下。第二日,又青去账房领剩下的料子,果然如洛染所料,各种借口,总之就是银子没有,布料不够,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又青气得脸都红了。“小姐,他们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洛染抱着“将军”,替它捋顺毛发。过了一会儿洛染才道:“一会儿你带着紫竹和紫芙,去各个院子走一圈。把刚刚账房管事跟你说的话跟他们说一遍,然后再说,今年因为府中银子和布料不够,原本做下裙的,都改成了对襟上衫。做长袍的,都改成单层直裾。如果料子有剩余,到时候倒是可以给大家加上一件比甲,至于是长的还是短的,只能依料子而定,就不让大家挑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