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恪和计嫣一前一后从民政局出来,结婚证还热乎,两人都没笑脸。
太阳毒起来,计嫣站在阴凉处,闻恪的微信语音响起,显示“祝囡”二字。
计嫣知道这女的是谁,很自觉往旁边挪两步。
闻恪宠溺的口吻似乎在安慰:“最近太忙了,等过阵子飞去陪你,别不高兴,最晚圣诞节,我记得你不喜欢夏天,12月去瑞士滑雪,这个我可以保证。”
计嫣被一波波***撑死,好像包里的红本假的一样。
她穿软底鞋,走路没声音,闻恪没发现她,一对新人路过。
老公对老婆宠溺说:“是是是,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计嫣有一瞬鼻酸——
闻恪愿意养的,是电话那头的女人吧。
可她又不甘心,闻恪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哪怕分手四年,她也没放下他。
而且他们结婚了。
是不是代表有机会复合?
“闻恪,”计嫣见他挂电话,轻轻点点对方手背,“我们谈谈好吗?”
闻恪看向她,眼底的柔情烟消云散,低头点根烟,语气冷冰冰:“就我们俩,别装可怜,五百万明天打入指定账户。”
随即,他讥诮看她一眼:“你爸有救了。”
闻恪腿长,大步往前走。
计嫣抿抿嘴,顾不上辩解,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感激道:“这笔钱,不管几年,我一定还,借条我都写好了。”
“还?”闻恪突然顿住脚步,鄙夷问,“凭你?值五百万?”
计嫣恨不得起誓:“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闻恪冷笑:“省省吧,老头子供你读十年书,不多你这双筷子。”
计嫣神色黯然,除了自己一条命,什么都是闻家给的。
听说生孩子是闯鬼门关,她掏心掏肺:“叔叔想早点抱孙子,我可以多生几个。”
“计嫣,”闻恪终于给她正眼,一口烟喷她脸上,“几年不见,你为了坐稳闻太太的位置,脸都不要了。”
计嫣被二手烟呛得咳嗽,退后两步,表忠的话卡在喉咙里,很难堪。
半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说:“我替我爸道歉,我不知道他赌这么大,你家的恩情我记一辈子,叔叔要我俩今晚回家吃饭,我自作主张答应了。”
“我有饭局。”闻恪关上车门,轻飘飘拒绝,也不送她。
三伏天,街上四处热浪滚滚,计嫣汗流浃背撑着太阳伞等公交。
突然明白,闻恪的心真不在她身上了。
是她执迷不悟。
期间,微信响个不停。
计嫣揉揉发红的眼眶,拿出手机,她平时不发朋友圈,微信好友没几个。
打开才发现自己不知被谁拉进一个四人小群,她就认识闻恪的头像。
然后马上有人喊嫂子,同时艾特她和闻恪,问什么时候摆酒?
计嫣猜都是闻恪的好友,正想怎么回复合适,就看见自己被移除该群。
近四十度的艳阳天,心冷。
也是,以闻恪的家世才貌,娶她,会沦为笑柄。
婚房是优质海景别墅,闻家早几年备好的。
计嫣没料到闻恪的饭局是叫一群人来婚房打牌。
她到时已经晚上10点多,站在玄关不知所措,而坐在麻将桌上的四人,以及围观的男男女女消音般看过来,只有开门的女孩问:“你找谁?”
“我……”
计嫣目光很快锁定闻恪,对方叼着烟,淡淡瞥她一眼,若无其事叩叩桌沿,叫上家出牌。
显然不会公开关系。
计嫣期待落空,心情沉下去,不想闹得太尴尬,只是静静看着闻恪,像无声抵抗。
在场都是圈子里的朋友,什么名场面没见过,计嫣不知道,闻家给她买的夏装,专柜同系列四位数起跳不打折,但闻恪不吭声,没人戳破。
总有傻子看不懂局面,一探究竟:“找闻哥?你谁啊,带大箱子做什么?”
“你问他。”计嫣嘴角下沉,紧紧握住拉杆,心里满满委屈。
闻恪还是不吭声。
有人看出门道,别有深意说:“把箱子丢外面,屋里橡木地板,划坏你赔不起。”
转头,又对闻恪恶劣笑:“可以啊,仗着祝囡天高皇帝远开荤哈,没想到你好这口,瞧那小身板,晚上悠着点。”
男人间开黄腔很正常。
闻恪看向计嫣,嗤笑一声:“她?野得很。”
这话两人心知肚明。
以前闻恪很迷恋她,三不五时开车带她兜风,找个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地方疯狂,花样越玩越多。
计嫣涨红脸躲进卫生间,听见有人问,闻恪是不是老客户?下次多带几个女孩来。
闻恪笑,说好。
计嫣眼泪一下没忍住。
哪怕再心碎,计嫣也没勇气公布自己身份。
她明白,今晚说了,两人关系结束。
她很爱闻恪,从情窦初开就暗恋他,到今年整八年。
一个女人有几年青春,几个八年耗在一份感情上……
还有那笔高利贷。
明天是最后期限,借贷公司说不还钱,就把老赌鬼扔海里喂鱼。
她爸已经被剁两根手指,计嫣太害怕了,呆呆坐在马桶盖上,眼泪流了干,干了流。
-
客厅的麻将声和尖笑连绵。
闻恪一直在输,烟一根接一根,烟灰缸又快满了。
“有烦心事?”之前说话的哥们朝洗手间方向瞥一眼,念念不忘,“我说你怎么今晚开荤,不过那女的和祝囡不同款啊……”
闻恪突然冷脸打断:“不想打牌就滚。”
所有人噤声。
“好晚了,我们下次来吧,我家有门禁。”有人打圆场。
有人顺话下台阶:“我也要走了,不然我爸又要骂人。”
众人哄笑,准备离开。
“刚来的是嫂子吧,”留下来的男人是微信四人小群里的,单独和闻恪在前院抽烟,“你放心,那二百五我们教训过,不会乱来了。”
“江群,你跟他们两人说,下次一起喝酒算我的。”闻恪拍拍对方肩膀。
江群有点不解:“我看不像世故女人,那胆子也不像敢吃里扒外的。闻叔不知道吗,还逼你们结婚?”
“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毕竟闻家发家史不怎么光彩,闻恪皱眉,也不愿多谈计嫣,“就当被自己养的狗咬一口。”
江群不好插嘴兄弟家事,闻恪是个优越感很强的人,各方面优秀,聪明也骄傲,做出决定不管好的坏的,不轻易改,也不听劝。
他只说:“闻叔不糊涂,不会害你。”
闻恪:“我知道。”
江群走后,闻恪进屋用钥匙打开洗手间反锁的门。
计嫣听到动静,胡乱擦擦脸,慌忙起身,哑着嗓子说:“都走了吗?我去打扫。”
闻恪手里夹着烟,头发有些凌乱,白衬衣敞开两颗扣子,配上精致五官,锋利气场不减,白日职场精英变成夜间情场浪子,又欲又A。
计嫣多少委屈在四目相对下化成一团青烟。
她期待他说两句安慰。
闻恪却凉凉问:“谁让你来的?”
计嫣张目结舌,满眼失望低下头,轻声说:“我以为这边没人。”
“没人就来?”闻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一手撑在洗手台上,笼罩她头顶的光,眯了眯眼,“占着老宅不够,还想占新房?计嫣,婚前财产跟你没关系,懂不懂?”
“我没想占你家钱。”计嫣忽然觉得心口痛,眼眶又红了,赌气道,“我找到房子就搬,老宅问起来,我不会帮你掩护。”
闻恪身子前倾,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你威胁我?”
“我没威胁你,是你太过分了。”计嫣别开脸,说着说着开始哭,“你不愿意结婚,可以离,我以为你会念点过去情分,在外人面前演演戏,可你们合伙侮辱我。”
“计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和你结婚?”闻恪直起身子,居高临下说,“你从前就爱哭,大小事除了哭,矫情,屁用没有。”
计嫣怔忪抬起眼,眼泪挂在下巴上忘了擦,半晌喃喃:“原来你这么看我,你早就厌恶我了。”
闻恪不耐烦开口:“屋里就我们两人,不用装乖,洗把脸,过来签字。”
她脸都不要了,洗什么呢?
计嫣淡淡的绝望,跟出来:“签什么?”
闻恪从抽屉里拿出几页订好的纸,排头“婚内协议”四个字赫然醒目。
计嫣懵了:“这是什么?”
闻恪把协议推她面前,又拿来一盒红印油:“铅笔打圈的地方是重点,看完签字盖手印。”
计嫣不明所以,扫眼桌上的协议,看到第一个圈“婚姻期限一年”,立刻拒绝:“我不签。”
闻恪料准了:“计嫣,一年五百万,很多高级经理人都拿不到这个数,刚才你说我不念旧情,行,再给你一套市区公寓,明天过户,你可以搬那住。”
计嫣板起脸:“你给多少钱,我都不签,除非叔叔看过,他要我签我就签。”
见闻恪脸色越来越冷,她鼻子发酸,哀求:“你不喜欢我哭,觉得我没用,我改,不签行不行?”
“不行。”闻恪把笔甩她面前,“签吧。”
“闻恪……”计嫣看到第二个画圈,要求女方净身出户,她忍不住,手背抵在眼睛上,声音微微发颤,“我没图过钱,我喜欢你好多年,以为你知道。”
“知道。”闻恪按灭半截烟,又点一根,“过去了,没意义。”
“我现在也没图。”计嫣吸了吸鼻子,声线都不稳了,“闻恪,我愿意等,以后你的事我绝不过问,只要别让我离开。”
“何必?”闻恪淡漠抽着烟,“该补偿你的一分不少。”
计嫣眼泪憋在眼眶里,努力保持镇定:“我不要补偿,我想有个家,正常的家,像闻叔乔姨那样,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那你找错人。”闻恪没再隐瞒,“祝囡迟早回国,她不会想见你。”
提到祝囡,计嫣没辙了。
她颓然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我一点机会没有吗?”
说着,不知哪来的孤勇,坐直身子,把协议推开,直视闻恪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闻恪耐心告罄,站起身,椅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抓起协议啪一声摔在计嫣面前。
而后绕到计嫣背后,抓住她的手,强行塞进笔,用力捏紧,另一只胳膊抱紧她的肩膀,固定在怀里。
闻恪常年健身,别说女人,一般男的很少比得过他。
计嫣动弹不得,只剩尖叫:“我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