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大门打开,墙上探头观望的一排脑袋齐刷刷缩了回去。“出来了!”“那就是穿越者吗?”“怎么长得和咱们没什么两样?”“在哪儿呢?让我看看。”“嘘。”夜深人静,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照样被陈庆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暗暗思量: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惹来了这群混世魔王?听声音这群半大孩子的年纪都不大,有些还没过变声期。左边一个带着明晃晃头饰的,想来就是赢诗曼。“何方宵小,在此窥探?”陈庆冷喝一声,向前走去。墙头上有的人把脑袋用力压下,也有如胡亥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小子。“我是公子胡亥,下面那个,你可是穿越者陈庆?”他的语气充满了傲慢和高高在上,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原来是你呀。”陈庆走得近了些,大概能看出对方的模样。长得不说歪瓜裂枣,也称不上五官端正,最多可称中人之姿。见他过来,胡亥先是慌了一下,然后色厉内荏的高高扬起下巴:“你怎么不答话?不怕我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呦!你都没几年活头了,还砍我脑袋呢?陈庆玩味的打量着对方,拱拱手:“原来是胡亥殿下驾到,不知另外几位是……”胡亥闻言大喜,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弟弟:“他怕咱们,不用担心,回头让他不准告诉父皇就行了。”“我……我是公子将闾。”身旁的孩童鼓起勇气喊道。“犟驴?”“好名字!”陈庆忍不住发笑。“你笑什么?”将闾生气的望着他:“可是在笑话本公子?”“没有,小民岂敢。”陈庆把目光挪向旁边之人。“我是公子博简。”“我是公子婴哲。”两名皇子各自报上姓名,只剩下赢诗曼偏着头躲避他的目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这位公主殿下是……”“大胆!你竟敢打探我诗曼姐姐芳名!”胡亥指着陈庆怒喝一声。“原来是诗曼公主。”“胡亥殿下,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陈庆不阴不阳地冲着他笑。后世有闻,李斯之所以同意跟赵高合作,就是因为胡亥顽皮直率,没什么心眼,方便他们控制。说白了,这就是皇帝家的傻儿子。“你……”胡亥知道对方是在嘲笑自己,顿时怒不可遏。“别说了,我们走。”赢诗曼怒瞪了他一眼。“姐姐先等会儿。”胡亥却不肯罢休。“陈庆,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可有宝物奉上?”“若是合我们的心意,我等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免你一死也不难。”陈庆差点气笑了。这可真是大实诚人呀!我要是不给,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放了学别走呀?“自然是有的。”陈庆装模作样在身上掏了掏。“诸位殿下请看。”夜色深重。陈庆的手心里放了个小小的东西。墙头上的几名皇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往前探着身子,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连本来想走的赢诗曼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双手撑着身体,凝视个不停。“你扔上来。”胡亥着急的招招手。“殿下,此物宝贵,可不能乱扔呀。”陈庆往前走了两步,示意让他们看清。胡亥等人更是着急,明明近在咫尺,却偏偏无法看个分明。“五毒消魂散!”“看招!”突然!陈庆爆喝一声,将右手用力一扬。洋洋洒洒的粉末形成小片灰雾,迅速笼罩了胡亥等人。“啊!”“是毒药,快跑!”“快来人!”两声惨叫后,赢诗曼和另外一个皇子猝不及防失去了重心,手臂乱挥跌落下来。胡亥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口中还在大喊着求救。陈庆一个箭步冲上去,又稳又准的将赢诗曼抱住。“公主殿下小心。”衣袂飘荡,宛如仙子临世。陈庆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忍不住眼前一亮。好美!美眸善睐,顾盼生辉。丽质天生,楚楚动人。一头散乱的青丝垂在他的手背上,软软的,柔柔的,就像她的人一样。那慌乱的样子,仿佛受惊的小鹿,惹人怜爱。“哎呦!”公子将闾摔了个四仰八叉,揉着屁股龇牙咧嘴。赢诗曼在这声痛呼中才回过神,“登徒子,放开我!”“公主殿下没事,我就放心了。”陈庆从善如流的松开手,点点头后退两步。“将闾,你怎么样了?”赢诗曼着急的朝着弟弟跑去。“姐姐,我屁股怕是摔裂了。”公子将闾在赢诗曼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我看看。”赢诗曼在他身上拍拍打打,确认没什么大损伤后才舒了口气。“你这贼子好大的胆,竟敢下毒暗害我等!”她转过头来,气呼呼的瞪着陈庆。“公主殿下,小民可未曾如此。”陈庆展开手掌,把空掉的陶瓶展示给对方看。“金疮药而已,不信你闻闻。”“真的?”赢诗曼半信半疑。“这是在大秦皇都,我还真敢加害你们吗?”陈庆露出戏谑的笑容。“那你……”赢诗曼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心中俏脸生寒。“三更半夜,我睡得正熟。你们在外面吵吵闹闹,我小施惩戒也不过分吧?”陈庆理直气壮的说。赢诗曼哑口无言,她一扯将闾的胳膊:“我们走,不要理他。”将闾一瘸一拐,幽怨地瞪着陈庆,不甘地跟在姐姐后头。陈庆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静静等待着。没过多久,赢诗曼又拉着将闾气呼呼地回来了。“我问你,这里可有别的方式出去?”“如果真要那么容易出去,陛下就不怕我跑了吗?”陈庆摊开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姐姐莫慌,我们等侍卫过来就好了。”将闾小声说。赢诗曼心下为难。早知道就不由着胡亥乱来了。他偷听父皇和赵统领的谈话,此事可大可小。趁现在事情还未闹大,别让父皇知道还好。要是……赢诗曼想到严厉的父亲会如何惩罚他们这些人,就心头打鼓。“公主殿下,我看这墙也不算高,要是我托着你,是不是可以攀到墙头?”陈庆主动提议。赢诗曼仰头看了一眼,顿时心喜。应该真的可以。“你……”“将闾,你来托着姐姐。”赢诗曼没好气的瞥了陈庆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啊?”“我不行,姐姐我都这样了……”将闾刚才就摔的不轻,再加上他才十二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你不愿意咱们就一直留在这里,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你可别怨我。”赢诗曼冷冷地威胁道。“那……我试试。”将闾苦着脸,可怜巴巴的走到墙角下。“姐姐,你慢着点。”“哎呦!”赢诗曼刚按下他的肩膀,将闾就痛叫一声软倒在地。“姐姐,我真的不行。”将闾脸色痛苦,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公主殿下,还是我来吧。”陈庆主动站了出来,他贴在墙边:“你踩着我上去。”“我……”赢诗曼犹犹豫豫。现在虽然不是后世儒家礼教大行其道的年代,但是让她如此作为,还是十分挑战她的心理底线。这时候,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你不准说出去,听到了没有?”赢诗曼一咬牙关,红着脸说道。“殿下可以当作小民双目已瞎,喉咙已哑,尽管放心就是。”陈庆坚定地回答。赢诗曼不敢再耽搁,手脚轻快的踩着陈庆叠在一起的手掌,然后站上他的肩膀。她双手攀住墙檐,用力一跃。陈庆在反作用力下,身体微微晃了晃。体重很轻嘛!也就九十斤左右。个子倒是不低,应该有167左右。秦人高大,皇家的饮食又丰盛,赢诗曼能出落得亭亭玉立,实在不奇怪。陈庆也不知道别的穿越者同行是怎么回事。不管穿越古代还是近代,随便遇上一个人就是美女。但是他在代郡的时候,着实是大开眼界。十八岁的阿姨,三十岁的大妈比比皆是。就连所谓的小萝莉也都是面有菜色,蓬头垢面。像赢诗曼这般水灵漂亮,娇软动人的,那是一个都没有。“难道是我穿越的方式不对?”陈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喂,该我了。”将闾歪着身体站在他前面,着急地催促道。“哦。”陈庆点点头,掰着他的身体转了个圈:“看到那棵树了没有?”“看见了。”“从那棵树爬上去,沿着墙边的枝杈往前走,然后跳到墙头上就行了。”“你不托我上去?”将闾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我说过要托你上去吗?”陈庆一脸无辜。……将闾满头黑线,整个人都不好了。“快点,侍卫要来了。”陈庆拍了怕他的肩头,闲庭信步般回了屋里。“这个登徒子,好生可恶!”赢诗曼紧咬银牙,恨恨地捶了一下墙头的瓦片。“姐姐,我怎么办呀?”将闾仰着头问道。“照他说的做,还不快点!”赢诗曼不耐烦地催促道。“尔等为何发笑?”北地边军握紧了手中的劲弩,愤愤不平。“这叫水车,根本不是什么法器。”“我们亲眼看着它一点一滴建起来的。”“北地没见过这等奇物吧?”“我等是黑冰台赵统领麾下,速去回报公子殿下,此乃磨米磨面所用,非是什么妖人法器。”铁鹰剑士们松了口气,手中的弩弓也放了下来。“磨米磨面?”北地边军的士卒们摸不着头脑。不过对方已经报出黑冰台的名字,装备同样是大秦制式,而且比他们更加精良,想来不会有错。“公子,你没事吧?”蒙甘提剑挎弓,小心翼翼地守护在扶苏左右。“没事。”扶苏捂着后脑勺,不停吸着凉气。还没看见刺客长啥样,结果差点被这个憨货给推到车轱辘里。“咦。”蒙甘看到手下未动一刀一兵,折返回来,登时大为疑惑。“什么味道这么香?”扶苏吸了吸鼻子,朝着草棚的方向看去。陈庆端坐在棚子里,正在用一柄木铲翻动羊肉。烤好的饼就叠在旁边,待会儿把肉、菜、酱料一起塞进去肉夹馍就成了。因为准备不足,面饼是死面的,没有蓬松开。但是在大秦朝,这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品。两名北军士兵如同护法般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脑袋都快伸到灼热的石板上了。“真香啊。”“我还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店家,你这肉夹馍怎么卖的?”“烤好了没有?卖我一个呗。”突然,二人察觉到有人站在草棚前。“将军。”两名小兵吓得要死,连忙作揖行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蒙甘怒目而视,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大秦律,临阵脱逃可是死罪!“小的……小的发觉这店家行为蹊跷,因此过来查探。”“是呀,店家见大军开来,还能安坐于此,十分不同寻常。”两名小兵慌忙禀报道。蒙甘立刻把目光投向陈庆。确实不太对劲。“别看我,我就是个卖肉夹馍的。”陈庆一摊手,无辜地说道。“不知道你这……肉夹馍是怎么卖的?”扶苏一路风车露宿,即便以储君之尊,也被折腾的不轻。看到石板上烤炙得香气扑鼻的羊肉,还有色泽焦黄的面饼,不由被勾起了食欲。“公子,小心有诈。”蒙甘连忙提醒道。“不碍事的。”扶苏离得老远看见陈庆尝过羊肉,想来里面并不会下毒。“公子???”陈庆上上下下打量着扶苏。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高大健硕,衣着华贵,腰间佩剑,坠以龙形玉环。面色温和,彬彬有礼,一副文人雅士的样子。“你是公子扶苏?”陈庆倒吸一口凉气,指着他惊叫道。“小心!”蒙甘一把推开扶苏,提剑就朝着陈庆刺下。“尼玛!”此时天下初定,战国时代的血雨腥风尚未散去。这时候的人命可没后世那般金贵。七国争霸,死者以百万计。若是连遭受战祸而丧生的人都算上,恐怕伤亡能达到人口总数的30%甚至以上。尸骸盈野,十室九空的场景屡见不鲜。因此陈庆叫出扶苏的名字后,蒙甘的第一反应是拔剑就刺。与扶苏的安危相比,死个把人实在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哪怕陈庆是无辜的又如何?别说他一介平民,哪怕王公贵族,也只能自认倒霉。砰!陈庆两手撑地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那柄锋利的长剑深深的刺入木桩之中。刚才他就坐在上面!而此时,那柄剑离他两腿之间的要害也不过一掌之距。“始皇帝驾到——”赵高拖着长长的尾音,中气十足的喊道。“罪民参见陛下!”“小人参见陛下!”河岸边的石滩上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工匠和民夫顿首于地,大气都不敢出。赵崇以及士兵都有爵位在身,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只需作揖即可。陈庆来自后世,可没什么动不动跪别人的习惯,即便对方是千古一帝秦始皇。他和赵崇一样,作揖行礼。反正我都谋逆了,还差这个?“陛下。”赵崇疾步上前,心中疑惑不已。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大朝会的时间。怎么始皇帝带着满朝文武大臣来了这里?嬴政没有开口,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李乙身边,用脚尖轻轻碰了下沾满黄泥的羊骨。“这是什么?”噗通。李乙面无人色,呈大字型瘫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仿佛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嬴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往赵崇看去。刷!赵崇的脸色先红后白,缓缓低下头去。其余的铁鹰剑士用最快的速度或蹭或抹,把嘴角的油光揩去。“赵崇,这羊是谁吃的呀?”嬴政淡淡地问道。“回陛下……”赵崇嗫嚅着不敢开口。李斯和一干御史大夫气势汹汹来此,准没有好事。他要是敢认,哪怕始皇帝回护他,也免不了要惩戒一番。“陛下,是小民吃的。”陈庆站出来,朗声开口。众多铁鹰剑士如逢大赦,同时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陈庆,神色十分复杂。李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瞬间精神百倍。“赵府令,大秦律对百姓食肉如何规定?”赵高趾高气扬的喝道:“大秦律:诸侯无故不得杀牛,大夫无故不得杀羊,士无故不得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若有犯者,庶人食珍笞十,杀犬豕罪加一等,杀羊再加一等。”“当判劓(yì)刑(削鼻子)。”大秦律法严苛,平民百姓吃肉,要打十板子。看过古装剧的都知道,衙役的水火棍别说十板,要是手重了几棍子下去就能***。陈庆杀羊,罪责直接来了个两级跳,越过流放刑,到了肉刑的阶段。李乙骇得肝胆俱裂,裤裆里不知不觉就湿湿热热的一大片。此刻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东家为何不叫别人去杀羊,偏偏寻了我?削了鼻子,人还能活嘛!李斯用幸灾乐祸的口吻问:“陈庆,你可有爵位在身?”“小民并无爵位。”陈庆干脆的回答。“那你可有一官半职?”“也没有。”李斯顿时露出胜券在握的眼神,“陛下,微臣请按大秦律惩处此獠。”“不如此,不足以服众。”“不如此,秦法必坏,天下乱矣。”御史大夫们群情汹汹。“臣附议。”“臣附议!”“大秦以法治天下,请陛下按律问罪。”陈庆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好家伙!李斯你这个奸相,故意针对我是吧?就你后面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凡拿出一件来,都够秦始皇杀你十遍八遍了。无非是现在不到时候,我还要留着你的把柄当底牌。你还搁这儿支棱上了?“陈庆,你可有话说?”嬴政面无喜怒,悠悠地问道。“小民方才听闻:秦朝以法治天下,对此深感认同。”“天下皆知大秦强,强于何处?从何而来?”“乃商鞅立木,变法而强。”“功必赏,过必罚。”“将士用命,百姓用心,大秦焉能不强?”李斯心头不禁泛起了嘀咕。原本以为陈庆会为自己辩驳,他怎么还夸上大秦的律法了?难道大秦律好,削你的鼻子也好?“然!”陈庆话锋一转,指着跪伏于地的工匠和民夫:“吾等为大秦效力,于此营建水车,为的是什么?”“强秦!”“为的是让天下千千万万百姓都能吃得上肉!”“此事若成,功莫大焉。”“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肉,为何他们就不配吃一顿肉呢?”“古贤者有云: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陛下若要惩罚小民,小民无话可说,”“但就怕此举寒了天下百姓之心。”“都如小民这般,谁还敢为大秦出生入死,谁还敢为大秦献计献策?”陈庆一揖到底,再不说话。李斯瞪大了眼睛,气得七窍生烟:“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嘴!”“陛下,不可听信他花言巧语。”“法就是法,岂容随意更改?”“信口胡言,你好大的口气,如何敢说让天下百姓都吃得上肉?”“荒唐!微臣请斩此獠,以正人心!”御史大夫群情激奋。他们万万没想到,陈庆虚晃一招,居然杀了个回马枪。而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信誓旦旦说自己什么‘功莫大焉’。简直荒唐透顶!“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嬴政喃喃念着这句话,有些诧异的望向陈庆。他从未听过这句‘贤者所云’,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回味无穷。“蒙卿,你如何看?”嬴政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心腹近臣。“回陛下,微臣认为……”蒙毅感觉无数道目光全部聚焦在自己身上。毫无疑问,是李斯为首的一干御史大夫。“秦以法强。然而先王和陛下慧眼识人,选贤任能同样是大秦能横扫六国的根源之一。”“若无招贤令,何来商鞅变法?”“若无……”蒙毅及时压下了话头,然而还是招来了李斯恶狠狠的目光。这不就是指桑骂槐吗?要不是秦始皇不拘一格提拔他,李斯还只是赵国的小吏,何谈今日的宰相之位。“寡人想起来了。”“赵崇,昨晚你禀报过此事,对吧?”嬴政慢悠悠地说道。赵崇一愣,马上低头道:“诺!小人确实禀报过。”“那这羊就是寡人赐下的了。”“陈庆自然无罪。”嬴政负手而立,一言而决。李斯等人纷纷低头,虽然气愤难当,却没人敢顶撞。别看先前在朝堂上跳的那么欢,那是因为喷的是陈庆。如果目标换成秦始皇,谁有那个胆子?“陈庆。”“小民在。”“你说要让天下千千万万百姓都吃得上肉?”“小民确实是如此打算。”“靠这水车?”“然也。”一番君臣奏对,陈庆回答的痛快无比。嬴政目光森严:“寡人等你实现那一天。”“小民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让陛下失望。”陈庆掷地有声的回答。嬴政转身:“回宫吧。”赵高不着痕迹的瞄了陈庆一眼,暗道:这样都能让你逃过去,将来必成大祸!秦始皇的大部队络绎而去。赵崇长舒了口气。再不敢了!以后绝对不能跟陈庆这个祸害混在一起,绝对没好事!“大家都愣着干什么?”“炭火都快熄了,快快添些炭火。”“李乙,再去杀一只羊,我还没吃够呢!”陈庆得意洋洋的喊道。噗通。李乙刚刚站起来,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还杀呀?东家您不怕死,万万不要拖累小的啊!“慢着点。”“都摆好了,千万不要有什么遗漏。”哗啦啦——小吏们被指使的团团转,把典藏库中散发着陈腐发霉味道的户籍策一捆捆的搬出来,分门别类放置在院中的案几上。其中一捆竹简的麻绳老化朽烂,搬运的吏员没来得及抱稳,顿时洒了一地。“都让你们小心了,怎么还是如此冒失!”蒙毅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今天朝会时,始皇帝问询起他的工作进度。蒙毅根本不敢实话实说。大秦从未整理过同类型的数据,千头万绪,让他从何做起?这时候,扶苏和陈庆有说有笑的从外间走来。蒙毅顿时眼睛一亮。“拜见公子。”“免礼。”扶苏洒然一笑:“蒙上卿,你可是在等陈先生到来?”蒙毅老脸发红,支吾着不好意思说。陈庆扫了一眼院子中杂乱的景象,竹简堆得东一垛,西一垛,像是连绵起伏的小山包一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陛下命我整理造册,我等当然是在查阅典籍。”蒙毅没好气的说:“大秦地域广博,水脉万千,想要整理出来谈何容易。老夫及麾下已经一昼夜没合眼了,方才清理出这么多。”扶苏看到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竹简,同情的点点头:“辛苦蒙上卿了。”“敢问一声,你们是按照什么名目来检索的呢?”“我是说,院子里的典册是根据什么分类的?”陈庆怕他们听不明白,又换了种说法重复了一遍。蒙毅见对方似乎有质疑的意思,顿时冷哼一声:“大秦四十余郡,老夫自然是按照郡县志查阅地方水脉,再分别记录在案……”他的话没说完,陈庆就不耐烦的摆摆手。怪不得院子里都被案几摆满了。这老头真是干了一堆瞎活!“陈庆,你是在轻蔑老夫吗?”蒙毅脸色冰寒,生气地质问道。他忙得没白没黑,任务进度又缓慢,本来就攒了一肚子火。“晚辈并没有轻蔑之意。”“不过依照你们的办法,怕是再有十天二十天,都别想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陈庆不卑不亢的回道。扶苏面露喜意:“先生可是有什么捷径?”陈庆点点头:“你们过来看。”他从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拇指粗的木棍,然后在地上画了个圈。蒙毅、扶苏以及赢诗曼等人纷纷围了上去,搞不懂陈庆到底要干什么。“我就随手画一下,这里代表我大秦。”“这是河水,这是大江。”“还有一条,是淮水。”陈庆在上面画了一条‘几’字型的曲线,又在下方画了一条横贯圆圈的直线。中间的地方随手画了一笔,算作淮河。“蒙上卿方才说了,大秦河流万千,想要全部统计出来费时费力。”“更何况,我们就算真的统计到了,以朝廷的人力物力,暂时也没办法把水车架设到每一个地方。”“所以……与其猛抓猛干,不如抓住这两个重点,还有一处要害。”“要轻重结合,张驰有道,方是正理。”陈庆说着说着,突然画风就歪了。他抬起头偷瞄了赢诗曼一眼,这傻丫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图案,正在蹙眉思索。古代的妹子还真是单纯呀!扶苏认真的琢磨了一会儿,兴奋地追问:“先生,请接着讲。”陈庆这才低下头:“毫无疑问,这两个重点最为重要,中间这一条虽然纤细,但地处要害,同样不能放过。”“对于重点区域,我们要加大力度。付诸行动的时候,却要施之以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