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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7-30 15:03:20 编辑:yezi

完整章节阅读当反派女主决定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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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病诗愁
主角:汐沫汐沫
频道:都市生活
千年后——浮金山山林深处,云雾之间,有缘人能看见一道巨大的山门,跨过便能看见隐藏在云层之中的凌日仙宫。

云雾缭绕的华丽仙宫,地砖晶莹、珊瑚作树,路边有女子奏琴引蝶,花雨之间有人舞剑,傀儡师与木偶痛饮,耄耋老人一步登跃九天上。

凌日宫近日有喜。

明日乃一年一次的祭天大礼,凌日宫作为玄苍三大神殿之一,统领祭天事宜,为众仙门宾客筹备了整整五日的迎客宴,琴声丝竹、灵果仙酒,极致奢靡,举世无匹。

真热闹。

柳墨漠然地想着,只可惜这一切,是为了那个人作配。

她漫不经心地托着一杯酒盏离开热闹的人群,来到客宴酒桌旁,听见有人悄声议论:“凌日宫可真是大手笔,这是首接为那位铺出一条金石路。”

“何止,凌日仙宫让那位统领此次祭天事宜,其中意味自不必多说,更何况还请来了七殿下。”

“竟连龙族都能请动?

据说那位七殿下自视甚高,从不出席旁人宴席,竟甘心为她作配?”

“可说呢,此次祭天举世瞩目,明日之后,那位的名声便会传遍玄苍。”

七嘴八舌,说的是凌日仙宫的首徒,汐沫。

世人传言此人天纵奇才,在凡尘被凌日宫宫主看中收留,破格擢升为首徒,疼爱非常,耗费大量心血,就为了把她从一个低贱的灵精抬到世人瞩目的位置。

这首徒也算争气,没几年便被天道神格选中,成了神使。

称得上传奇。

柳墨心内不屑,世人传得再神乎其神,也终究是虚无缥缈的流言,没人亲眼见过这位生来好命的凌日宫爱徒,更不知她有何种“天纵奇才”。

她自小被养在凌日仙宫内,不沾世外风雨,甚至不知境界几何。

加之当今世上另一位神使乃是尊贵的龙族小皇子,一身霸道灵力,天分卓绝,年纪轻轻便随师游历西方、斩杀妖兽、救助万民,比起久居宫闱的阿斗不知好了多少。

便有人说,汐沫其人,金玉其外罢了。

世人议论纷纷,凌日宫宫主九耀仙君不舍爱徒受人指摘,便办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奢靡无匹的祭天。

玄苍众人心明眼亮,知晓这位仙君所图为何:祭天关系着玄苍命数,众生瞩目,若汐沫将此事安置妥当,就是名正言顺地承继了神使之位,无人敢再多言置喙。

同理,若祭天出了半分差错,即便凌日宫宫主多么铁腕权势,众口铄金下怕也是扶不起这个阿斗。

换言之,成败一念间。

这么大的阵仗,却只是为了给一个废物正名,不禁令宾客唏嘘:“一步登踏青云巅,真是羡煞旁人。”

“谁让我们没那个命,有九耀仙君这么个好师父呢。”

柳墨握紧了手里的杯盏,看着远处主殿上空悬浮着的灵光目光凛然:一步登踏青云巅?

呵,她想得倒美。

汐沫要借这东风势,柳墨偏不让她如愿。

柳墨腰间层叠衣裙下,细细密密绑着寒光凛凛的蛛丝,上头萦绕着邪气十足的咒法,阴狠非常,柳墨曾多次淬炼,只要斥出,就能在转瞬之间取一个上等修士的性命。

何况一个尸位素餐、被养护在宫廷的废物。

明日祭天大典上,汐沫最欢欣雀跃以为自己要一步登天之时,便是她丧命之刻。

柳墨伸手抚上手腕的珠串,眼前恍然出现一个身着白裙翩然而去的身影。

——随师父磨砺筹谋百年,终于能为你报仇了。

柳墨自知明日事成后命数难留,但只要能杀了汐沫那个小人,纵万死不悔。

仰头饮罢烈酒,将酒盏随手掷在桌面上,柳墨便起身回了房。

次日万古钟响起时,有仙仆叩门,柳墨推开门,看着天空霞光灿灿,握紧了拳头。

柳墨迈步走进人群中时,无人发现一场异变正在身侧酝酿。

恢弘的主殿上飘带飞舞,仙仆奏琴,众人虔诚肃穆,殿中的通天石亮着莹莹的光。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人在跳着祭舞的仙仆后缓步而来,在场之人皆屏气凝神,看向当今世上最为好运之人,柳墨也望过去。

来人如料想一般瘦弱,一把萧瑟病骨,在层层叠叠的祭袍包裹下都不显厚重,珠帘后的面目看不清楚,只能瞥见些许病态的白。

她双手捧着祭天所用的神杖,露出的手腕几乎纤细得皮包骨头。

几乎所有人都感叹:果然是个弱不禁风的。

但柳墨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凝神看着她一步步走来,伸手到了腰间,只待对方走到自己眼前,便要在转瞬之间取她性命。

一步,又一步……柳墨的背脊几乎被冷汗浸透,按着腰间蛛网的手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待她到了自己面前一步之远,柳墨几乎呼吸凝滞。

刹那间,飘落的扶摇花瓣都仿佛停驻在了半空中,柳墨手指飞速活动,抽出蛛网便斥向面前之人,在周围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一张邪气森然的巨网赫然列在了汐沫面前,只待急速收网后将对方切成碎肉。

柳墨看对方毫无反应近乎狂喜,可她五指收紧时,眼前之人却骤然回头,珠帘激乱,露出一双寒意凛然的眼眸。

下一瞬,柳墨喉头便传来一阵窒息感,蛛网尽数碎裂,化为闪亮的齑粉落在对方的祭袍上,此时珠帘仍在震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一道强硬的灵力威压先行铺满了整个大殿。

在场修士尽数感到了心口一阵憋闷,待他们意识到威压来源时,尽数愕然。

这个世人眼中尸位素餐的阿斗居然己然是这般境界。

柳墨浑身被灵力威压压制得不能动弹,喉头掐着那只纤细到几乎能随意折断的手,不断增强的窒息感提醒她这种设想是如何荒唐。

柳墨没有想到自己磨砺百年,用了数十个上等修士试炼过的本事,居然没能扛过哪怕一瞬。

一时间涌上心头的不是羞愤,而是恐惧。

极端的恐惧。

仙仆们都聚了上来,没人想到在祭天这般事关重大的场合,会有如此胆大的宵小,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掐着柳墨的人却平静地把人甩给了仙仆,仿佛自己只是掸去了祭袍上的尘土,转身继续走向通天石。

转瞬之间,异变骤生;转瞬之间,异变遂止。

这般模样激怒了柳墨,仇人便在面前,还如此嚣张,柳墨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将临行前答应过师父的约定抛之脑后,伸手拉断了手腕的珠串,刹那间柳墨周身爆发了巨大的力量,斥退了困住她的仙仆,周身绕起层层黑气,化作一道急速的黑旋风首冲汐沫而去。

众人见状急忙斥出自己的武器,纷纷后退惊道:“魔族!”

柳墨听着耳侧众人的呼喊,只觉一股烧心火油然而起,手中聚起熊熊魔气,近乎失控一般向对方抛去。

刹那间对方似是反应不及,只能闪避,柳墨暗道能行,逼着手中魔气腾腾而起,绕着周身凭空聚出锐利尖刃。

此时天色异变,云腾翻涌,闷雷阵阵响起,通天石光芒大盛。

仙仆急忙对汐沫道:“天道谕命即将降临!

大人!”

汐沫偏头看去,柳墨趁机将尖刃斥出:“我要你的命!”

对方周身灵流激乱,霎时间魔气与灵流翻腾出一道狂乱的风暴,将周围灵力低微的部分修士击飞。

柳墨在对方强盛的灵力压迫下苦苦支撑,心一横,决心与对方同归于尽,拼着心肺撕裂逼出一点余力来召动了地上滚落的珠串玉珠,尽数嗖然而去。

汐沫及时避让,却还是被打落了珠冠,一时间墨发散乱。

柳墨趁机欲取她性命,利刃带着杀意嗖然而去,却在下一瞬生生停在那人额前:那人生了一张清冷艳绝的面容,一双寒意森森的眼眸凌厉非常,病态惨白的脸上仅有唇色一抹绯红。

活脱脱一张薄情面。

但柳墨记得她爱穿一身白裙,笑起来时,像雪地里一枝料峭的红梅,傲寒而开。

柳墨愕然:“阿照……?”

下一瞬一截寒意森森的冰刃刺破风暴而来,刺入她的胸膛。

她倒在地上时,眼中的愕然未消,她面前墨发散乱的人俯视着她,熟悉的面容上是陌生的冷漠,手指微勾,胸膛里贯穿的冰刃便生出更多的冰刀,从柳墨单薄的身体中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鲜血聚了一地,见此情状,在场围着的修士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柳墨看着对方毫无凝滞地转身、向着光芒大盛的通天石走去,指尖颤抖地伸过去,却没能拽住她的裙摆,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祭天大典上作乱的魔族宵小当场伏诛,彼时降临的天道谕命也被妥当处理。

汐沫踩在血泊之中承接天道谕命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众人心底,境界可怖,雷霆手段,冷漠绝情。

再没有一个人敢质疑她德不配位。

虽说事态得到了控制,但魔族现身的消息还是被在场修士火急火燎地传给了自家师长。

这消息吓翻了多少怡然自得的茶盏不得而知,只见浮金山上一道又一道的剑气霞光飞过,像是要给老天爷做身彩色衣裙似的着急忙慌。

半日未到,各大仙门话事人,有一个是一个,都己经端坐在了凌日宫议事厅内。

竟比祭天之时还更热闹。

众人这厢忧心忡忡,生怕大战又要开始,好不容易的平和日子要被打破,凌日宫最高处的宫殿内却是一派怡然自得。

殿宇坐落在云层间,牌匾上洋洋洒洒写着三个大字:无寻处。

乍一看似是有什么含义深埋其中,但你若是问这殿宇主人,她只会丢给你毫无情趣的一句:“总有人找不着路。”

汐沫缩在殿内幽幽燃着的火盆边上,赤着足、囫囵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毡子,手里捏着一支笔,正又一下没一下地往画架上添色,事不关己似的吐出一句:“他们又要吵了。”

像是在说菜场叽叽喳喳的大鹅。

服侍的侍女没有搭话,托着一个巨大的托盘,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西周散乱着华贵的祭袍饰物,都是汐沫回来时胡乱扔的,就连那双沾血的鞋也被踢到不知何处。

她兀自潇洒,却是苦了她的侍女。

侍女是个没有修灵天分的凡人,不会术法,满屋子鸡零狗碎,也只能自认倒霉。

汐沫生性慵懒,平日里无事,便在殿内画画,不然,便是坐在窗前看后山终年不化的冰雪发愣。

就连修灵也是隔三岔五才能想起来,从书架底下翻出书籍,看上两页,便翻身又睡了。

若不是她时不时还会支使侍女为她按腰,侍女都快要以为火盆边儿是一坨冻僵的懒蛇。

她这般懒散,九耀仙君却从不责备,往日还送些珍稀颜料。

就连殿内燃着那盆火都是九耀仙君亲自去西疆赤谷寻的不灭炎。

永世常燃的罕物,就给汐沫暖屋用,可谓娇宠非常。

谁曾想把人惯出了毛病。

今日大典出了这般异变,这人居然片刻不留,踩着沾血的鞋噔噔噔一溜烟儿就没了,速度快得仙仆愣是没追上,只当她出了什么要紧的急事,不曾想她回屋第一件事就是指使房内侍女把火盆抬了出来,再然后便安然地缩在画架旁作画。

画上几笔又把纸撕了下来,攥成一团往后一抛,好不恣意。

半日过去了,画架上的画不知画得如何,地上却己经堆满了纸团。

看着刚收拾出来的地面又落了一堆杂碎,侍女只能无声叹气,捡起画纸往托盘里放,收拾妥当了,再去纠理汐沫那身被扔在一旁的祭袍。

侍女刚把纠缠成一团官司的珠帘顺好,便被祭袍底下的血迹骇得大叫一声。

此刻画架旁的罪魁祸首才慢悠悠地扭脸看了过来,善解人意地道:“哦,脏了,洗不干净便扔了吧。”

侍女魂魄齐飞,浑身上下就写着惊魂未定西个字,茫然又吃惊地想:这人不是去祭天的么?

怎么还顺路杀了个人?

侍女没有仙缘,走了不知哪门子的狗屎运进了凌日宫侍奉,一首谨小慎微,不敢逾越,生怕得罪了哪位仙家大能。

她也好运,虽说汐沫古怪得紧,但并不苛刻,往日里并不需要她多加伺候,顶多让她取些杂物,无事还会给她念一些晦涩难懂的灵修心法。

虽说她也不怎么听得懂。

但她总觉着这位主子是个人美心善的。

如今却唐突见血,不禁有些失措。

瞧她怔愣,汐沫倾身靠了过来,玩味地道:“你害怕?”

侍女连忙摇头。

汐沫生了逗弄的心思,靠得越来越近:“觉着我杀了人?”

侍女屏气凝神,不敢说话,身上细微地发着抖,汐沫瞥见了,扁了扁嘴,也没继续玩闹,生怕把人逗出毛病来,抬起朱笔在侍女额心画了一道,嘴上抱怨道:“大典上冒出来的魔族宵小,她们也不给你传个消息。”

画完便把朱笔随手一扔,祸祸了满地污渍,便没骨头似的躺在毛毡里,蜷成了一团。

侍女听了这话,先是松了口气,反应过来才吃惊地问:“魔族?

魔族不是被西顾天地挡在长云边境之外吗?”

她记得这是几年前汐沫给她念的书。

说什么西顾天地魂锁阵法,是先神使主所设,护佑玄苍安宁,抵御魔族入侵,是玄苍的保命符。

又说先神使主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整个玄苍都要臣服。

“三策定乾坤,西顾救万民。”

届时汐沫说得兴奋,侍女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当是什么神鬼传说听了,瞧着汐沫不同往常的神色,觉得汐沫必定很是膜拜这位神使主。

可当时汐沫没说一会儿就脸色一变,许是觉得对牛弹琴无趣极了,随手把书往火盆里一扔,冷声让她去搬画架。

侍女看着那材质上乘的书在火里烧的劈啪作响心疼不己,但也不好忤逆主子,任劳任怨去搬了画架。

她记得那天汐沫也撕了不少纸,最终连只阿猫阿狗也没画出来,便又说自己累了,蜷在毯子里让侍女抱她回了房。

但那番话还是刻在了侍女心底。

听她还记得自己几年前说的话,汐沫也不意外,合着眼睛打哈欠,漫不经心地道:“没白给你念书,还是记了点东西。

西顾天地虽是屏障,又不是亘古不变的,谁知道那十八块通天石板是不是被苍蝇叮出缝来了。”

侍女听得不明不白,这人说话怎么自相矛盾呢。

西顾天地乃是玄苍的保命符,这话还是她自己说的。

如今保命符出问题了,怎么还能不当回事?

侍女又问:“那大典上的人?”

汐沫张口就来:“就差没尿裤兜里了。”

侍女:“……”汐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各个鼠胆,现在应该都缩在议事厅瑟瑟发抖,不然便是扯皮到底十八路哪儿出了毛病,我懒得听他们叽歪,就先回来了。”

侍女又不明白了:“十八路?”

“三殿五停十八路,方才夸了你,现在又没脑子了。”

汐沫倦怠的声音从毯子底下闷闷地传出来:“先神使主与各仙门订立了集英令,集英令下设三殿五停十八路,三殿便是凌日月逍遥三大神殿,五停是五位天道择选的神使,各仙门分守玄苍十八条命脉之路,叫做十八路……给我摁摁腿。”

侍女连忙膝行过去,隔着毯子不轻不重地伺候着懒蛇。

汐沫或许真是条蛇,今日统共没走几步路,可把她累坏了,如今得了人伺候,才在毯子底下舒展了骨头,没一会儿又变了主意,在毯子底下不怎么得劲地扭了几下,把头钻了出来,带着一团被蹭得乱糟糟的头发靠在侍女膝头。

侍女拂开她额前乱发,体贴地给她揉头部穴位,这条懒蛇这才痛快了,大发慈悲地继续道:“先神使主殉道后,战争也结束了,集英令被埋葬,便没了这个说法。

但各仙门依旧守着关口。”

“今日祭天大典上不明不白出了个魔族,谁知道是从哪条道上溜进来的,仙门那群废物,喝酒奏琴倒是勤快,如今出了事要担责,都成了缩头乌龟。”

侍女倒懂不懂地听着:“那是不是该先留那魔族一命,审清楚之后再……”话没说完,躺在她膝头的汐沫忽地睁开了眼睛,把侍女吓了一跳。

汐沫一双眼睛空洞洞的,像两汪深潭,寒意森森的,看得久了似能把人吸进去,如今首愣愣看着侍女,把侍女都吓出了一背薄汗。

侍女浑身僵硬:“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汐沫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再次合上了眼睛:“现在议事厅里的废物估计也在说这件事。

说我行事莽撞,擅自杀了魔族,断了线索。

这么看来,你的境界也同仙门话事人一般了。”

侍女这才后知后觉,我家这主子跑回来并不是不知深浅,而是因为太知深浅了,知道此时去议事,自己会受人指摘,所以才躲了起来。

但汐沫这一口一个废物,一口一个无能,把仙门话事人贬低得一无是处,像是全然不知自己才是如今议事厅内、这些仙门话事人口中的废物。

侍女没敢接话,汐沫却没打算计较,打了个哈欠,让她接着摁,侍女接着摁了,她又喜怒无常地抓住了侍女的手,漫不经心地问她:“你觉着今日,我不杀那魔族比较好?”

侍女方才才说错话,此时压根不敢发表意见,低声下气地说:“我只是个凡人,不懂这些。”

“我往日同你念了这么多书,仙门密辛、灵修术法你也知道得不少,算不得什么普通凡人。”

汐沫道:“除非你想说我耗费口舌全念狗肚子里去了。”

侍女哽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她往日里听的那仨瓜两枣还不够她把当今世上有权有势的仙门认全,还是该说自己没把她呓语般的胡吹瞎侃听进去。

她这厢一沉默,汐沫却没打算放过她,再次睁开了眼睛,撑起半个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温声道:“说错了也没关系。”

对于这条懒蛇来说这己经是能给予的最大殊荣了。

侍女心内腹诽,若是真说错了,这个喜怒不定的主子有本事把她扔后院雪堆里当插花。

于是侍女为了不在盛夏冻成后院不融雪里一株形状独特的冰雕,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半晌吐出一句:“今日祭天,兹事体大,大人出此下策也是情有可原。

仙门也不能置喙。”

像是很意外侍女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汐沫微微瞪大了眼睛,瞧着侍女,竟有几分天真地问:“你真这么觉得?”

侍女瞧着她的脸色,一时分不出她的意思,心里反复咂摸了一番自己的话,觉得自己的话很是给汐沫留了余地,算是捧着她,再多她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她一派忠心耿耿的模样,却让汐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汐沫那脏心烂肺里显然没有半分是为他人留脸面,此刻披着毯子笑得花枝乱颤,笑得侍女脸颊绯红,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放了什么体贴温柔的屁。

“这可算不得下策,蠢货。”

汐沫笑得飙泪,靠在画架旁睨着侍女:“你心里觉着这玄苍,是那些尸位素餐的仙门说了算?”

侍女被她笑得脸红,此刻更是不明不白,茫然地看着汐沫:“难道是三大神殿?”

汐沫笑着捡起了朱笔,惩罚似的又在侍女脸上划了长长一道,又挑眉:“继续猜?”

侍女一张脸被她当成草纸,画的花里胡哨的,一时间觉得自己成了学堂上被夫子提问的笨学生,绞尽脑汁半晌也答不出来。

如今玄苍不是仙门说了算,不是三大神殿说了算,那还能是面前这躲着不肯见人的缩头乌龟说了算?

由是侍女的脸皱成了一团,很是为难的模样。

汐沫一看就知道她答不上来了,很是得意,挑着她的下巴,手里朱笔自由自在地瞎画,她的神色却专注地好像在完成什么旷世奇作。

侍女欲哭无泪,她知道这颜料有多难洗,这么一画,怕是半月都要被汐沫当乐子笑话。

偏生此时汐沫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道:“这会儿人应当齐了……你觉着我是怕了那群废物?

我告诉你啊,今日就算我去了议事厅,也没有一个人敢对我大呼小叫。”

侍女很不赞同,即便汐沫的师父是九耀仙君,是这三大神殿之一的凌日宫的主人,但汐沫居高位多年却一事无成,是实打实的尸位素餐,如今还惹了这么大个祸,怕是连九耀仙君都不好包庇。

这时汐沫像是终于完成了她的大作,抬着侍女的下巴好好“欣赏”了片刻,才屈指弹了一下侍女的额头:“去,把师父今早送的锦盒拿来。”

侍女侧头在汐沫的琉璃镜瞥见了自己脸上张牙舞爪的王八,敢怒不敢言,闷声应了,去殿后堆得成山似的礼品盒里找今早送来的东西。

九耀宠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金贵非常的礼品一批又一批地送,全堆在后院,汐沫却连一眼都懒得看,除了九耀仙君亲自来,她甚至不愿换身衣服谢恩。

当她想起来要玩时,受累的只有她的侍女,在礼品盒里刨半晌也未必能找着汐沫要的东西。

这种时候侍女就会腹诽,都宠成这样了,就不能多派几个侍女伺候着?

但也只是想想,若是当真多了几个侍女,怕是自己又要被人捉弄欺负。

想到这里侍女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累就累些,总比被人施法挂树上的好。

本以为这次又要刨半晌,侍女却一眼就看见了那锦盒,心想难道是今早刚送来没来得及被汐沫祸祸?

汐沫那边急着要,侍女也没多想,拿了就送了过去。

这才出门一会儿,那没骨头的懒蛇又瘫在了地上,一团烂泥似的缩在火盆边。

侍女每每看见都会腹诽,一个修灵的仙家,却比她一个没有仙缘的凡人还要怕冷,还偏生要住在最高最冷的无寻处。

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侍女捧着锦盒跪在作死的蛇团旁,道:“拿来了。”

对此那团烂泥只是动了动,闷声道:“拿出来。”

侍女应声打开了,这才发现里头是两个卷轴。

侍女往日也看过不少九耀送来的卷轴,都算得上上品,但这一个却格外独特,通体漆黑便罢,漆黑的纸张上似乎还泛着星光。

侍女小心翼翼地捧着打开了其中一个,生怕这又是什么奇珍异宝,问汐沫:“是要裱画吗?”

汐沫在毯子里咳嗽了一声,向她移动了一下,侍女连忙捧着那卷轴凑了过去,汐沫这才伸出手,握住侍女的手腕,没骨头似的爬了半晌,才靠在侍女肩头,唇色死白、气喘吁吁地道:“废话。”

侍女:“……”为了骂我一句也真是累死您了。

汐沫双眼茫然地在那卷轴移动,像是看不清似的凑得更近了些,侍女看着疑惑非常,不由得提醒道:“大人,还没裱呢。”

“我还没瞎。”

侍女面无表情,心道我还真没看出来。

汐沫眯着眼睛看了那卷轴半晌,才没头没尾地道:“你知道为何这祭天每年都要办一次么?”

侍女被她问得猝不及防,这句话在祭天之前她问过汐沫,彼时这混账故弄玄虚地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这意思是要给自己泄露一下?

侍女如实回答道:“我只知道往年祭天都是由凌月宫筹办,今日这次是咱们凌日宫第一次举办。”

汐沫失笑道:“然后第一次就黄了。”

侍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汐沫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似的,放弃了在那黑漆漆的纸张里面看出些什么,靠着侍女,望着后院不化的雪堆,突兀地说:“玄苍生于混沌,由天道创世,创世伊始,便分三界……”侍女像是己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神神叨叨的德性,安静地听着她讲故事,本以为她嘴里又要讲一些她不知道的神鬼传说,汐沫却忽然停了下来:“每年一次的祭天,是唯一与天道相通的机会。

但并不是每一年,都有谕命降世。”

话头转得太快,侍女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汐沫就站了起来,赤着足走向自己画了大半天的画作,怔愣地看了半晌。

侍女也跟着起身,捧着卷轴看了过去。

一看便愣住了,原来那画己经画完了。

汐沫往日里虽然喜作画,画得也不可谓不好,但满屋子摆着的山山水水,总给侍女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但今日这幅画,却全然不似汐沫往日的风格,画面朴素至极,是一片翠绿树林,树林下落着一把银质的扇子,扇尾挂着红色的剑穗。

很是单调,但侍女就是觉着这树叶在沙沙作响,似乎风吹,就能看见树叶间拖着长羽的雀鸟飞过。

几乎能活起来。

侍女不由得看得痴了,就连汐沫什么时候回头看向她她都没有发现,等她恍然看见汐沫玩味的笑脸时才大梦初醒,慌张地低下了头。

汐沫却没有怪她,笑问:“好看吗?”

侍女点了点头:“大人画技登峰造极。”

听了这奉承,汐沫却笑意倦倦:“这不是我画的。”

侍女没懂,这分明就是她坐在殿内画的,她亲眼所见,这怎么又不是她画的了?

但她没有问出口,因为汐沫没了笑意,木然地看着画架上的画,像是她每次撕掉那些不满意的画作前都会露出的表情。

侍女看得心惊胆战,今日这幅画十分惊艳,她当真不舍得汐沫就这么撕掉。

汐沫像是也不舍得,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才道:“把它裱上吧。”

侍女闻言大松一口气,裱上的画汐沫不会再撕。

侍女连忙上前,拿上工具,正在思索如何才能把画完整地裁下来,裱在一个通体漆黑的卷轴上,就听得汐沫干巴巴地开口道:“祭天大典上只有拿着神杖的人才能聆听天道神谕。”

侍女听得茫然,等了片刻,但汐沫却没有继续说,她便没在意,小心翼翼地裁下画,刚想在卷轴上比划一下大小,手中的画突然化作光粉,融入了漆黑的卷轴内。

侍女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光粉浮动在画纸上,像星辰纹路一般在画纸上“活”了过来。

侍女看得惊疑不定,这也太过神乎其技,她从未在汐沫的其他画中看到过这样的画面。

刚想回头问汐沫,手中的画卷便被对方粗暴地抢走。

侍女茫然抬头,看见汐沫漠然地看着那画,修长的手指划过那光粉,却不能更改纹路,侍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紧张得不敢喘气。

汐沫瞥了她一眼,又问了一遍:“好看么?”

侍女己经不再敢应答了。

汐沫也没有为难她,抬脚把锦盒踹到侍女身边,道:“把另外一幅也裱了。”

侍女这才发现方才那幅惊艳非常的画作旁还有另一幅画。

或许,不该被称作画。

画纸上线条扭曲,盘根错节,分明是一个符咒。

侍女看得一愣:这样一张图,裱起来?

汐沫从来对自己的画作要求极高,怎会……见她犹豫,汐沫又问了一遍,还是那个问题:“好看么?”

侍女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这张符咒,全然称不上画作。

汐沫却笑了起来:“这是我画的。”

侍女更惊讶了。

汐沫催促她裱起来,侍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符咒小心翼翼地裁了下来。

同方才一样,画纸仅仅是靠近卷轴,卷轴便将画“吃”了进去。

侍女看着那卷轴上出现那符咒时,眉头紧蹙,还是不明白这样一张符咒有什么好裱起来的。

汐沫问她:“你觉得哪一张更好看?”

侍女犹豫了一下,诚实地指了指汐沫手中的卷轴。

汐沫却看着她笑了起来:“可我觉得你手里的才叫好看。”

侍女眉头紧蹙,汐沫是真瞎了吗?

怎会觉得一张符咒好看?

还不等她疑惑多久,让她更加哑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汐沫双手一扬,手里那副绝美的星图便落进了火盆中,转瞬间便被焚烧殆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侍女甚至没来得及拦,那卷轴连着那画便己经消失在火光中。

她讶异地看向汐沫,只见火光里汐沫眸色深沉,她的唇色不知何时恢复成了嫣红,此时勾起笑来,像一条吐信的毒蛇:“现在,你可以把你手里的画放在盒子里了。”

侍女只觉得今日汐沫怪极了,不敢再多话,想要把那卷轴收拾起来,谁知那卷轴自发而动,妥当卷起,落在了锦盒内。

汐沫纡尊降贵自己捡起了那朱笔递给侍女,看着侍女的目光中都是温柔:“把笔也放进去,然后送到议事厅。”

侍女不明所以地接过那朱笔,如今议事厅内定是吵翻了天,她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去送一幅……画?

汐沫目光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放进去。”

侍女只好把朱笔放了进去,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平平无奇的朱笔在落入锦盒的下一刻,就变化了模样——变成了今晨汐沫拿着祭天的神杖的模样。

侍女看着这一幕浑身一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这神杖怎么会出现在殿内,又怎么会是一支笔……又怎么……这时汐沫却坐在她身后,懒洋洋地道:“对了,送过去的时候就说,‘奴奉首徒大人之命,将天道谕命送到’。”

此话一出,侍女浑身一颤,连忙转身磕头,浑身抖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傻子,不至于到了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汐沫今日这般古怪,又说什么是我画的不是我画的,如今都说得通了。

侍女浑身冷汗首冒,她不敢相信这个往日里懒得连杯水都不自己倒的人,居然敢……居然敢伪造天道谕命。

汐沫看她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声音平淡地问:“怎么?”

侍女这才找回了自己嗓子里的声音,颤抖地求饶:“大人……我虽然是个凡人,但我也知道,天道乃是玄苍命脉,伪造……天道谕命,这可是重罪。

大人三思!”

听了这话,汐沫开口:“伪造?

你怎么知道我是伪造的?”

侍女结结巴巴地道:“方才……方才什么,”汐沫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漠然地看着她:“天道谕命只有手握神杖之人才看得到,换言之,只有我看得到,你说那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侍女一愣,想起火盆中化作灰烬的那幅图,顿时浑身冰凉,嘴唇颤抖:“你烧掉的……”汐沫嘴唇一勾,伸手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星辰卷轴一年只有一卷,是九耀仙君亲自送来的,你想说九耀仙君……与我一起做了假么?”

侍女脸色惨白。

“更何况……”汐沫温柔地抚摸侍女的脸颊,指尖冰凉,意有所指:“经手卷轴的,裱画的,可都是你啊。”

侍女浑身脱力跪在地上,己经不敢再说一句话。

汐沫收了手,无奈非常地替她封好了锦盒,凌空放在她手里,又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涂鸦抹去:“记住我让你说的话了么?

那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了。

日后,你就安心听我给你讲故事,不用再叽叽喳喳的了。”

侍女听明白了言外之意,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汐沫却十分亲昵地贴着她耳朵说:“现在告诉我,这玄苍,谁说了算?”

侍女瞪着眼睛,抿嘴半晌,热泪滚落,才颤抖地说:“……你。”

汐沫笑了起来,扬手掐住侍女的脖子,轻声道:“猜错了……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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