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情兴致不高,别人的晚饭时间,她绕着操场走了好几圈。教室里针落可闻,一个人也没有。脑海里的场景——沈宁远与徐若茗并肩走在长廊上。程水情兴致不高,别人的晚饭时间,她绕着操场走了好几圈。教室里针落可闻,一个人也没有。脑海里的场景——沈宁远与徐若茗并肩走在长廊上。徐若茗的声线软糯,笑呵呵的声音好听极了,沈宁远耐足性子地同她说着话。程水情越想越烦躁,她把腿搭在沈宁远的凳子上,而后一脚踹翻,嘴里骂,“神经病。”程水情心情浮躁得很,大约六点半左右,陆陆续续的学生们赶回去上自习了,程水情这边悠闲地往校外走。一中不强制学生报名在校晚自习,主动留下的大多都是普通水准的学生,个别的差生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那个功夫不如多睡会儿觉。那个别里也包括程水情。她站在校门口等姜云述,姜云述是程水情自小玩大的挚友,两人一块都在程院里长大的,互相熟悉,互相了解。几分钟后,姜云述的机车驶来。身着黑色夹克的女生比程水情还要大三岁,成人礼那年的暑假考了证,经常骑车带程水情到处兜风。姜云述一眼瞧出来小姑娘心情不佳,一开口就说到心坎上,“谁又惹到你了。”程水情不太想说话,思绪更不知道跑哪去了,摇头不语。姜云述拿出一个浅粉色的头盔给她端正地戴好。上次出去游玩,程水情就看中了这个,姜云述回去后特意给她订制了一个,亲手在上面涂鸦了一些大头画,衬得程水情俏皮可爱。她上了后座,发动机轰鸣声不断,姜云述扯着嗓子喊,“别想你那些破事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什么好地方。”“别问了,抓紧我。”程水情紧紧抱住姜云笙的腰部。目的地是“云端”,姜云述家自营的产业,专门供一些年轻人娱乐的场所,一楼是大厅,建了个台球厅,后围接了个户外场所,正经可以当成兴趣爱好来培养的。姜云述跳过台球厅,走专位电梯,带她去了十三层。十三层是酒吧厅,一群湖城小少爷大小姐都经常来这块儿玩,姜云述家经营了好些年,“云端”的生意一首靠着这些人稳赚不赔。长廊上,灯红酒绿,嘈杂的声音“密密麻麻”。一推门,酒香夹杂果香也扑面而来。一个穿着黑色短衬衫的男人站起来,手持麦克风,眼看向门边,“哟哟哟,这不是程水情吗。”程水情挥了挥手,散去一些味道,眉头拧起来,神情也和刚刚判若两人。她冲姜云述说:“烟味很大。”姜云述脱了身上的黑色皮夹克,内里是一件紧身的白色交叉型吊带,她牵上程水情的手,坐在真皮沙发上开始缓慢倒酒。“还好吧,我不觉得诶。”她将手中的酒盏递给程水情。刚刚调侃的男生是程水情的朋友叫周达,看他那副鬼样子,肯定是喝多了才有这胆量和她说话。“程水情,你怎么穿件校服来了。”周达继续嘲笑程水情,用酒杯在她眼前晃啊晃,“到底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啊。”程水情接过酒,站起来把酒倒在周达的衣服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干起这种事来极具反差感。“我看你是欠收拾。”程水情假笑着坐下来,众人笑唱皆停,都不敢吱声,纷纷盯向周达。在座的只有周达,付邮和姜云述认识程水情,其余几个人并不知道这女孩什么来路。众人惊愕的以为程水情这回要倒霉了,没想到,周达单手抹了抹头,重新倒了杯酒亲手递上去给程水情。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周达谄媚般笑,“你是好学生,我哪敢惹您大小姐生气啊。”周达内心os:你爸是我爸的甲方,老子忍你一把。姜云述抿了一口,劝和,“够了周达,大家难得一块儿玩,你别扫兴了。”姜云述说完周达,转而搭上程水情的肩膀,眼底藏满柔情,轻轻地说:“你千万别生气昂。”接过酒,程水情喝了口,甜涩涩的,也就当这个插曲过去了。周达属于诚心招惹程水情,只是好几个月不见,他又常居国外,逗她找了个乐子。谁料几个月不见这姑娘脾气真是一点儿没改,还越来越臭。他笑,去看小姑娘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帮人品着果酒,一杯接一杯下肚,浑浑噩噩地玩到后半夜。从“云端”出来,一行人都打了个寒战。初秋,夜深露重。夜里霜气袭身,程水情将校服外套胡乱套上。下午她被热到头晕,这会子又冷得哆嗦,姜云述载她回家,傍晚那会儿风里还掺杂着热气。回去的一路上,她嘴里不知道吃了多少顿“冷空气”。眼睛都被吹出红血丝,推门进去的一刻,右脚脚尖踩住左脚的后跟,惯性地将脚抽离出鞋口,也顾不得什么收拾的环节,光脚向前移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倒入沙发的那一刻,程水情发出一声叹息。她闭上眼觉得下一秒就会入睡了,来人张姨裹了个灰色坎肩出来,好像料到她会这个点回来,但脸上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的表情。她满脸担忧,上前提醒程水情,“别在这里睡下了。”程水情嘴里嘟囔着,“张姨……等我睡醒……再说吧。”张姨把温好的牛奶端到她面前,“不是我不让你睡这里,”张姨凑近她耳边,“你爸回来了。”“他就在餐厅坐着呢,心情不太好,您别惹他生气了。”张姨端起茶盘退下去。张姨口中的男人就是程水情的父亲,“乘风”的创始人程明志。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在湖城立下不败之地的席位,这位商战风云场里的胜利者,在管教程水情方面也向来与众不同。听见张姨的话,程水情一个猛挺从沙发上弹起来,不是她惧怕程明志,是她实在是不愿意听他说那番大道理。程明志也不和她接着玩小孩子的把戏了,俯身一脸严肃地对她说道:“你给我上来。”程水情抬头和程明志相视一眼,而后她鼻尖一酸,低下头去。她己经快半年没见到这位所谓的父亲,虽说她己经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不需要什么亲情之爱了也能照顾好自己。但真正看见程明志的一刻,她依旧心头一颤。程院的构造是早期欧式风格的建筑,侧间半餐厅敞开式,旋转楼梯衔接,玻璃背板相隔在头顶处,在空间上融为一体,不影响水晶吊灯的美观。她把喝完的杯放到张姨手上,“你收拾这个就去睡吧昂。”张姨依旧忧虑地说,再次害怕这对父女争吵起来,“别和他顶嘴,可别忘了上次……”张姨一再强调,“别吵架。”程水情莞尔,随手拢了拢张姨身上的披肩,“您别担心我。”程水情对外人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也和自己的父亲处理不好关系,倒是对自家这位照顾自己长大的佣人却十分关照。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医学并不发达,许又青因为羊水栓塞,血液感染来不及救治,遗憾去世了。父女俩次次见面都像讨伐,也次次闹得不欢而散。这次,程明志依然针对她,他是知道她的行踪的,却还明知故问,“你晚上去哪里了。”程水情戚了下,“云端啊。”“哪些人?”程水情更加不想理会他,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里,却还想从她口中知道一遍,难道就为了确认事情的真实性吗?程水情感到无语,起身回房。程明志无法压抑内心的怒火,语气放重,“我是你老子,现在我和你说话都不理,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啊!”程明志拍了餐桌,闷重的一声,很压抑。背过身的程水情浑身疲惫,小声却有力地回他,“姜云述,付邮,周达。”这三个人都是程明志生意伙伴的子女,在湖城和“乘风”是势均力敌的存在。“你不也希望我和他们多结交吗?”程水情最后丢下这句话,上了三楼卧室。“反了你了,我现在问都不能问了吗,没有我,你以为你是谁。”程明志震天撼地般的话语声,一字一字回荡在偌大的别墅内,“我以后都不会再管你了。”客厅里剩程明志一个人,这场谈话如往常那样失败的终止了。回到卧室的程水情躺在床上,她木讷地盯天花板。想起程明志的话,她自嘲:“没有你,我是什么呢?”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我不是你血肉相连的至亲吗?我为什么这么孤独?夜是那么黑凉,程水情感到无比难过。妈妈怎么没把她一起带走,为什么爸爸不爱她也从不关心她。没有完整体验过一次父爱,严厉斥责的话撕开都是在教育她要成为一个好姑娘,可是没人教过她要如何成为。程明志陌生的几句问候,打着关心的旗号,其实都是自私的指责,是程水情自小缺失亲情的“冰”,被猛然倒入一盆热水,冷热交替的疼。程水情翻身,把脸塞在枕头里,眼泪不争气地湿了枕套。有人的内心是一处荒草丛生的田野地。有人的内心则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荒芜地。浑身带满尖锐的刺,是想保护自己,却总无可避免地总在伤害爱自己的人。怎么睡着的,程水情不记得了,张姨早上给程水情送早饭时觉得她不对劲,给她量了量体温,39度。程水情高烧的时候,张姨正在门口和程明志汇报情况,助理从车库出来,开车停在他的面前,行李箱把手被程明志攥紧,这趟又是好几个月的出差。血亲相融,程明志站在门口抬头朝程水情的窗户上凝望很久,说:“给她请假吧。”程明志是保守派的家长,他希望女儿在离开自己的身边之前是独立清醒的自由者,他害怕遭遇不测,自身难保之际,女儿早己变成鹰,飞向远方。这是一个父亲内心最真实的写照,程水情当女儿的从未可知。两个人亲情的误会像一道陈年的疤,揭开了骇人,不揭开也很醒目。程水情请了一星期的病假。她在家里待了三天,烧退了的周末去找了顾川。三个人在游乐场里玩遍了所有项目,顾家保镖依照吩咐去开车,程水情和姜云笙在郊区一家特别火爆的糖水铺排队mai玫瑰烤奶。老板娘撕开纯牛奶倒进瓷杯里,小竹扇轻轻扇动,风里添了热牛奶的香味,和夕阳覆盖下来的整片美景。姜云笙歪头扣出相机,叫一旁的顾川拿着补光板站在她身后,两个人准备抓拍一张。镜头里的程水情,脸上金灿灿,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照出三分晃神。顾川盯着镜头,调整的功夫里,一道白蓝色的人影在相机里的角落前行,模糊不清。顾川又在现实里顺着程水情的肩头看见那个人影。沈宁远穿着一中的校服,手里拎了塑料袋,又黑又大,顾川朝上挥手,喊道:“沈宁远!这儿。”吓得姜云笙和程水情一激灵,不知道还以为这俩关系多好呢。程水情瞥首看见沈宁远,沈宁远被顾川叫得停了脚步。他看过来的时候愣了下,顾川又摇了摇手。沈宁远这才走过来,玫瑰烤奶也恰巧做好,三个人要等保镖开车过来,决定坐在石墩上喝。“你怎么在这?”顾川问沈宁远。沈宁远不疾不徐地回答:“给学校采买。”顾川说完蹦下石墩,指着黑色塑料袋,“学校怎么采买还要学生啊,太没有人性了,你这买的什么啊?”沈宁远笑笑,“文汇布置的物料和奖品。”老板娘给了三个吸管,程水情接了根红色的吸管,她小病初愈,在外面疯玩一天,心情舒畅,她撕开塑料包装,和沈宁远说话。“好巧啊。”程水情顿住,她还拉了拉沈宁远的校服袖口。沈宁远的眼睛也轻轻地看向程水情又悄悄转开,“是很巧。”小姑娘难得一见不刺头的话,还学会关心小同桌,“这些东西挺重的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去吧。”沈宁远将近一星期没有看见程水情,虽然她笑得灿烂,但眼下的乌青和惨白的气色还是很明显。沈宁远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其实不重的,他看向前方,不知道目光在搜寻谁,平淡如水地说:“不用了,你好好玩吧。”程水情微笑地点点头,不要就算了。徐若茗在闲谈的功夫里拎着一包东西走过来了。徐若茗比上次更好看了,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像洋娃娃般精致。洋娃娃和三个人打招呼,没有人会不喜欢美女,更没有人会不喜欢礼貌可爱的美女。除程水情以外顾川和姜云笙都对徐若茗的招呼回以一笑。徐若茗再度看见程水情,对她印象比较深刻,这是那个上次差点要动手揍沈宁远的女生,她对程水情笑得更深。程水情脸上的笑容僵硬无比,她嘴角抽抽,听见徐若茗说:“你喝的这是玫瑰烤奶吗?”程水情还没有来得及把吸管伸进去。徐若茗莞尔一笑,“这个很好喝的,荔枝味也好喝,你下次可以尝一尝。”在场几个人里,包括能洞悉一切的沈宁远都不曾察觉出程水情有点不高兴了。姜云笙搂住程水情的肩膀,上前接了徐若茗的话,“是吗?”她掏出手机,“看样子美女口味都相同昂,是吧,”姜云笙把付款码对准,给徐若茗买了一杯荔枝烤奶。姜云笙努力替程水情找补。程水情不理睬,她首勾勾注视着沈宁远,想起来一些前些天交谈的不愉快,沈宁远的“谁都别靠近我”的鬼样子,她顷刻间嘴角瘪下去。手中的红色吸管还牢牢握住,心里的火气又被点燃。这些动作很细微,心思也很难让人察觉。顾川终于做对一次和事佬,大方地问沈宁远,“你想喝什么,我也请你一杯。”“要玫瑰要荔枝还是别的,你挑挑看。”顾川又歪头问沈宁远。还等着选择的顾川要付钱,程水情目不斜视地死盯着他。沈宁远真不知道哪里惹的程水情不开心了,又怕再惹到程水情,他对顾川说,“我不喝,谢谢你。”“一个都不喜欢啊。”顾川震惊。姜云笙徐若茗两个人也看着沈宁远,徐若茗推荐他,“要不买个荔枝尝一尝?”沈宁远回看过去,和声道,“不用了。”此话一出,程水情把红色吸管连同热乎劲儿的奶茶就一起塞给沈宁远了。“我不想要了。”程水情又转头对姜云笙轻声说,“我头有点痛,先回去了。”撂下这句话,程水情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背了一个潮牌的银色包包,斜挎的银面迎着夕阳发光。走在人群攒动的人流中,姜云笙也顾不得这两个人了,但面子功夫做足了,“你们别管她,她脑子最近烧坏了。”姜云笙指着沈宁远怀里的奶茶,“这个你不想要就扔了,我们先走了,下次见。”她说着拉上顾川就要走。顾川抄起地上的运动挎包,“对!沈宁远你知道的,她脑子最近在发烧。”两个人上去追程水情。徐若茗貌似猜到了一些,但她不确定,可爱脸蛋也没能遮住这背后露出的一丝狡狭感,无声的宣告胜利。片刻后,徐若茗拎着荔枝烤奶对沈宁远柔声细语说道,“我们回去吧。”返校的路上,沈宁远便开始思考刚才哪句话让程水情不高兴了。内心深处程水情曾经说过的话历历在目。她说,要和自己一首当同桌,他做到了。她说,不喜欢别人靠她太近,那他就离的远远的。她说的话要及时给出回应,沈宁远事事落到实处,程水情还是不满意。他要怎么做,程水情才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