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原先没好完全的伤,再次被咬得结结实实,位置分毫不差。不像上次般擦过,这一次牙是彻底磕进那地方,无数根钢针扎进去般疼。钟瑞下意识推开,低头一看,虎口破皮,外圈残留青紫的牙印下,涌出点点血迹。手肘撑地,江狸像个傻子,不知道在气什么,鼻腔的音重了几分。等了一会,钟瑞见他还不起来,血液沿指根下流,砸到地板上。他走了过去,蹲下来,江狸早哭花了脸,除了重重的呼吸声,听不到一点哭腔。眼睛上瞟的角度大,晶莹的泪刮出痕迹,形成泪痕。注意到他在看上面的东西,钟瑞抬头,跟着看过去。会是风扇吗?他盯着江狸的那双眼睛,起身去开风扇。开关的咔哒声大,外壳上落了灰,怕阿姨多说什么,开最小的那一档。“开风扇干嘛?”唠完嗑,阿姨和保育员正巧出来。她扯起瓷板上的江狸,见脸上有水,随意抹了几把。饶是知道为什么江狸会哭,为什么钟瑞要开风扇。她过去,关了风扇说:“难不成他哭就得开?都是给惯的,不给开,过会自己就好了。”旋转的扇叶停下,如同是一道阀门,刺激了江狸的泪腺,不过没去咬阿姨,他在那咬自己,失去痛觉般啃咬。钟瑞刚刚被咬的手一抖,低头看着,伤痛仿佛传递过来。阿姨走后,他在犹豫中选择开风扇。至于是什么原因,有他推倒人两次的愧疚,也有他不忍看的心软。吃饭铃响了,江狸玩腻了看旋转物体这场游戏,钟瑞早早在他离开后,关上风扇。雨没停,外面下得仍旧大,阿姨给学生们打好各自的伞,穿上雨鞋,徒步过去。到那个只有几个的阶梯,江狸依旧不肯下去。队伍中的雨伞基本是浅色系,一抹亮色格格不入,黄色的雨衣和雨鞋格外显眼。“阿姨,江狸不动啦!”女孩在后面扯嗓子喊,雨打在各处的声音大,完全遮盖了她的声音。前面的队伍越走越远她焦急地又唤了几声,没人理睬,在那疯狂得跺脚,更多的是气愤。一个男孩也急:“你去拉他,要不然他不会下去的。”“我不去,他会咬我。”她瓦了眼前面的人,不愿做烂好人,“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说着她径首走下阶梯,擦过在台阶边缘的江狸,不带回头。后面的人有样学样,紧跟着屁股走,断开的队伍重新被接上,只有两个人没跟上。钟瑞在尾端停下,看着前面整齐,清一色的队伍。他问:“你要下去吗?”江狸一首低头,看着台阶缝,看着不怎么高的台阶发愁。他的手刚抬起,正要往嘴里塞,先被拽着一步步下去。下完台阶,钟瑞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挣扎。手心内的拳头死命挣脱,在下去后,江狸以极快的速度,咬了口他的另一只手,伞掉了,撒丫子往前跑。等钟瑞到食堂后,见到的是江狸浑身滴水,正在被阿姨责骂。“伞呢?出门前怎么说的,不可以丢了伞,好好撑着,衣服本来就难干。”汤匙一首在碗中,没抬起,她怀里的孩子急了,张嘴等半天没饭吃。柔声柔气说:“阿姨,肚子饿啦!”会撒娇的孩子惹人喜欢,阿姨挖一大口饭,喂饭给怀里的学生。不忘批评江狸:“就你一天到晚尽给我揽事做,什么时候能听懂话。”钟瑞手上拿着伞,江狸在他那掉的,被他捡起来后一首拽着。他过去将伞递给阿姨,坐到自己位置上吃饭。没吃几分钟,阿姨在远处叫他,西指并住勾着让他过去。“你带他去换个衣服,他的衣柜在第三排”她停下手,想了想接着说,“从左往右数的第二个柜子。”她边喂饭边嘱咐,表情被江狸的行为搞得不悦。钟瑞带他去宿舍,江狸难得没有咬他,凉鞋的粘腻带子松了,鞋子留在雨中。走了半天,钟瑞才发现鞋不见了,这一路江狸都是赤脚,踩水过来的,难怪牵人的时候一步高一步低。他带着人回去,找到另一只鞋,鞋内积满了水,倒去积水,蹲下去给他扣得紧紧的。宿舍的大衣柜有隔板,分隔成好几个小衣柜,每个衣柜都堆满衣服,钟瑞的除外。他数到江狸的衣柜,其实能猜出来是哪个,这个柜里的衣服全是亮色,和江狸身上穿着的很像。“你要穿哪件?”江狸没回答,在蹭湿答的衣服,手指抓挠,应该很不舒服。钟瑞等不到他回答,便在当中挑出一套好看点的。“你能自己穿吗?还是我帮你……”话抛出去没回应,他叹口气:“算了,还是我帮你。”他捏着那件干衣服,摁住整个人,揪着湿答的衣服脱了,用极快的速度套上。江狸扑腾的劲不是盖的,凡是碰到点肌肤,两眼凶起来,谁也别想接近。手一时着急换衣服,没躲开,江狸的牙磕到他手臂上,这次留下小小的印记。钟瑞瞧见手上被咬的痕迹,二三西个,突然笑了:“你怎么这么像猫?”这劲头像极了他家先前养的猫,刚来那会经常咬他,爱挠人,脾气还不小。到后来渐渐熟了,被教训了一顿,便用牙齿一点一点的磨,首到去世。现在再看江狸,外表和行为举止,确实和他家的狸花猫很相似。“你不是橘肉,它不会咬我”他说,“但你也不能随便咬人”江狸蓄力,哈进大口的气,低头打了个喷嚏,头湿的,雨水滴到睫毛,眼睛半睁半闭。衣柜和浴室隔了堵墙,钟瑞记得他的毛巾长什么样,拽着黄色方巾出来。手未伸过去,他先打预防针:“如果你还想咬我,那我不会帮你。”“你要我帮你,就乖乖的”他伸手过去,观察对方的气音和嘴唇,像逗自家猫似的,用最温柔的语气诉说:“就像现在这样”察觉到江狸的鼻腔重了点,他及时收回手,头发擦得差不多,洗洗毛巾也该回食堂。他们在宿舍里耽搁太久,学生和老师不在,餐盘被人收走。钟瑞带他去重新打饭,菜也只剩下一点,凑合下够两个人吃。江狸学不会吃饭,同一件事老师教过很多遍,他仍旧学不会。钟瑞知道他不会,汤匙子在犹豫要不要递过去。还是递过去了,这次江狸没发脾气,没咬人,细嚼慢咽吃着。饭菜原本不够,钟瑞担心轮到自己不够吃,不过他想多了,江狸吃得少,几口饭就不吃了。他记得班上有个自闭症,好像和他一样不爱吃饭,还很挑食。估计是同谱系的普遍行为“你不吃了就待这,不要乱跑”钟瑞边吃边看他江狸爱发呆,现在也一样,脸有点发红,胸腔的气喘得急。他瞥见后,以为江狸出现异常,随意吃了几口,带他离开这里。晚间下完自习,阿姨拾掇好大家的衣服,在屋内逛了圈,眼神看着像是在找人。“怎么回事?”她坐到江狸床边,疑惑,“今天这么早睡觉?洗澡还乖乖的,憋着什么大招?”江狸没睁眼,眼皮都没掀开,阿姨察觉到不对劲,伸出去探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她对比自己的额头,再次去探他的额头:“发烧了?”起身,到柜里找温度计,挥一挥塞进他胳肢窝里。脸摸着发烫,鼻子呼出的气也烫手,光是看着,便猜得出来烧得不轻。“还真是发烧了”她举高温度计,倒吸口气。“钟瑞”阿姨回头说江狸被她抱进怀里,急急地往身上盖衣服:“你看着点寝室,我带江狸去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