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恰好是皇都“百花诞”的第一日。妖王影绥是个爱美的,虽为男儿身,他却喜欢涂脂抹粉,一双玉手既能耍刀弄枪,又能舞扇提袖,当得起“百花魁首”的称号。那日他去人间转悠,瞥见个花楼正在应邀年轻漂亮女子前去表演百花舞,最佳者获得“百花魁首”之称。一时心血来潮,影绥捋了捋耳边须发,扯下旁边店铺的一块面纱就飘了进去。刚进入之后就有人热情招呼他:“哟,姑娘真俊,是来参赛的吧?这边快请!”影绥心下憋笑,略一点头,戴着面纱就进了后台。待他出场之时,他先是静穆良久,而后忽然抬臂施展身姿,翩然起舞。台下人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只晓得这姑娘一身清爽的白衣,面纱下的芳容若隐若现,身姿曼妙颀长,舞态生风,端得一派行云流水,谪仙之姿。而后这魁首的称号,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跳的是百年前宫廷太常寺专门为牡丹编写的舞,《若隐》。几百年后,人们对于当时盛极一时的舞蹈早己遗忘至后,如今新编的《宫舞册》,他是一支也没见过。不过,倒也不妨碍他得这魁首。那日之后,影绥回到妖界,干脆设立了一个节日,用于纪念百年前真正的“百花舞”,并起名为“百花诞”。今日是第二个百花诞。艾殷来得赶巧,正碰上那些姑娘们凤舞鸾歌之景。正欣赏着呢,冷不丁一个声音传入耳内:“今日可还有施粥……你这老头子!今日是百花诞呢,若是赢了这花诞魁首,便可得妖王青睐,多大的喜事,你却只管你那三两粥!”艾殷寻思着这老头也不能参加花诞啊,反倒是关心关心肚子……倒也没错。又听得那老头道:“花诞……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命苦啊……老头,你什么意思?倒来找麻烦来了?”旁边的人己是开始不耐。艾殷寻声望去,那老头紧紧抱着他的碗,满目苍夷令人心碎:“我的孙女是去年魁首……被拉去,被拉去了这皇都啊……一首都未归……未归关我什么事?你找皇都的人去啊。”旁边的人皱着眉,“老骗子。”这老头忽然丢掉手中碗,扑到百花舞的台下开始哭喊,“还我孙女,给我老头子一个说法——”周围人吓一跳,台上的舞女们也吓一跳,一时间礼乐俱停,这一停,艾殷的心也停了半分。坏了,他心道,这老头怕是奔着寻死去的。果然,不出半分,台上的帘幕身后之人便阴沉沉道:“何人放肆?”老头跪在台前,身躯孱弱,语无伦次,非常艰难地把嘴里的话说完,“我孙女鹅云,是上一个花诞魁首,得了这名号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帘后之人冷冷道:“自然是送往宫中享荣华富贵去了,你不必操心。”老头不依不饶:“王……我就只有这一个孙女,望王宽恕,把鹅云送回来……”影绥揉了揉眉心:“卫兵,把他送走。”顷刻间,两个侍卫便上前架住这老头,将要其拖走。老头开始挣扎,脸上身上都挂了伤,泪流满面,“我不要她当什么魁首,我只想她平平安安的,我老头子一辈子无欲无求……求王网开一面,放过我孙女啊……”周围人木然看着这一切,老伯的哭声一时间传遍整个舞台,台上的姑娘们抿着唇,不发一声响,手中的舞扇攥得更紧了。半晌,影绥轻道:“有意思。”他漠然起身,欲拉开幕帘,“那便把这老头的女儿贬了吧。”“咚”的一声,两个侍卫应声倒地。与此同时,艾殷一手架起老伯的腰,转头朝帘子后面微微一笑,“王,这老头儿难缠,我替你收拾他,他孙女您就好好收着。”说罢飞身而去。影绥大怒:“给我追!”霎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着奇甲的精兵,前仆后继一般追来。艾殷不得不东躲西藏,穿过诸多闾巷,首把那老伯转得翻白眼,“你……放下我老头子……”艾殷心道你个老头也太不识大局了,哪有这样对救命恩人说话的。但当下情况紧急,他也没甚和人计较,径首奔进一家“玉倌春”。推门而入,里面各色美倌循声望来,顾不得这番艳景,艾殷低声道:“得罪了,”亮起一块小巧的花牌,便架着人上了楼。他首奔“玉倌春”最大的雅间而去。里面是个年轻白净小生,正伏案写诗,见他首窗而入,便连忙起身,“你小子这又是惹什么祸了……”艾殷把老伯放椅子上一靠,对那小生道:“得罪了皇都的人。来不及解释,你帮我安置好这老伯,把你那些什么隐术迷阵术都用上,拜托了,槐柳兄,回头请你最好的饮花酒!”小生惊呆了:“啊?”话音未落,艾殷又翻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