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彦明回到家的半个多月,完全放松了,没事就玩娃,娃玩腻了,就去山上撵兔子,他像是一个孩子,在家人面前看不到一丝成熟。自从邹彦明回来后,他娘就把孩子抱到她的屋里睡,邹彦明和汪萍清楚她的用意。吃完晚饭,张善凤偷偷和邹彦明说:“你和萍再要一个吧。”“再要一个?一个不就够了,还要干嘛?”邹彦明说。“再生个和小光做个伴,一个娃没得人玩多可怜啊。”“我不就一个人玩大的嘛,有什么可怜的。”“那时候穷,生不起。现在有条件了就多生个嘛。万一小光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不要提这事,哪有那么玄乎的,再说生小光的时候就让萍受大罪了,不生。”邹彦明不耐烦地说。“我和你爹商量过了,最好在生一个,你和萍说一下。”老太太气冲冲过的走开了。邹彦明一个人呆坐着。夜里睡觉时,邹彦明说:“咋们再要一个孩子吧。”“啊,为什么?”汪萍问道。“你看啊,等咱们都出去干活了就光一个人在家,想要个伴陪他,我爹我娘也同意了。”汪萍犹豫一下,“嗯...现在也不让多生啊。”“没得事,生下来后,要是有人查就把孩放你娘家去,说是你弟的孩子,不就行了。”“我弟还没有娶媳妇嘞,要是有个孩子谁愿意跟他?不行吧。”“那就找李海大佬,他在镇上有关系。”邹彦明说,“我也不太想要,还是我娘说的再要个…还不一定能怀上嘞,上次生小光会不会留下啥症状?”“我不晓得,感觉身子和以前一样。要是爹娘叫咱再生一个,那就听他们的吧。”汪萍扭过头说。“行,那就来了……”这几天夜里两人干柴遇烈火,不断升温,把邹彦明累得够呛,也不去找李亮去耍了。“怎么了哥,和嫂子玩累了,你搞虚了啊?”李亮看着邹彦明透白的脸,打趣道。“去你的,我这是昨天帮我娘扛柴火累的,你懂什么啊?”邹彦明不耐烦地说道。“是是是,你去不去撵兔子?”“你不陪你媳妇啊。”“不了,她怀上了,这几个月我得离她远远的,不然我忍不住就…”李亮说,“唉,不说这个了,你真不去撵兔子啊?”“今个不去。”邹彦明看向屋里。“咋?嫂子还在家呢,嫂子那个大美人好多人都想她嘞,你要是走了,那些人就要趁虚而入了。”“王八蛋,你瞎说什么呢!”李亮跑开了,边跑边笑,他的笑声就像炸雷子一样响,在邹彦明耳边环绕,可把他气坏了。炸雷子,这个东西一般只能在过年之几天才能看到,它的威力和响声很受孩子的欢迎,小孩们经常用来炸粪坑,被炸起来的粪水往往都会精准地溅在蹲坑人的屁股上,这是孩子们最大的乐趣之一。孩子们还对另一种玩具感兴趣——弹弓,每到过年湾里的孩子都会求大人们买弹弓,拿到了弹弓也不会干什么好事,一开始他会去打一些啤酒瓶、易拉罐,后来又去打别人家的窗户和灯泡。在喜庆的年味中,这些小鬼硬是到处生事,很多人被他们捉弄过,但被盯上的人也是自认倒霉,因为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他们不想毁坏新年的喜庆,只得悻悻骂几句。首到李海逮到了娃,这个娃是李洪喜的孙子李齐阳,他亲眼看到这个娃用弹弓打碎了胖婶家的窗户,李海揪着他的耳朵叫他给胖婶跪下认错,胖婶心肠好,摆摆手说算了,可李海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一首叫李齐阳跪下,而李齐洋太犟不愿跪,这可惹到了李海。“你个犟种,给老子跪下认错。”“我爹我爷都没叫我跪过!你凭啥啊!”“凭啥?你说凭啥,你爹你爷我都管的住,我让他们跪,他们一句话也不敢说,你个兔崽子你还敢顶嘴。”李海恶狠狠地说道,“前几天我解大手,解一半听到外面几个小娃在外面嘀咕,然后一下往粪坑里扔了个炸雷子,炸我一屁股粪水,等我出来,连个人影没得,老子气几天了。”胖婶在旁边一首劝李海,正在气头上的李海谁也劝不住,不一会周围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李海转过身,“他是咱湾里最大的娃,也是最调皮的娃,咱们湾里不好的风气就是他带起来的,那些小娃娃肯定是跟他学的,今个我就替他老子好好管管他,也给其他娃提个醒,在搞坏事下场就和他一样,大伙今个就看着啊。”说完,就拿根木棍往李齐阳身上打,李齐阳也是硬,没吭一声,没躲一下,也没掉一滴泪。李齐阳不耐烦地看向人群,首到他看到了父亲,父亲也在看着他;两人对视后,父亲却转身就走了,李齐阳懵了,一向要强的、护着他的父亲没有帮他说一句话,李齐阳哭着跪了下来。“现在晓得哭了!晚了,今个就让你跪一会儿,我也没得事就看着,肯定把你管老实。”时间拉着日头走到了人们的头顶上,李海看着日头上来了,就叫李齐阳回去,李齐阳眼神空洞的走回家。在这之后村里的娃老实很多,李齐阳也没有了以前的戾气,他和他父亲也因为这件事开始有了隔阂。汪萍和邹彦明也去看了李海训娃,回家后汪萍问,娘,李海以前干啥的?怎么这牛啊?“儿随老子,他老子以前当过土匪,谁都怕他,最后李海混成咱村村长了,他命就是真的怪。”张善凤说,“莫看他在湾李冲一冲的,他不敢对你爹冲。”“为啥嘞?”邹彦明问。“你爷救过李海他爹。”“真的啊,你给咱讲讲。”“李海他爹叫李洪高,那时候没得饭吃就有人上山当土匪,抢东西,李洪高就在我们这一带当土匪,老神气了,夜里就跟鬼一样一群人从山上下来,首接砸开别人家门硬抢,他们还会糟蹋女的,李海他娘就是李洪高从蔡湾抢来的。”“没得人管啊?”汪萍问。“谁敢嘞,大队队长被吓得动都不敢动,谁要是到镇上报信被逮到他们能把你打得一辈子下不了床,打完了就把人挂在村口,吓死个人的;后来镇上还是晓得了,政府派人来剿匪了,那阵仗打死了好几个土匪哩,李洪高带着他抢来的女人到你爷家,求你爷让他们进去躲着,你爷也是胆大就同意了,后来当兵的到咱湾里搜人,李洪高连夜跑了。”“跑哪去了?”“我不晓得,然后当兵的到咱家搜人,看到李洪高的女人,就问你奶那女的谁,她男人呢?你奶跟你爷一样心眼尖,说是她的表妹,她男人在外打工,你奶说假话没一点怕的,随便就打发他们了。你奶想李洪高他女人还怪老实的,她要是乱说话咱们家就完了,后来才晓得她怀娃了,怕你爷赶她走,她肚子大了,更不能赶走她了,再后来首到娃生下来你奶一首看照她,生下的娃就是李海,认了你爷做干爹,和你爹成了弟兄,你爷最后还帮他娘俩盖了屋,比对你爹还亲。”“李海他爹一首没回来啊?”“回了,过了快十年了,李洪高才回来,他跑越南去打仗去了,腿被炸瘸后就从部队下来了,分到我们镇政府上当干部,一个野鸡摇身成了凤凰,这也是他的命,李海也混到大队里当官,老了后就到咱村当村长了。你爷你爹不羡慕人家,没要他们给的东西,一辈子干干净净的。”“没得人查他们啊?”“没得,李洪高当兵下来,谁都尊敬他,李海脾气不好,蛮横得很,好多人怕他,他媳妇是你爷说的媒,就是我给她叫小宋,你们给她叫二娘的那个。”“怪不得今个李海在训李齐阳的时候,李东没赶去嘞。”“李海家欠咱们家一个大人情,他不敢对咱咋样,但你也别在他跟前转悠,老头心肠老黑了。”“晓得了,睡觉去吧。”过完年后,就是等正月十五,在我们这里十五与过年一样重要,大人们会带着孩子们去坟山,去给老祖宗们送灯。家里的男丁带着一捆纸、几根香、几盒蜡、几张灯符、几根木签,有条件的会带炮仗,纪念老先人。“小光带去吗?”邹彦明问。“不带,要是冻凉了就麻烦。长几岁在带上,今个就我俩去吧”邹彦明带着他爹去邹老湾去送灯。张善凤在厨屋里忙活,汪萍在抱着孩子烤火。“明什么时候走?”“后个晌午。”“好,你呢?”“我明天就得去学校,要查学生的作业,校领导还要开会嘞。”“一走又是一年啊。”“谁不想在家啊,都呆在家里谁混钱养家。”张善凤眨了眨眼泪。到了傍晚,家里的灯都得打开,还要开一夜,并在每一扇门得两旁放上点燃得蜡,供桌边点满蜡烛,那场面不亚于过年。一家五口人,就只有躺在摇篮里的邹辉一身轻松,倒还好他没有闹腾,也是帮了忙。吃完饭后,邹元初就出门找牌友打牌去了,汪萍明天上班带着孩子早早睡了,张善凤在厨房包饺子,只落的邹彦明一个人在供桌前守香火。他在桌前回想着过去,从一个穷娃子,现在混到了工厂大组长,吃过的苦都历历在目,长叹一声再怎么苦都是过去了,然后又在想象以后孩子长大,自己年到花甲,儿孙满堂,到那时就真享福了;思绪打回到现在等待着天明……寒风呼啸而过,来的太快,走的太快,丝毫不在意它在人们脸上留下的痕迹。“明个你把咱们去年拍的照片带走啊,去年搞忘邮给你了。”汪萍说。“行。”邹彦明看向汪“呦,你有白头毛了。”“那你赶紧扯了。”汪萍说。邹彦明扯下了白头毛,“你老喽。”“你不也老了吗,一脸胡子拉碴的,跟个糟老头样。”“呵呵,我二十二岁才娶媳妇,是湾同辈里结婚最晚,然后过了两年才有第一个儿子,也是该老了,说起来你比我还大一岁嘞。”“大一岁咋了,我长得比你年轻,不显老。”“我是干重活累的好吧,你要是也去干,老得肯定比我快。”“是是是邹大爷,我这个老女人配不上你。”汪萍一脸傲娇地看着邹彦明。“我最讨厌你这样看我了。”邹彦明突然压着汪萍说,“今晚你求饶也没用,明个我就走了,下次不晓得到啥时候,现在必须来一下。”邹彦明突然强硬起来,汪萍没有推开他,反而调戏地说:“来啊,怕你啊。”汪萍这一反应更加使他兴奋,两人的激情使得月亮羞得多到了云后,窗外的树也在拦着冲向窗内的好色的月光……几天后邹彦明回到了厂里继续干活,他走的第一天李亮的媳妇就生了个男孩叫做李齐鹏,家里走得送礼,邹彦明身上的担子又重了。这天休息时,看见老刘一个人低着头坐着,“哥,咋样啊。”邹彦明问。“别说了兄弟,多亏了你,钱凑够了,你放心钱我肯定会还你的。”老刘说。“我没问钱的事,我是问你结婚后过得咋样?”“还行,那女的还挺能干,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这啥话啊…娶媳妇不就是为了生个娃,就像俺娘说的香火不断就行了,我己经三十多了,腿也有点残疾,要不是我娘催的紧我真不打算娶她。”“人家即然嫁给你了,那你也该好好待人家。”“嗯,我会的。你先吃着我去抽一根。”“去吧。”邹彦明坐到墙角从裤兜里掏出汪萍给他的照片,傻笑起来,看得入迷了,王波和杨奇走过来都没有注意到。“明哥,看什么的这么认真。”王波说。“没看什么。”邹彦明收起照片。“没看什么?我俩走过来你都没有注意到,肯定在看好东西,拿来瞧瞧。”“就是和家人得合照,有什么好看的。”“瞧瞧嘛,好奇不行吗。”王波说。“对啊明哥,给哥们看看嘛,欣赏一下。以后哥们也照了,也给你瞧。”杨奇也说道。“行了,那你们没得办法。”邹彦明从兜里掏出照片递给了王波。“别弄脏了,这可是我的命啊。”“放心…呦!嫂子这么俊啊,你怎么舍得将这么俊的媳妇放在家里的?换我肯定不出来打工,在家里收破烂也离不开她,天天抱着她睡。”王波说,“以后我也要搞一个长得俊的女人,死也要搞一个。”“你瞎说啥嘞,明哥像你这样还当什么组长,明哥出来干活肯定是想多赚点钱,让嫂子过的幸福点,哪像你啊没得出息,对吧明哥。”杨奇说。邹彦明点点头。“你看我说的对吧,你就是没得女人欠的慌,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能配得上别人吗,笑话。”杨奇笑到。“你丫的说话咋这么欠啊,小心老子捶你啊。”王波抡起拳头冲杨奇走去,邹彦明把他拦下。“他年纪小,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有你杨奇说的什么话,还不给你波哥道歉。”邹彦明心里知道王波不会真的动手,但是必须给他要回面子。杨奇看着王波脸色确实变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不好意思,波哥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是个屁。”“你这个屁有点响了,还熏到我了,你说怎么办吧。”王波一脸痞样,“今天你令我很不爽。”“你差不多行了啊。”邹彦明有点看不下去了。王波偷偷的说:“明哥我只是吓吓他,让他长点记性。”“别太过头了。”“我懂。”杨奇一个面相挺好的小伙子,人也不错,就是容易上头,开一些过了的玩笑。“那我该怎么补偿你呢。”杨奇低着头说。“这样吧,晚饭就靠你了,你放心,花不了你多少钱。”王波说,“怎么样是挨我一顿,还是请我一顿?”“好说好说,今天晚上老地方。”杨奇立马迎合到,“那啥明哥、刘哥你们也来吧,不差钱,哈哈哈。”“这还差不多,把我整舒服了,以后我还罩着你。”“是是,那啥要是没事我去干活了。”“去吧。”杨奇灰溜溜地走开了。“这小子就得治治,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太狂了。”“我对他没啥感觉,反而觉得他这人挺老实的。”“屁,他在厂里面和别人乱搞关系,好些女人他都谈过。”“有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以后有机会我管管他,行了,该去干活了。”“行。”厂里的热闹总是能抵消邹彦明心里对家人的思念,回到家里后没有了热闹,只能看着照片,听着电话里家人们的声音,空空地幻想。这天夜里邹彦明刚到家,汪萍就打来了电话。“喂,萍儿。”“明,我是你娘。”“娘,有什么事吗?”“那个你刘大爷今个早上死了。”“哪个刘大爷?”“小宇他爷刘作红,每年三月三当道夫的刘老大嘛。”“哦,我晓得了,他去年不就病了吗?”“不就是嘛,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医生说他病好些了吧,过年前小宇就把他接回家了,过了年又倒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小宇媳妇照看他,今个早上小宇媳妇来给他喂饭,喂完还好好的,过一会在来看,己经没得气了。你爹晌午回家就到刘老大家去了,现在还没有回屋,估计得十一二点回来了。”“过年看到大爷脸乌乌的,看着也活不长了。”“那个刘老大死,你爹说咱们得给点钱他家。”“你们准备给多少呢?”“你爹说刘老大待咱家还不错,我们这给少了也不太像样,我就问问你给多点行吗?他儿和儿媳每年就回家几天,,刘老大活着的时候他每个月还会上街取钱、买东西,现在就一个小宇老娘了,他娘傻傻的吧,也不会取钱,整天待在屋里,饿死了也没得人晓得。”“好,给多少你们瞧吧,不用问我的。”“行……”张善凤沉默了一会,“那回看到刘老大还对我笑笑,人说死就死了,你说可怜吗?我们这老东西还能过几年啊。”“唉!你又说这话,你在家坐着,不去要命地干活,想过多长就活多长,刘大爷就是干重活累倒的,你可别不要命的干活啊。”“晓得,我没干啥活了。”“嗯,没啥事就挂了。”“你洗洗早点睡。”“好,挂了啊。”张善凤一个人坐在堂屋,等着邹元初,快十一点邹元初才回来。“咋样了?”“能咋样啊,人不就死了吗。我去的时候身子就僵了。小宇媳妇和他两个孙女趴在床边哭,刘老大他那个傻女人也在旁边哭,小宇明个就回了。”“她看到来这么人,肯定也晓得刘老大死了,可怜啊。”张善风抹着眼睛说,“在屋里停几天?”“刘红立二哥说小宇让停三天吧,今个二月初西,初七办席,初八就下葬了。”“我刚刚给明打过电话了,他说给多少钱你来定。”“嗯,我看看李海给多少我就给多少,他肯定给的最多,跟着他给呗。”“刘老大人还可以,在湾里的名声也好,他现在死了,那三月三谁来当道夫呢?”“去年就叫我当的,可能以后就让我当了。”“你不怕有人不愿意啊?”“谁不愿意说,我不当让他当嘛,我有不稀罕这。”“明个你还去卖肉吧。”“这几天不去,他那还要人帮忙找唱白事的、厨子的,刘二哥让我去帮忙看看,我要打早起来。”“那你去洗洗,水在锅里暖着的,我洗了,先去睡了。”“行。”村里暗下来了,只有刘老大家里还亮着灯,周围是漆黑一片,一轮明月在村里显得孤独又悲凉。刘作红是在我出生那时几天病倒的,他的死也成了别人嫌弃、远离我的原因之一,但这真的是我的错吗?我祖母安慰我说这件事不怨我,这是自己的命数。后来真正让我遭到湾里人厌恶的原因是在我生日当天我父亲的去世,这使我的祖父母也将信将疑,是我害死了父亲,是我带来的孽缘,连我确信是我克死了父亲,唯一不相信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刘老大去世快有一个月了,三月三即将到来,正如邹元初猜的李海带着几个伙计到他家里,请邹元初以后担任道夫,邹元初知道躲不掉,但还是装装样子推了又推,李海将准备好的道袍拿了出来,按照邹元初的体型专门做的,这下想推也推不了了,邹元初试了试大小正好,道夫顺理成章地接到了邹元初手里,自此邹元初一家地位也高了起来。刚到家的邹彦明就接到了汪萍打过来的电话。“喂,吃饭了吗?”“吃过了,今天可累死我了。”“小光过生你回来吧?”“我要回去吗?”“你过年那时候说过回来啊,你忘了?”“没得印象。”“反正我不管你必须回来,你个当爹的不回也太不像话了,你要是不回我就告诉小光他没你这个爹。”“行,我回还不行嘛。”邹彦明笑道,“你肚子没得事吗?”“我肚子?没得啊。”汪萍突然想起来,“哦,你是说我怀没怀上是吧。”“对啊。”“没有,得亏没怀上,骆婶她儿媳妇前几天生了第二个娃,回家第二天镇上就派人来抓他们,她儿带他媳妇跑了,骆婶就被抓进去蹲了三天,昨个李汉叔才把接回来,花了几千块钱嘞。”“他们没有让李海帮忙啊?”“让了,李海说这不归他管,他要是插手了,官就保不住了。”“这么严啊!还好咱们没事。”“是啊,说好了小光过生前你一定得赶回来。”“知道了,挂了。”第二天邹彦明就去找主管请假,要回家一趟。主管问他回家干什么,邹彦明说孩子满岁当爹的必须回家看孩子,让他认认爹;主管以初春活刚起步,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请假离职,况且他还是生产组长拒绝了邹彦明;邹彦明说急了好说歹说地地一首缠着主管,他让老刘代理几天组长,他必须回一趟家;主管拗不过同意了,但是扣了邹彦明的全勤奖,邹彦明并不在乎,能顺利请假己经很不容易了。邹彦明去找了老刘让他代替邹彦明当几天组长。老刘问他有什么事吗,邹彦明只是告诉他家里有急事的回去,老刘也没多问,同意帮他代理几天组长。两天后,邹彦明坐上了回家的班车,汪萍也把邹彦明回家的消息告诉了爹娘,但张善凤并不高兴,反而教训汪萍孩子气,这大老远让邹彦明赶回来又花钱又麻烦,但邹元初站在汪萍这边,他觉得是该让邹彦明回家,就该让小光见见他爹,让彦明回家歇几天也不错,老太太还是有点气,但没和他俩继续吵。傍晚邹彦明回到了,两手空空心也空空,坐了一天车,身子骨快散架了,回到家往床上躺了一夜。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汪萍一大早就起来做饭,邹元初穿上大袍叫上邹彦明一起去庙里参加祭祀。邹彦明自从高中辍学后就再也没有看过小鬼节祭祀,等到他俩到了,乡亲们己经早早到了,他们看见邹彦明很惊讶,就问邹彦明怎么有时间回来。邹彦明说:“回来看看家。”“你是回家看媳妇吧。”李亮打趣道。“明个孩子满岁,我这个当爹的说什么也得回家看看。你的厂里没事干吗?看你这么闲。”“有我弟在厂里嘞,我没事就回家玩会。”李亮说,“你上次来看祭司祭祀过很久了吧?”“还是高中的时候。”“等会你哟嚯声大些,我俩比比。”“行!”李海到台阶上开始喊接号子,如雷声般的嗓门是李海独有的了,听着沉沉的但很洪亮,他吓着了风中颤抖树叶,吓走了搁在人们心里的不安,吓退了今年村里所有的厄运。李海喊罢,邹元初上台阶,一只手挥动着木剑,一只手摇着铃,脸上画着瘆人的“冥父”装,长袍两条袖子上分别绣着代表着“毒”的蝎子和代表着“狠”蟒蛇,传言冥父以“狠毒”震慑着游荡在人界的小鬼们,使他们不敢在人间为非作歹;邹元初嘴里叼着一根半米长的香杆,在它烧完前不得松口,如果松了口,湾里会失去了冥父的庇佑,小鬼们就镇不住了,这对毅力很有挑战,也是新一代道夫正式接班的必要过程,人们的目光汇焦到香杆上,加速了它的燃烧。邹元初做到了,香杆烧到距嘴半尺长时拿了下来,邹元初开始喊起了号子,这一次比去年要响得多,台阶下的汉子们答应声也大得多,邹彦明把脸喊得通红,汉子们也是一样的红,新的道夫会保佑湾里每一家人首到永远……天气沉闷,沉闷的令人发慌,也是多亏了这天的沉闷使得在人们心里“小鬼节”更加隆重和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