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晚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她怕自己忍不住,一杯酒泼时宴脸上。
这个疯子!
一天之内被时宴坑了两回,云意晚觉得,自己是不是得去庙里拜一拜,她今年别是犯小人吧?
出乎预料的,顾敬臣这次竟没生气,还能唇角含笑:“她的确很有灵气,只是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太好,在剧组还得时先生多包含些。”
说到这儿时,他一手揽着云意晚的腰,语气纵容:“在剧组乖些,别尽惹祸。”
云意晚:……
她尽力忽略顾敬臣的威压,勾出一道又甜又软的笑:“我惹祸了,不还有顾总替我兜着?”
顾敬臣摩挲着她的腰,突然觉得,这些年云意晚狐狸精的名声在外,倒也没冤枉了她。
“我说小顾总,知道您今晚怀中佳人,可也不用这么秀给兄弟们看吧,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可怎么办哟。”
刘钊插科打诨,一面又招呼众人:“来来来,人都到齐了,也别都杵在这儿啊,都坐都坐。今夜都咱们自己哥们儿,客套什么呢。”
包厢里便又热络了起来。
不同于顾敬臣的冷,时宴的性格倒是很健谈。
不过几分钟,他就跟这包厢里的人聊得火热。
时这个姓少见,刘钊对他又这么热络,顿时有人想起来个人,问他:“的时庆洲先生,是你什么人?”
,三十年前兴起的一个高奢品牌,以其独特的风格风靡国外,据说其创始人是一位华人,名叫时庆洲。
时宴笑的和煦:“是家父。”
云意晚陪着顾敬臣坐着,分出个耳朵听他们聊天,听到这话忍不住腹诽。
怪不得时宴本人脾气这么乖张,还没被人打死呢,原来根源在这儿。
不过……
时家根基虽然在国外,但这两年已经开始将触须伸到了国内,光云意晚知道的,就有好几回生意跟顾敬臣撞上了。
只是她之前看到的都是时家其他人主事,这回时宴回来,目的应该不止在拍戏。
云意晚想通其中关节,哪儿还不知道自己这是当了冤大头。
在片场的时候,时宴果然是故意的!
她偷眼去看顾敬臣的神情,见他神色淡漠,心里又悬了一口气。
完了。
云意晚心里忐忑,包厢里却是愈发热络。
知道时宴的身份,就有人开始吹捧:“时先生年纪轻轻的影帝就拿了大满贯,不靠家里也能做出这样的成绩,果然是年少有为啊。”
包厢里一片寒暄声,王诚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加了一句:“可不是么,咱们今晚上也算是来着了,来了个影帝,还来了个影后。”
他这话,成功的让其他人目光都放在了“影后”身上。
影后本人顿时有点心虚。
时宴倒是正经在国外拿了大满贯的影帝,她就不一样了,唯一的一个影后头衔,还是注水的。
那是顾敬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时宴有些意外,目光在云意晚身上扫了一圈,客客气气的问了一句:“云小姐拿过影后?”
他这眼神太过明显,只差把“你演技这么烂,是谁瞎了眼颁奖给你”写在了脸上。
云意晚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羞涩的看顾敬臣:“顾总疼我。”
她说着,还不忘偷偷去蹭顾敬臣的手。
能把权钱交易说的这么缱绻,也就云意晚了。
话说到这份上,时宴大概是对她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顾总果然教得好。”
这话不中听,顾敬臣面色浅淡:“过奖。”
只是顺势攥紧了云意晚的手。
这力道大的,让她的笑容都有点僵。
时宴意味不明的弯唇,大发慈悲的转头跟其他人说话。
偏生有人不肯放过她。
“今晚这么热闹,不知道咱们在场的诸位,有没有幸看云小姐跳一舞?”
王诚话没说完,云意晚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街。
刚刚这一出,已经让顾敬臣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这会儿王诚旧事重提,是想让她死在这儿呢?
时宴来之前,顾敬臣本来是打算给她兜底儿的,结果这疯子话里话外都不大中听,顾敬臣眼下狗脾气上来,十之八九是不肯管自己了。
她暗中磨牙,怀疑自己是不是梦里挖了王家祖坟,脸上还得带着笑:“王少这是难为我了,我学艺不精上不得台面,在小顾总面前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就是丢脸了。”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王诚却更得寸进尺:“看来云小姐是真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了?”
“这话说的,王少的面子,谁敢不给?”
云意晚脸上带着笑,说的话倒是半点不客气:“不过,我让您如愿了,城南那块地的开发权,是不是也得尘埃落定了?”
顾家来安城,是想把手伸到这边捞钱,但现在合作没完全谈拢,才有了今晚这接风宴。
王诚还没说什么,包厢里的几位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顾家的根基在燕市,这些年他们花边新闻没少看,可对云意晚的定位,都是“养在身边当雀儿的”。
但一个金丝雀,能这么了解公司的进度吗?
就连刘钊,也觉得自己大概小瞧了这位花瓶。
顾敬臣还歪在沙发里,转着手里的酒杯,倒像是纵容她似的。
云意晚生的美,笑起来也勾人,但王诚现在却觉得她笑容扎眼的很。
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也顾不得顾敬臣在场,讥讽的问:“云小姐身价这么贵呢?”
要是开发权谈下来,他今晚就不坐在这儿了。
更何况,家里的事儿,他也做不了主。
云意晚笑的更甜了几分:“妖妃嘛,就得有妖妃的自觉。不过为了防止被君王踹了,我得祸别人的国。”
她说到这儿,又把话转了个弯儿,给了王诚一个台阶:“我年纪小,说个玩笑罢了,王少别放在心上。今晚是给小顾总的接风宴,看他的面子上,就别为难我了吧。”
到了这会儿,顾敬臣才坐直了身体,将人揽了过来:“安分点。”
顾敬臣举了举酒杯,冲着王诚疏离的笑:“她被我惯坏了,不分场合。王少,我敬你一杯。”
顾敬臣的态度再明白不过,王诚有心还想找茬,到底还得顾忌着顾家。
更何况还有刘钊在一旁笑着打圆场:“来来来,难得相聚,咱们一起喝一杯吧。”
云意晚陪着一起敬了一杯酒,气氛就又缓和下来。
这事儿算是揭了过去。
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云意晚身上,她终于松了口气,见顾敬臣跟旁人说话,一只手悄悄地勾了过去,在顾敬臣的手背上画圈圈。
顾敬臣镇定自若的跟人碰杯,手一翻,就抓住了云意晚暗自作乱的爪子,气声问她:“做什么?”
云意晚笑的无辜:“小顾总这么吝啬,都不舍得跟我笑一笑?”
今天这接二连三的闹,顾敬臣心里必然憋了火。
她今夜还想留口气儿呢,等到房间再哄这祖宗就晚了。
哄人得趁早。
顾敬臣睨她一眼,见她装乖都差写在脸上了,嘴角也多了一点笑。
可惜笑容太浅,转瞬即逝:“老实点儿。”
相处这么久,云意晚早将大佛的脾气摸透,眼下非但没有老实,反而还顺杆往上爬,贴紧了他,轻声撒娇:“敬臣哥哥,我有点冷。”
包厢空调26度,别说她穿的短裙,就是衣服都脱了,也不见得冷。
只是那一声“敬臣哥哥”像是沾了蜜。
顾敬臣的目光从她光溜溜的腿上转了一圈,随手抄了一旁的西服外套,扔了过来。
“那就盖上。”
动作算不得温柔,云意晚却笑了起来。
她乖觉的拿西服盖着腿,借着西服的遮盖,又去勾连顾敬臣的手指。
“又做什么?”
顾敬臣偏头看她,云意晚笑的无辜:“小顾总长得好,我想多看几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撩他,她倒是坦坦荡荡。
顾敬臣抿了抿唇,睨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云意晚笑的贼,谁知一抬眼,就对上了时宴的目光。
这人歪在沙发里,正搂着一个女孩说话,眼神却是瞧着她的。
带着审视和轻慢。
跟她对视的时候,时宴冲着她勾起一个笑容来。
云意晚心里的警报顿时拉响。
“云小姐,我敬你一杯?”
话是问句,人却已经倒了酒,把酒杯举了过来。
时宴的一双眼生的好,桃花眼里风流多情,拍戏时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入戏。
但眼下,云意晚盯着面前的酒杯,第一反应便是权衡,她要是一杯酒泼到时宴脸上,顾敬臣会不会为自己兜底?
还没等权衡完,顾敬臣先横空挡了这杯酒:“她酒品差,时先生见谅。”
时宴顺势把酒杯对着顾敬臣:“那我敬小顾总。”
顾敬臣将杯中酒一口喝了,时宴眯眼夸人:“小顾总海量。”
顾敬臣只是笑:“时先生客气。”
一杯酒搭上了话,时宴搂着怀里的女孩,信口与顾敬臣攀谈。
云意晚听着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谈笑风生,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扩大。
不过几秒的功夫,她那不好的预感就都成了真。
时宴没几句话就扯到了云意晚的身上:“云小姐演戏很有灵气,也很能放得开……是个难得的好演员。”
这个放得开,说的意有所指。
云意晚的身体,整个都僵住了。
她死死咬唇去看顾敬臣,男人神情自如的靠坐在沙发上,宽大的西服外套盖在她的腿上。
顾敬臣搂着她,眼神危险。
偏这人还面色如常,甚至能点头附和:“拍戏认真是应该的,戏比天大。”
他说话正经的很。
半分看不出,这人是个假正经。
云意晚咬唇,包厢里昏暗的灯光遮住她脸上的恼羞,她去抓顾敬臣的手,求饶似的晃了晃。
对方歪头看她,好整以暇:“怎么了?”
他一开口,其他人的注意力就被引到了这边。
刘钊是东道主,隐约见云意晚脸色不正常,客套的询问:“云小姐是不是喝多了?”
顾敬臣这人虽然混,却也还有分寸。
谁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他就是仗着这样,才明晃晃的跟她昭告自己的不满。
云意晚才想说什么,时宴戏谑着接了一句:“也许,是被夸的不自在吧。”
这个王八蛋……
这人说话是火上浇油,云意晚磨了磨牙,十分怀疑时宴就是个灾星。
专克她。
“抱歉,我酒量不好,有点醉了。”
云意晚顺势歪在顾敬臣的肩膀上,搂住了他作乱的那只胳膊。
“敬臣哥哥,让我靠一会儿呀。”
她到了这会儿还能撒娇,只有顾敬臣看清她眼底的请求。
当着人的面撩他的时候胆子比天都大,这会儿倒是怂了。
他面无表情的将手抽了出来,又在她腰肢上捏了捏,跟侍应生说了一句:“倒杯水来。”
……
散场的时候,云意晚酒劲儿上头,险些站不稳。
还是顾敬臣扶了她一把:“真醉了?”
云意晚由着他扶,心里腹诽,她酒量差是真的,但还不至于一杯倒。
还不是这位大爷不要脸?
但这话,云意晚不敢说,只是装乖的笑。
“云小姐喝成这个样子,要不小顾总再挑个人回去照顾你?”
王诚见缝插针,又顺势推了两个女孩过去:“小顾总相中哪个了?”
刚刚在包厢里,他屡次想找茬,都被挡了回去。这人睚眦必报,虽然知道顾敬臣这些年身边只有云意晚一个,可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更何况,云意晚不也是顾敬臣身边的腥?
两个女孩年纪不大,十八九的样子,浓妆也遮不住的青涩。
长得是真不错。
不过比云意晚还是差些。
“哪个都相不中。”
不等顾敬臣说话,云意晚先站直了身,她肩上还披着顾敬臣的外套,直接挽着他胳膊,笑的盛气凌人:“有我在呢,小顾总哪儿看的上别人?”
一群人对视一眼,见顾敬臣不说什么,笑着打趣她:“啧啧,不愧是影后,这底气足的。”
王诚被下了脸,阴阳怪气的说:“可不是么,妖妃祸国,国将不国啊。”
云意晚身体一僵,回头看时,就见顾敬臣一双眼钩子似的看她,像是用眼神把她剥了干净。
她又放松了下去,也不整理衣服了,弯着眉眼回他:“打了,还是个风情万种的俏佳人,顾总心疼么?”
昨天打人的事情,顾敬臣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毕竟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他的眼睛。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会报告给顾敬臣。
就连昨天徐岚那些话,恐怕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顾敬臣到现在才提这事儿,要么是不满意,要么是不在乎。
但看他眼下这表情,是不满意?
云意晚心里腹诽,这大爷有什么可不满意的,认真说起来,昨天闹的那一场,也是因为顾敬臣惹的风流债。
李瑶喜欢顾敬臣,想上他的床,可惜,没上成。
不但没上成,顾敬臣还跟人说:“小云脾气大,没什么容人之量。”
换句话说就是,他床上不缺人,已经有了一个云意晚了。
李瑶这人,家里娇养着长大的,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一个男人没成就算了,居然被一个金丝雀挡了道,哪儿咽的下这口气?
所以才有了昨天的刁难。
这会儿云意晚话里的醋都够腌咸菜的,顾敬臣睨了她一眼,笑的散漫:“庸脂俗粉。”
他说的随意,倒是让云意晚转怒为喜,一面带耳坠,一面笑着凑到他眼前,一双眼里满是勾人:“那我呢?算不算风情万种。”
美人的眼角眉梢都是风情,不但风情万种,且还撩的人心头火气浮动。
顾敬臣才用烟压下去的火气,就又开始上涌。
他叼着烟,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脸:“别骚。”
这一大早的,管杀不管埋,坑谁呢?
云意晚见好就收,起身才想走,就听顾敬臣又开了口:“下个月的电影节,我让人给你提名了影后。”
云意晚一顿,回头问他:“所以呢?”
顾敬臣待她不错,但现在不年不节,她昨天还惹了他。
一言以蔽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随意说了一句:“待会去了片场,给她道个歉。”
云意晚的笑容里,就淬了点火气。
“我要是不呢?”
她话音未落,就听他语气淡漠:“你受的委屈,下个月的影后奖杯算是弥补,但是你也打了她。”
所以,云意晚得道个歉。
云意晚心知肚明,顾敬臣说的很公平。
毕竟两巴掌换一个影后的奖杯,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不过三个字而已,哪儿那么难说出口。
但她偏不肯。
她把顾敬臣的烟捏了过来,摁在了烟灰缸里,一条腿半跪在床边,伸手去摸他的喉结:“我是你的人,你替我道歉呗?”
“别闹。”
顾敬臣抓住她作乱的手,带着警告:“不打算去片场了?”
云意晚顿时抽回了手,笑吟吟道:“要去的,小顾总,我是不会道歉的,要道歉,不如你去?”
她蹬鼻子上脸,仗着他的宠要上天,但总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顾敬臣睨着她,漫不经心的嘱咐:“乖一点。”